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鹿为妖》迟寂

1、鹿攸

　　鹿攸是个天赋有限、法力低微的笨妖，在妖界如何受欺负且不说，在家中他的地位就远远比不过弟弟妹妹。

　　他最先发现了沾着露水的血桐，却争抢不过弟弟妹妹，血桐尽数被他们吃光。末了，鹿攸还被阿爹阿娘嘲笑一番，他气闷不过，遂离家出走。

　　鹿攸误打误撞走进一个小院子，只见一少女正往地里扔着什么。看得久了，鹿攸才明白少女正在种东西。

　　耐不住好奇心作祟，鹿攸忍不住现身问少女：“你种的是何物？”

　　少女见有来人，面露惶恐之色，随即恢复平静。“你尽可以回禀大姐姐，我不过种了些土芋。”

　　鹿攸虽然不知道大姐姐是谁，却很是明白土芋为何物，两眼立即闪闪发光。“如果种好了，可以分一点给我吃吗？”

　　少女惊愕地打量起鹿攸，问：“你不是大姐姐派来的，那你是何人？”

　　鹿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恰见墙边有一把扫帚，便犹犹豫豫地指了指扫帚，说：“我，扫地的。”

　　少女见鹿攸衣衫褴褛、身形瘦小，想到这深宅之中的种种不易顿时心生怜悯，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好吧，不过我在这里种土芋的事你不要告诉旁人。”

　　鹿攸点头，心想，世上我所知之人，不过只你罢了，能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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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每日黄昏时分，鹿攸便来此处查看土芋的生长情况。

　　人界灵气有限，植物的生长速度远比不上妖界，鹿攸很是烦躁。

　　少女安慰他，“凡事不必急于一时，顺应自然就好。”

　　鹿攸没有这样的好脾气，暗中施以妖法，土芋很快就长得又大又圆。

　　少女大喜，不觉有疑，分了一半给鹿攸。筐里装不下，她就把鹿攸的衣服围成一个兜，把剩下的土芋塞在里面，叮嘱鹿攸，“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土芋藏好，不要让旁人发现。土芋一定要煮熟了吃，否则会中毒。煮的时候放些盐，味道更甚。”

　　鹿攸心满意足，感激涕零，立即喜上眉梢地对少女说，“下次我若发现了好种子就带给你种。”

　　少女正欲点头道谢，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小阿郎的名字，顿觉有愧。

　　“你居于杂院之远，该是不知道我吧，我是这宋家庶出的二小姐，小字思莲。我生母卑贱早亡，我亦不受父母宠爱，在深宅之中尚得一息之存只凭委曲求全。我见你投缘，才与你诉说，你若不嫌弃，也可说些你的事与我听。”

　　鹿攸心下感叹，人界与妖界何其相似，无所依凭便会被人欺凌。

　　他对宋思莲更感亲切，恨不得倾吐尽自己在妖界所遇的委屈。但又不能说自己是妖怪，会把人吓跑，只好半真半编地说，“我是家中老大，叫鹿攸，家贫人笨，常被欺负戏弄。吃也吃不到什么好吃的，玩也玩不到什么好玩的，郁闷得很。”

　　自此，两人结为知己，时时把土芋化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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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来暑往，一年倏忽而逝。

　　一日，宋思莲对鹿攸说，“我一直未曾告诉你，我的婚事定下来了，下月十六就要嫁人出府，以后便再也难见到你了。”

　　鹿攸沉默，此后消失。

　　出嫁前一日夜里，宋思莲辗转难眠，忽听有人敲窗。声音一响，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只觉得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有种难以言状的踏实感顿生。

　　她打开窗，一少年闪电般跳进屋子里。

　　也不知是土芋吃得太多了，还是少年生长本就有此规律，从前鹿攸比宋思莲要矮上半个脑袋，现在宋思莲就不得不仰望鹿攸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宋思莲才发现鹿攸的眼睛原来比想象中还要好看，他的睫毛又黑又长，眼睛又大又圆，还总是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人，格外招人怜爱。

　　鹿攸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塞到宋思莲手中，宋思莲握着那颗珠子，登时呆住了。

　　这颗珠子珠子温温的，一点也不灼人，握在手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宋思莲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大约有海碗那么大。这大珠子还通体透明，发着幽幽的白光，宋思莲想，如果用它来照明，一定比蜡烛还要好用许多。

　　这一看就是个价值连城的珍宝。

　　“你把这个收好，它能保佑你一世平安无忧，你日后若是遇到难处就拿它出来，它能助你度过难关。”

　　说完这句话，鹿攸就跳出窗户。

　　两人再也未曾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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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宋思莲与丈夫举案齐眉，外人无不羡慕。

　　一日晌午，她正准备小憩片刻。一美貌少女忽从门外朝她走来，少女盈盈一拜，道：“夫人，我兄长三年前遗失一物，我特来此处寻找。此物状圆，握之觉温，大若银盘，通体透明，隐泛白光。族中高人费尽数千年才得一颗，还望夫人速速还来。”

　　宋思莲仔细打量少女，只见她有一双黝黑湿润的眸子，与故人何其相似。

　　宋思莲心下了然，回到里屋，从嫁妆箱最底下的盒子中找到那颗珠子，小心翼翼地递与少女。

　　此时少女已泪雨泠泠。“我那傻哥哥，只道凌霄珠是稀世宝物，举世无双，却不知道这珠子只能助妖灵修炼之用，于凡人并无用处。他只一心要赠你宝物，枉丢性命……真是傻哥哥……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