《灭罪》春从春游

8、第七章 孽缘（上）

　　在前往究心洞的途中，一行三人先是默默无言，随后慧净开口打破了沉寂：“天雨妙华，何谓三聚净戒？”
　　“持一切净戒无一净戒不持，修一切善法无一善法不修，度一切众生无一众生不度，乃为菩萨戒。”
　　“那你真正做到了吗？”
　　天雨妙华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将赐你六夜摩那捶刑，此间剥夺你神殿善师之名号，并昭告外界，你可愿意接受？”
　　“此乃妙华该当承受之刑。”
　　“菩萨戒乃是圣行之戒，天雨妙华，你之悟性向来在众人之上，趁此良机，好好思量吧。”慧净语速渐缓，“在你禁足期间，善师一职将由慧心与我代为担任。”
　　“有劳了。”天雨妙华微一颔首，形容恬静。
　　“此乃戒心锁枷，愿它能助你早日摆脱心中魔障。”
　　“嗯。”
　　天雨妙华伸出双臂，静静的由着慧净帮他把枷锁套在手腕与脚踝处。
　　……尖锐的锥体深深刺进了肉里，鲜血流出，天雨妙华也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南无阿弥陀佛。”
　　近乎低喃的一声叹息，慧净与慧心转身离开。
　　天雨妙华双眸微阖，忍着锥心的疼痛迈开步伐，缓缓踏进了究心洞……所经之处莫不血迹斑斑。

　　树欲静而风不止，尽管神殿上下对于善师受摩那捶刑之原因讳莫如深，但是谣言却如疯长的瑶草一般在山下蔓延开来。
　　“听说没有，最近杀人魔头大闹神殿，结果神子不但没有把他抓起来，居然还把他放走了……”
　　“对啊，我还听说神子对他心藏私情，甚至半夜下山与他秘会呢！”
　　“还有人说神子曾被充作大魔头的禁脔！……”
　　“不可能的，神子一向光明磊落，我才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我也不准你们再侮辱神子！”
　　几个村人一言不合，竟是当街争执起来。
　　“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倒也不是不可能……”一个布衣青衫的人蓦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有什么办法？”村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这个面容陌生的男子。
　　“听闻神殿之内有一部武学经典名为婆萨若海，唯有童子之身方能施行，神子曾经习得此法，那么只要他愿意在众人面前施展此一妙法，不就可以证明其身清白了？”
　　“你说的没错，可是万一神殿不肯答应我们的请求呢？”
　　“这点不用担心，神殿向来以渡世为己任，大家又如此信任神殿，多年来一直把它视为神祗一般的存在，两者可谓是鱼水相融，如今我们只不过想要一个答案，若神子当真是无辜的，应是没有拒绝的必要吧？”
　　“也对，大家一起去神殿讨个说法吧！”
　　群情汹涌之下，不少本来无心的好事者也随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优昙山的方向去了……没有人发现青衣男子已在人潮中悄然失去了踪迹。

　　幽冥树海之内，一男一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缓慢前行。
　　“事情办得如何？”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既是月姬吩咐，夙马自当不辱使命。”说话的正是方才挑拨村民的青衣男子。
　　“哈哈，那现在只要等着看好戏了……”月姬眉梢微挑，“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人身败名裂的模样啊！”
　　“你如何肯定那班秃驴一定会答应村民的请求？”
　　“他们不答应行吗。”月姬冷哼一声，“拒绝村民的请求就是心虚，只会在山下掀起更大的波澜，到时候我们再略施小计，神殿的处境将会越来越艰难。”
　　“这件事主公知道么？”
　　“放心……我正打算前去复命呢，你要一起吗？”
　　“不用了，我还有事。”
　　“嗯。”
　　月姬话音落地，旋即掠身而起，朝着冥府方向疾行而去；夙马怔忡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才缓缓迈开了脚步。

　　凤非罹正在闭目休憩，叩门声倏然响起。
　　“主公，属下有事回报。”
　　“……进来。”凤非罹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面上的表情看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怒，“何事？”
　　“是关于神子……”月姬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反应，说话的时候几乎是一字一顿。
　　“嗯？”凤非罹眼睫一颤，慢慢的睁开了双眸。
　　“属下听闻他正被神殿囚禁在后山施以苦刑……”
　　凤非罹的眸色瞬时变黯，宛若雨天的阴云。
　　“神殿还剥除了他的善师之位，现在由慧心和慧净那两个秃驴代为接任。”
　　“哈哈……”凤非罹先是低笑，后来竟咳嗽起来，面色也随之阴晴不定，“好，果然是好消息……哈。”
　　“主公？”
　　“……你下去吧。”
　　“……是。”
　　月姬俯首欠身，默默的退出了门外。

　　优昙山上，数百村民在殿前团团围坐，任由僧众如何劝说，却始终不肯离去。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一抹雪白的身影倏然出现了。
　　“大法师！”宛如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庭中众人顿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现在外面的情势如何？”尘寰的语气冷冰冰的，带着些许苛责的意味。
　　“我们方才已经劝说了许久，无奈村民就是听不进去。”负责守卫的沙弥一脸苦瓜相，“他们执意要见善师，还说要让善师施展婆萨若海之术以证清白……”
　　“胡闹！”
　　“大法师息怒……”
　　“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尘寰一甩念珠，将手负于身后，“把殿门打开，我要亲自与他们一会。”
　　“可是村民的情绪很不稳定，一旦把门打开，恐怕会引动不必要的麻烦……”
　　“那又如何？”尘寰丝毫没有掩饰眸中的怒意，“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不好了，大法师……”就在此时，一个小沙弥匆匆忙忙自廊上下来，脚步踉跄。
　　“有话慢慢说，这般惊慌像什么样！”
　　“是、是……”小沙弥嗫嚅着点了点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可以说了。”尘寰口吻不耐。
　　“嗯，我刚刚在善事殿的墙上发现了血字……”
　　“你说什么？”尘寰眸色一凝，“什么血字？”
　　“天生红月，见血封喉；今朝仇止，不许人间见白头……和那个杀人魔头在村民家中留下的字一模一样……”小沙弥因为害怕，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在我眼皮底下闯入神殿杀人。”尘寰忿然语罢，竟是踏步朝殿门走去。
　　“大法师？”
　　“这件事稍后再说，现在仍是眼前的事情为要。”
　　……殿门开启的霎那间，嘈杂声止，只有厚重的铁门发出了沉沉的闷响；除此之外，周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