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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阿耶跟你说了没有?”李贤一路直奔东宫正殿,气喘吁吁地对李弘问道。

      “什么事?”李弘身体好了些,此时正坐在窗前,手里拿了本《世说新语》,惊讶地看着走出一头汗弟弟。

      “昨天我不是设宴嘛,阿耶突然说,开了年让你每五日于光顺门内视诸司奏事,以后小事都归你管。”

      “啊——?”显然李弘之前也没听说过此事。

      “是啊,吃着饭好好的,阿耶就来了这么一句。你没看见昨日上官侍郎的脸,给人塞了把茱萸也不过如此了,”说到后来,李贤忍不住抱怨,“阿耶是怎么了,好好就来了这么一句。”

      李弘拿着书顺手就在弟弟额头上敲了一记,“放肆,阿耶是我们的父亲,更是天下的君王,不可造次!”

      “好好好,不造次,不造次。”李贤拱手讨饶,“你说阿耶这是什么意思啊?”

      “或许就是随口一说,你看朝上还有我可管的事吗?”

      现在朝廷上的格局是大事由李治乾纲独断,小事则归武皇后管理。换句话说,如果李治真要让太子分掌一部分朝政,首先要做的不应该是分权,而是先从皇后手里夺权才对,否则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但先不论是不是空话,只要李治这么说,就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对皇后的不满。

      “阿耶或许是希望阿娘能像文德皇后一般吧。”李贤猜测道。

      “好了,新春正月里,阿耶就是真想让我视事也得等开了年再说,你不要去想这些了。”李弘放下手中的书卷,强笑道:“你不比我圈在这宫中,游猎赌球想做什么尽情去做吧。你近来不是与滕王世子挺好,那是个会玩的,过年有没有一道出去?”

      李弘语气中无尽的羡慕怅惘,不禁令李贤生出同情。“过两天请他吃年酒。对了,我这些日子闲着没事又琢磨出一个菜式,昨日阿耶说不错。要不,咱们在你这儿也试一试?”

      寒冷的冬天里,一顿暖呼呼的涮锅总能给人带来由胃而心的安慰,李弘一顿饭下来,苍白的脸上倒是有了一点血色,不知道是不是给锅子里的热气熏得。

      吃完饭,兄弟俩又说了会儿话,这回就不说那些让人倒胃口的了,李贤只说他年前去晋阳时路上的见闻。晋阳是李唐的龙兴之地,前几年他们一家一块去过一次,但那次是从洛阳出发回到洛阳,和从长安动身,走得不是一条路。

      “第三日到了黄河边上,一道浑流自南向北滔滔而去,因河岸宽阔、水势湍急,岸上架了一座浮桥,过了浮桥,岸边一座高楼,好家伙,徒倚盘旋,逸青云上,虽天色已晚,还是禁不住登楼远眺,只见红日西坠、长河如带,高出尘世,俯瞰飞鸟。”说的就是位于蒲州城西的鹳雀楼了,李贤好险没背一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来。

      “宇文护将兵蒲州,在黄河边修建高楼,以窥探前齐兵力布防,于今已有百年了。”李弘虽然没去过鹳雀楼,但作为太子对京城周边的军事要塞了如指掌。

      确实如他所说,当初北齐北周隔黄河对峙,宇文护修建这座楼的最初目的,就是监视河对面的北周的。

      “今年是不是还要去洛阳?”李贤突然想起来问。

      “嗯,三月里走。”看见李贤苦着脸,李弘坏心眼地补充道:“说给你,你可别告诉别人,不是明年就是后年,还要更远的地方走一遭呢。”

      在没有高速路的时代,长途跋涉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过这事“真的假的啊?去哪里?”李唐皇室一般就是东西二京之间来回跑跑,再远能去哪儿?

      “自然是真的。至于是去哪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李弘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李贤才道:“长途旅行很辛苦的,五哥可要提前做些准备。”

      “又来。”李弘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陪了我大半天,回去吧。”

      *

      总算兑现了请李脩瑀吃饭的承诺。

      不止他,萧沔、薛毅也在受邀之列,听说李贤请客,李显自然是要凑这个热闹的,至于薛顗,就差把户口迁到沛府了,再加上李脩瑀带来的王勃,连主带客六个正好都是年轻人。

      萧沔、薛毅是李弘的伴读,不知道是不是三个人互相影响,反正一看就都是斯文人,薛毅的爹还是和上官仪并为文坛领袖的薛元超,与文采斐然的王勃自然是一见倾心,李贤万万没想到的是平时一说读书就头疼的七弟李显,居然也一个劲儿地往他跟前凑,太让人惊讶了。

      李脩瑀见此挺高兴的,他力推王勃到不完全是为了给以后铺路,很大程度上也是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出于义气。如果王勃能进东宫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实在不行沛王不愿延揽他,换英王也行啊。

      “他们几个谈文论学说得热闹,这么好的百戏都顾不上看了。”李脩瑀举着酒杯抿了一口,对李贤说道。

      “我看那三位是说得热闹,七郎是听的开心。”李贤揶揄道。

      “别管他们谁热闹谁开心,咱们且看百戏就好。”薛顗无所谓地说道。

      曹善才和许三娘是不会特意来给这一帮小年轻表演的,倒是安东备带着弟子们来了。唐代的散乐和后来的散曲不是一回事,而是由汉代的百戏演变而来,因为表演形式多样,包括的艺术种类就相当丰富了,因此也叫散乐百戏。大体包括歌舞、说唱、角抵、武术、杂技、幻术、傀儡戏等等艺术门类在里面。

      此时一个身着窄袖胡服的女子手抱五弦曲颈琵琶,轻拢慢捻,口中吟唱着一首曲子,歌声清扬悦耳,很有些“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的意境。

      李显听了一会儿萧沔等人说话,又转回来跟李贤说话,恭维道:“六哥,你府里可真舒服,不但住得舒服,吃得也舒服,难怪阿顗不愿意回家,只想在你这儿住着。”

      “你什么意思?难道也想住我这儿,不回宫了?”李贤笑道。

      被说破了心思,李显哼哼唧唧道:“就住一天还不行呀。”

      “不行!”李贤干脆地拒绝,“今年你就开府了,还不在宫里多陪陪阿耶阿娘,尽尽孝道。等你出来住,再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也不迟。”

      没达到目的,李显很不高兴,“你这儿连乐伎都没有,等我开了府,先养一班俳优,让他们天天角牴、吞刀、吐火给我看。”说完,还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李贤失笑,他都多久没见过如此不加修饰的内心表达了,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和刚进贾府的林黛玉似的,时时刻刻提着小心,生怕说出了话,办错了事。难怪帝后喜欢李显,历史上,武则天称帝后,从来没有当过皇帝的李贤都得去死,反而正儿八经坐过龙椅的李显逃过一命,很难说不是亲情在里面起了作用。或许想起他小时候的可爱,当娘的就舍不得他死了呢。

      摇摇脑袋,李贤收回了思绪。

      此时流行分餐制,每个人的食案都还离得有那么一点距离,要不是如此,李贤都想摸摸弟弟的小脑袋了。既然摸不着,只有语气宠溺地道:“你想看,今天就让他们演给你看。好了,新春正月的,不要吊着脸,不然一年的好运气都被吊没了。”

      “我要看幻术。我听说有人可以将马草变成灯蛾,还有人拿一枚瓜子,当场就能种出甜美瓜果,更有一种可以开膛破腹断四肢,人最后一点事都没有。”李显又来了精神,兴奋地说道。

      “越说越没谱,看个变灯蛾变瓜就罢了,还开膛破肚,大过年的也不忌讳。”李贤抱怨一句,命人传话给安东备,叫他准备起来。

      这一看,李贤比较惊讶。

      魔术——此时叫做幻术——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作为一个自认为有点科学素养的人,在李贤的意识里,魔术约等于障眼法,通过一些巧妙的手法,再加上一些物理、化学反应,产生一些少见而奇妙的变化而已。

      让他惊讶的是魔术的表演者,竟然是安成。薛顗一见,当即就不高兴了,阴阳怪气道:“说是要修习医术,所以不愿意来咱们府上效力。看来不愿来是真,什么学医不过是个借口。一会儿叫他过来问问,是看不上咱们沛府等着另择高枝呢,还是就喜欢装神弄鬼。”

      “你算了吧,”李贤放下筷子笑道:“人家帮咱们一个大忙,倒跟欠了你的似的。就是朝廷征召人家也还有不应召的呢,区区一个沛府算什么。再说,他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

      “那你干脆把他叫来问问,说看能不能帮帮他呢。”话虽如此,薛顗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他的真实意思——你就是个烂好人!

      李显却在认认真真地看表演,当看到马草在火焰中变成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不禁咋舌道:“六哥,六哥,你哪里找的这样一个人,怕不是神仙吧。”

      “他要是神仙,还用得着来我这儿?”李贤笑了笑,“宫里虽然不弄幻术,但是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样少见多怪吧。薛顗在心里默默地把李贤的话补充完整。

      “六哥、六哥,你叫他来问问,看他是怎么变得。”要不是坐的远,李显铁定已经拽着他哥的袖子摇了。

      “你算了吧,”李贤一口拒绝,“人家就靠这个吃饭的,告了你,万一传出去人人都学会了,以后还怎么挣钱。”

      “六哥你糊涂了?这样高深的法术岂是人人都能学会的?”李显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大大的,不明白他六哥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李贤哑然。别说李显是土生土长的唐朝人,二十一世纪不是还有人相信神奇的药水能将白纸变成人民币,或者相信睡在某种特制的床垫是就能延年益寿嘛。

      对王辉使了个眼色,王家令点点头会意而去。

      因为之前的渊源,李贤没有将安成当做一般杂耍艺人,随随便便叫过来问两句,而是请他到外书房相见。李显一进门批头先要求魔术揭秘,安成估计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无理的要求,愣在当场。

      安东备忙上前打圆场,陪笑解释道:“这些小小法术只和小人们有缘,王爷您是贵人,若是喜欢,只管召小的们给您演就是了。”

      “你直说天机不可泄露不就得了。”薛顗揶揄完安东备,又问安成:“你不是说想钻研医术吗,今天这——也是医术?”

      李贤也挺好奇的,想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先父留下许多医书,我,啊不,小民一直研读。只是叔父这里人手不够,所以让我……”安成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怎么说都好像他是来凑数的,可这里是王府,面前是王爷,如果说人手不够随便拉个人凑数,那就太罪过了。

      “原来大王见过小的侄儿。”安东备见此只得又上前圆场,赔笑道:“亡兄早年行医,小的这侄儿耳濡目染,也略通医术。这孩子自小聪明,见过小的徒弟演习这法术,无师自通,竟比我那徒弟做的还好,今日供奉王府,怕徒弟出丑,这才叫他过来。”

      “原来如此,”李贤点点头,“那日说你若有想看的医书,只管来借,我还吩咐门上来着。后见你一直没来。其实不用如此客气,书卷写来就是供人研读的,白放着浪费了,我府里也有几位医者,你可以常来与他们探讨探讨,如果有所收获,日后行医也是病患的福音。”

      “谢大王。”安成诚恳地拱手为礼道:“草民原是想来王府借书的,因听说王爷外出,故而没有上门打扰。”

      “你只管来,我不在,家里也有人招呼你,以后只管来就是了。”李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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