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绅士与娇花》幽兰操

29、Chapter29 德·包尔夫妇的约定

　　柯林斯先生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认为自己和罗新斯庄园具有亲厚的情谊，他有义务分享罗新斯庄园的喜事，并为凯瑟琳夫人分忧。

　　第二天，他寄了便签到罗新斯庄园，表达了自己再次登门拜访向凯瑟琳夫人述职的请求，他在心里再三推演琢磨，认为自己那天犯了一个错误，新找回来的西尔维娅小姐显然和凯瑟琳夫人之间还很生疏，她们这对母女之间的情感必定不如德·包尔小姐和凯瑟琳夫人之间亲厚，他不该在夸赞德·包尔小姐的时候将她的新妹妹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显然这会招致凯瑟琳夫人不喜。他私心里认为，恭维罗新斯庄园的三位尊贵的女士是他分内之事，不过也得分出个高下来。夸赞安妮·德·包尔小姐显然比直接夸凯瑟琳夫人更能让她开心。

　　虽然凯瑟琳夫人和小女儿西尔维娅小姐的感情还不深厚，但夸奖西尔维娅小姐也是不能省下的，毕竟这也是在夸夫人的遗传好，还可以夸夫人教导有方，只是这次须得格外注意不能让对方越过德·包尔小姐去。

　　柯林斯先生信心满满的再次到罗新斯庄园做客，他不知道他那些冥思苦想的俏皮话在安妮和西尔维娅眼中成了荒唐的笑话。

　　“有时候我很佩服柯林斯先生，”休息室里，安妮凑在西尔维娅身边亲密的和她交谈，安妮很享受这样的亲昵时光，从前只有詹金森太太日夜陪伴着她，现在她血脉相连的妹妹西尔维娅成了她最亲密的伙伴。

　　西尔维娅挑挑眉，水润的蓝眸里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她的疑惑，安妮笑着解释，“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对着我说出因为我的缺席让王宫少了最耀眼的装饰！”安妮俏皮的学习着柯林斯先生夸张的咏叹调，脸上的表情打破了她平日的安静内敛。西尔维娅被她外放的拙劣模仿逗笑，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失态笑出声来，柯林斯先生刚才可是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姐妹俩的动静也引起了凯瑟琳夫人的注意，她的目光看过去，柯林斯先生立刻讨好地说，“德·包尔小姐的身体越发健康，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她一定能为王宫舞会增光添彩。”柯林斯先生毫无新意的话又让安妮和西尔维娅默契的对视一笑。

　　这次凯瑟琳夫人居然没有遗憾的反驳，反而一脸骄矜的道，“那当然，下个月我的安妮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那朵玫瑰。”柯林斯先生大吃一惊，这话中的意思是凯瑟琳夫人要带她的女儿去参加王宫舞会。这个消息让他对凯瑟琳夫人连连道喜，并断言等到凯瑟琳夫人母女从伦敦返回，罗新斯庄园就要多出一位尊贵的伯爵夫人了。凯瑟琳夫人被他的恭维夸得心花怒放，好像眼前已经看到了她的宝贝安妮穿着礼服嫁给高贵的伯爵的画面。

　　柯林斯先生并非没有察觉两位小姐的窃笑，他一贯认为身为地位尊贵的牧师，他要保持自身的庄重，也有向年轻小姐布道指点对方娴静高雅的义务。过去安妮小姐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他也就从没向凯瑟琳夫人展示过自己这一项本事。

　　他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他决心要以西尔维娅小姐为对象向凯瑟琳夫人证实自己这个牧师绝对称职，担得起她的厚爱。“年轻的小姐总是热爱读书的，西尔维娅小姐，我能知道您平时都看些什么书打发时间吗？如果您没有特别的喜好，我想我能给您做出些建议。虽然我没有姐妹，但年轻的小姐需要读些什么书来增长知识我认为我颇有见地。”

　　柯林斯先生前一句话尚算得上谦卑，可后一句却流露出他的自命不凡和得意，尤其是自己说自己颇有见地的时候，那得意劲快冒上头了，西尔维娅控制住脸上的表情，礼貌的回答，“我看的书不多，兴趣还算广泛，最近正在看大英帝国的法律典籍。”西尔维娅并没有说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主要是在F先生的陪伴下通过书籍来了解世界，她什么方面的书都看，历史、文学、艺术、绘画……

　　现在她捧起艰深晦涩的大英帝国律法重温，没了F先生在一旁为她逐项条款解释，她自己领悟起来困难不少。F先生是一个涉猎十分广泛的绅士，他学识渊博，总能在复杂冗余的信息里快速提炼关键词和有效信息，他不爱多说话，可是每每发言总是一针见血，很快就能帮西尔维娅拨开迷雾，找到正确的方向。西尔维娅摸着膝盖上的牛皮书封，怀念起过去和F先生一起阅读的日子。

　　她目光幽深，怀念又惆怅，也不知道F先生现在怎么样了，已经过去一年半了，不知道他是否已经顺利回到家人身边。她想起藏在衣柜里的兔子邦尼，不知道何时能够与F先生重逢。

　　柯林斯先生万万没想到格林小姐会对大英帝国的法律感兴趣，这在小姐之中实在少见。他想起上学时法学院学生手上厚厚的大部头，他对艰深晦涩的条文不感兴趣。除去对自己有利的继承法，他从没研习过大英帝国的其他法律。没有将话题在法律书籍上继续，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籍，“西尔维娅小姐，我认为年轻的小姐们很有必要仔细阅读《给青年女子的传道书》，它会使你的一生受益无穷。”

　　柯林斯先生为自己对传统布道书籍的推崇十分自得，他看一眼凯瑟琳夫人的脸色，很好，夫人对他的识趣非常满意。柯林斯先生精神振奋，一本正经的开始念起来。他的语调平平，只是生涩无趣的机械的读着书本上的内容，还没念两页就被安妮的哈欠打断。

　　其实凯瑟琳夫人也不喜欢《给青年女子的传道书》，她在年轻时就深受其害，书本上劝诫年轻的姑娘们不应贪恋享乐，须知美貌的外表就像引诱夏娃的撒旦，真正有教养的淑女应当虔诚柔顺、优雅端庄，温柔善良，仁慈宽厚。

　　凯瑟琳夫人就曾想过，她讨厌矫揉造作的女孩儿，那些人人夸赞的好姑娘，明明很想跳舞，却装作只跳一只华尔兹就要晕倒。也厌烦那些姑娘明明才华出众，却总是在见识还不如她的绅士面前捏着嗓子一脸崇拜的说“你真了不起”，就为了博得绅士的欢心，好叫对方欢欢喜喜的娶她。

　　年轻的凯瑟琳·菲茨威廉小姐有自己的骄傲，她会在绅士夸夸其谈时骄傲的讥讽对方，让对方下不了台，看着对方支支吾吾面红耳赤的模样骄傲的扬起头。她的骄傲让她在婚恋市场上屡屡碰壁。骄傲的菲茨威廉小姐成了她在上流社会公认的形象。

　　凯瑟琳·菲茨威廉也曾克制自己的本性，忍着不耐去讨好一位绅士，让对方娶她，可得来的只有绅士的回避和小姐们的嘲笑，她悲愤莫名。一方面，讨厌着这些小姐们的矫揉造作，一方面，却又清楚这样的小姐才是绅士们愿意娶回家做夫人的。

　　最让她受到打击的，是她的小妹妹埃斯梅小姐顺利找到了愿意包容她离经叛道举动的绅士，嫁入公爵府成为了诺顿公爵夫人。明明她比她的小妹妹乖多了，埃斯梅仗着爸爸的宠爱和爸爸学习管家，还偷偷外出和爸爸一起谈生意，这样出格的举动居然得到诺顿公爵的赏识并娶她进门，而自己收到的却只有嘲笑。

　　“看呐，那可是我们骄傲的菲茨威廉小姐，听说她还没定亲她的妹妹就订婚了。”

　　“天呐，可怜的菲茨威廉小姐，她不会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娘吧？哪有姐姐还没订婚妹妹就先订婚的道理。”

　　“她还轮不上我们可怜，她的妹妹可是未来的诺顿公爵夫人。”“嘶！”埃斯梅小姐的婚事惹得众人一阵惊叹。

　　“难怪菲茨威廉小姐那么骄傲，她们本来就是伯爵家的小姐，现在还不知道她得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小姐们嘴上艳羡，实则眼里全是看好戏的兴然，比全英伦最有名的黄金单身汉诺顿公爵还优秀的未婚夫？恐怕只有王宫中刚满十岁的乔治小王子符合条件了吧。

　　凯瑟琳在这样的嘲笑羡慕中昂起了头，她想找一个比诺顿公爵更出众的男士，却悲观的发现做不到，她试着放下身段，试着去向优秀的绅士递出橄榄枝，等来的只有别有用心想和诺顿公爵成为连襟的投机者，或是虚情假意看中她嫁妆的草包。

　　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等来了格雷格·德·包尔先生的求婚。一开始她并没有答应，可是后来对方告诉她他曾经见到过她在舞会上狠狠嘲笑卖弄浅薄的知识还妄自尊大的绅士，他欣赏她的鲜活和骄傲。嫁给他，她不必压抑自己的性情，伪装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在社交场上周旋，她只用做自己！德·包尔先生真诚的话打动了凯瑟琳，在旁人嘲笑她挑来挑去只挑了一个乡下来的爵士德·包尔先生的时候，她和她的丈夫回到了他们家祖辈居住的小镇亨斯福德。

　　就如同德·包尔先生承诺的那样，凯瑟琳在罗新斯庄园生活的十分快活，德·包尔先生宽厚仁慈，对待妻子的骄傲和坏脾气他总能和气包容，凯瑟琳无拘无束自在极了，哪怕远离了伦敦的社交圈，她依然能在亨斯福德小镇拾起属于自己的骄傲。

　　多年之后他们还迎来了继承人安妮宝贝儿，虽然安妮身体不好，但凯瑟琳已足够满足。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是从丈夫行色匆匆的离开，回来之后却对行程闭口不谈；托她很早就开始管家的福，她开始注意到丈夫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大额支出流向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骄傲如她，竟然不敢去面对事情的真相。

　　她从不肯放下骄傲和丈夫谈一谈那笔莫名开支的钱，德·包尔先生也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她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丈夫在沃顿女校有一个关系不菲的人，或许是他的相好，或许是他的亲戚，或许是……他的女儿。这最后一个猜想也正是凯瑟琳夫人最不愿看到的，以她对德·包尔先生的了解，一旦她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相安无事的平衡或许就要被打破，丈夫心慈手软，一定会带回那个女孩分薄安妮的父爱，甚至分走安妮的财产，不要，她拒绝！

　　凯瑟琳心气不顺，脾气越发急怒，而德·包尔先生对她越发的包容。他们之间似乎是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平衡，她脾气越大，他越发温柔。这让凯瑟琳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出于愧疚他才这样无下限的包容她的坏脾气，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幸福的模范夫妻德·包尔夫妇，在亨斯福德教区，他们是乐善好施受人尊敬的施主，在安妮眼里，他们是最好的父母。

　　凯瑟琳爱着格雷格·德·包尔，可是她不愿面对丈夫可能不忠的真相，在小安妮身体没有那么坏，可以上学的年纪，她想送安妮去上最好的女校，选择学校时沃顿女校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

　　德·包尔先生看着妻子放在自己面前的名单，头疼的揉揉眉心，“亲爱的，你这是？”

　　“我认为我们的小安妮有必要到全英伦最好的女校接受学习，她一定会成为全英国最优秀的淑女。”

　　“亲爱的，我并不希望我的女儿成为英国最优秀的小姐，她只需要健康快乐的长大就行了。”德·包尔先生的话让凯瑟琳夫人心里暖暖的，她不该赌气想将女儿送到沃顿女校去，如果不小心被女儿知道她爸爸的秘密，那她会有多伤心啊。

　　后来，安妮的身体越发虚弱，她更是不放心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忽然就和丈夫心意相通了，他们的女儿，不需要美名远扬，不需要才艺出众，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等到德·包尔先生离世，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证实，德·包尔先生一直资助一位名叫西尔维娅·格林小姐的一切开销，她的年纪比安妮还小。她忘不了德·包尔先生躺在病床上要自己承诺，会好好照顾两个女孩，她的心被揪碎了。于是，等到贝尔先生宣布遗产，并将其中五万英镑送给西尔维娅·格林小姐时，她坚持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位小姐，也拒绝向贝尔先生透露丈夫的亲笔信等其他信息。

　　另一边，当为丈夫打理财产的代理人狄伦先生询问她关于一笔来自沃顿女校的账单时，她严词拒绝支付，并要求以后不再承担一切来自沃顿女校的开支。狄伦先生多少也猜到他的前雇主德·包尔先生和女校里的那位小姐的关系，既然他的新雇主凯瑟琳夫人拒绝负担，他也只能听从雇主的话，断了对格林小姐的资助。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在心里为格林小姐遗憾，但也只能遗憾，毕竟他不能违背雇主的意愿，他还需要这份工作养家。

　　可是，最后她一心隐瞒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西尔维娅也成为德·包尔家的第二个女儿被认回来，并会在未来得到她的五万英镑嫁妆。凯瑟琳心中不快，却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她就不会在丈夫墓碑前心虚，而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诘问他的背叛。

　　凯瑟琳自己当小姐时不欣赏《给青年女子的传道书》里的某些教义，可如果这样要求她心里不喜的丈夫的私生女，那就再好不过。她希望西尔维娅贞静贤淑，没有抛头露面做生意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她希望对方默默无闻，内敛低调，至少绝不能抢了安妮的风头。

　　这些时日，看着西尔维娅如鱼得水的适应了在罗新斯庄园的生活，甚至本身就像是贵族家娇养的小姐。凯瑟琳想象元媛舞会上西尔维娅大发放光彩的样子，心里就沉重，她的安妮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