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点阵

1、十夜情

　　（一）
　　人生中，改变命运的大事，发生前，往往没有一点先兆。就像地震，天摇地动房倒屋塌之前一秒，当地的监控画面，还平静的像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向云坐在心仪的小吃店里，安安静静准备享用他的简单晚餐时，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几乎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强震”正悄然来袭。

　　这是一家主打凉皮麻辣烫的小吃店，味道不错，加之周围有一家大型家居商场，经常快到饭点时，即顾客盈门，一位难求了。

　　这时，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在门口买了票，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寻找空座。她有些失望：所有座位都满了，仅剩一个空位，对面坐着一位男士，她别无选择，在他对面坐下来。

　　向云的凉皮已经端上来，他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等待自己的白吉馍。他朝对面瞟了一眼，她把脸扭向一边。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在任何场合都有资格成为男人关注的焦点，向云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白吉馍送来，向云接在手里，不知哪来一股勇气，忽然朝对面递过去，说：“这里的白吉馍很好吃，你来个吧？”

　　姑娘很是意外，下意识地马上摇手拒绝：“不，不，我不用，你来吧，谢谢！”

　　两人没有再说话，不过，姑娘脸色缓和许多，不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向云吃完饭，擦着嘴，出了小饭馆，在门口台阶上略微停了一下。如果姑娘晚出来两秒钟，向云很可能就下台阶走人了，继续过他平静本分的办公室生活，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生这么一段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经历。人的一生，发生的事情无穷无尽，数不过来，而改变人生轨迹的，有时就是极短的一瞬，比如，一辆失控的汽车冲向路边，擦行人而过，撞得粉碎，行人毫发无损，决定生死命运的更短至几分之一秒。

　　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巧合后的必然。女孩子吃完饭，走出来，因为店前台阶比较陡，也停顿了一下。向云无意中扭脸正好看到，又是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勇气，向云问女孩子：“你去哪呢？我送你吧？”说着扬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示意路边停的一辆车是自己的。

　　如果，又是如果，换做往常，女孩子很大程度上会拒绝陌生男子的搭讪，偏今天，她有事要到东郊去，而且是马上。

　　她犹豫了一下，对向云说：“我去东风路。”

　　“好，走吧！”向云爽快答应。

　　两人一起下了台阶，向云开车门，两人上车。

　　“你去东风路干什么？”三十多岁的人，居然还能把妹成功，向云感到无比的欢欣和惬意。像每一位得手的男孩子，他一边开车，一边主动开启聊天模式。

　　“我们晚上有个课，在东风路，每星期一次。”

　　此时的女孩子，已经卸下矜持的架子，进入随意放松阶段，随口和向云聊着，一边像每一位魅力四射的漂亮女孩子一样，不时撩一下鬓边的头发。这个迷人场景以前只在电影电视里见到过，向云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就发生在他眼前，他车子里，他身旁。。。他甚至有一刻在想：“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是大学生？还要上课？”向云问，注意力朝前的同时，不时关注一下身边的美女。这种感觉太好了，他什么时候成了浪漫电影里的男主角？

　　“早上班了，”女孩子笑着说，“我们上课就是教一些我们的专业知识和怎样与客户沟通，”她打着手势，聊天的兴趣正被慢慢培养起来。因为要被送好远，她不时扭头冲向云报以感激的微笑。“属于一种培训课，有老师在上面讲，我们还要集体讨论，交流经验和感受。。。”

　　“听着这么像传销呢？”此时的气氛已经逐渐融洽到向云敢于打断谈话，轻微打趣一下对方了。

　　“才不是呢！”女孩子嗔怪地往这边瞪了一眼，并没有真正生气。“我们是一家很知名的公司，美日家居，你没听说过？”

　　“哦！”向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在我们吃饭旁边的那个商场。你们在---几楼啊？”

　　“三楼。”

　　“哦，我以前还去转过，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才调过来，以前在北区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向云总结到：把妹的关键，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聊本身，一定不能让出现长时间冷场。如果只是一方起话头，对方不来电不配合，聊天很难进行下去，就会觉得尴尬和难受，都巴不得赶紧分开。而一旦彼此有好感，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很容易热起来，就像生火，最难的是开头阶段，一旦火势起来，就不用再担心火堆熄灭了。

　　对此时的向云来说，一个男人把妹的最艰难阶段已经过去，他打开音响，让背景音乐响起来，使气氛更浪漫轻松些。播放的歌碟是一张流行歌曲合集，听着听着，她忽然跟着一首唱东北人的歌轻声哼起来，当“东北人就是这样霸气”的歌词唱起来时，她也跟着唱起来。

　　“你是东北的？”向云问。

　　“内蒙的。”说完，她又跟着哼起来。

　　“内蒙也属东北吗？”向云在心里问自己，“我一直觉得东北只是东北三省。”

　　天黑下来，路灯亮起。路况不好，车子行的一起一伏，更像是在荡舟。车里一明一暗，更增添了一种暧昧情调。女孩子舒服地斜躺在座椅上，整个人已经全然放松。

　　“一会儿加个电话吧？”对所有男性来说，交往快结束时，索要联系方式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手机？”女孩子要过向云手机，按了一串号码，等身上有铃声响起，挂断，把手机还给向云。

　　“在前面路边停吧，”女孩子指挥着说，“我到地方了。就在对面那个小区。”

　　向云停车。

　　“好，谢谢你！”女孩子下车，真心微笑着向向云道谢和挥手道别：“再见，再见！”

　　“再见！”向云也真正开心地冲女孩子挥手。

　　一直到家，向云都兴奋不已，在客厅和餐厅间来回转着。

　　忽然，手机响起，拿起一看，按下接通，叫了声：“喂，老婆。。。”

　　（二）

　　向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李明轻手轻脚走进来。两人是同事，以前一个部门，向云后来换了部门，两人在单位关系依然最好。向云单独一个办公室，李明好有事没事过来聊上几句。

　　“干什么呢？”李明笑嘻嘻地问。

　　“没事，”向云转动椅子，身子朝前，李明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来。向云笑着问：“你不忙了？”

　　这是两人标准的开场白。

　　“不忙，”李明笑着说，接着问：“翠翠回老家了？”

　　“嗯，她姥爷病了，她回去看看，说从小姥爷对她可好，生病了不能不回去看看。”

　　“我说今天没见她，她们说她回老家了，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

　　“回去几天？”

　　“不好说，多则十几天，少则一星期，她说回去看情况。”

　　“那你可以自由一段时间了，”李明笑着说，把“自由”两个字加了重音。

　　向云听出李明的意思，笑了。

　　“你一个人晚上怎么吃饭？”李明问：“自己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啊！”

　　“是不好做，在半路买点吃，吃完了再回家。”

　　李明点头。

　　向云问：“你股票今天怎么样？”

　　“跌啊！”李明笑骂说，“他妈的，最近老是跌。”

　　“是不是大盘跌了？”

　　“没有，大盘还涨着呢，我买的一直跌！”

　　“是不是股票没选好？”

　　“我买的绩优股啊！刚开始好几个人给我推荐。看网上分析也可对，有前景，业绩，题材，刚开始一直涨得不错，谁知道一买，它不涨了，想它盘一段时间，还要涨哩，就握着没卖，这几天狠跌开了。”

　　“那你握一段时间，说不定过两天涨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还跌，问题是，你看着别的股票涨，自己的跌，急的慌，老想卖了，去追涨的。”

　　“那你换一个呗。”

　　“你一换它又涨了！你买哪个哪个跌，你卖哪个哪个涨---现在老在这个怪圈里转，不是现在，一直这样子，不光是我，你看看所有炒股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这。”

　　向云笑起来，他在股市上的认知和建议，也就到这儿了。

　　李明有点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双手一拍大腿，使劲摩擦几下，站起来说，“走了，回去看看我的股票涨了没，怎么不把今天的午饭挣出来？”

　　“好！”向云笑着目送好友出门。

　　李明走后，向云继续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慢慢拿起手机，点入拨号界面，最上面一个红色手机号码显示两次未接，后一次是昨晚十点多打来的，向云手机设置晚上十点以后静音，所以没有接到，他今天早上才发现。是昨晚那个女孩子打来的，他当时就想回拨过去，又考虑双方都在着急上班，怕不方便，所以隐忍下来。这一忍，一直到下午下班。

　　“喂？”在停车场，坐进车里，向云开始回拨女孩子电话，电话顺利接通。

　　“你好！”女孩子清新愉悦的嗓音。

　　“哎，你好！不好意思，”向云先道歉，接着解释原因：“我手机晚上十点后静音，你昨晚打电话，我没听到！”

　　“没关系，”女孩子毫不在乎，随即问，“你下班了？”

　　“下班了，你下班没有？”

　　“马上！”女孩子显得心情很好。

　　“好，晚上一起吃饭吧？”向云有些紧张，能否成功，在此一问。

　　“行啊，吃什么？”女孩子答应的很爽快。

　　“嗯-----”向云想了想，问，“你们商场下有个西餐厅，你吃过没有？”

　　“去过两次。”

　　“去那吃吧？”

　　“行！你什么时间到？”

　　“十几分钟吧，到你们商场楼下给你打电话。”

　　“好，一会儿见，挂了！”

　　“耶！”挂了电话，向云兴奋地握舞了一下拳头---以前感觉比登天还难的事情，现在这么容易顺利。
　　（三）
　　“喂？你好，我到了！”

　　“好，我下来了！”

　　向云在车边等着，几分钟后，女孩子出现。昨天一直没机会全方位端详她长什么样，这下有了好机会。向云趁女孩子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细细端详了个够：身材不高，但腰身苗条，身材极好，掐腰的黑色职业装把人衬托的干练端庄；剪着短发，头发烫过，有些微卷微黄，皮肤不是特别白细，却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大眼睛，尖下巴。。。对于女孩子来说，几乎是一张完美的脸庞。向云一边在心里发出由衷赞叹，一边庆幸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命！

　　向云迎上去，两人相视一笑，上了二楼西餐厅。服务生在楼梯口迎接，把他们引向卡座。这个点儿客人不多，他们挑了一个靠窗位置。这是一家从装潢到菜品都比较正宗的西餐厅，靠窗卡座是宽大松软的双人沙发，把身子陷在舒适的沙发里，望着窗外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的街景，很有种小资的感受。

　　两人各点一份套餐，等上菜的时候，女孩子主动问：“你来过这里？”

　　“来过。”向云点头。

　　“来这里一般都是和女孩子吧？”

　　“嗯，一个网友---就见了一面。”

　　“为什么就见一面，后面没有再联系？”女孩子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都说网友见光死，真是这样!”向云解释说，“刚开始聊的热火朝天，无话不谈，心里也都把对方想象的多好，着急想见面，一见面，心理落差一下子出来了，和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网上聊的时候，滔滔不绝，争着说话，一见面，谁也都没话说了。”

　　女孩子一副费解的表情，问：“接着网上的话题继续聊呗？”

　　“不是聊的问题，”向云笑起来，“主要是长相与预期差的太远，聊的时候总想象对方长得多漂亮。。。”

　　“你的意思，”女孩子笑起来，说，“主要是女孩子长得不够漂亮。”

　　“和你比，差的太远了！”向云冲动地说。

　　这时，饮料送上来，女孩子慢慢用吸管啜饮着，眼睛望着窗外。

　　“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向云大着胆子说。

　　女孩子又笑了笑，眼睛继续望着窗外。今天的气氛比昨天又融洽许多，两人边吃边聊，越来越感到惬意和舒心。

　　“吃完饭去哪？”向云问。

　　“你说吧！”

　　“去酒吧吧？我知道有个酒吧，叫“不见不散”，晚上还有唱歌的，气氛不错。”

　　“行啊，在哪呢？”

　　“经五路，酒吧一条街，那一路好多酒吧，“不见不散”旁边还有一个静吧，老板人不错，叫老王，非常有个性，光头戴个眼镜，经常开车去西藏新疆，他开酒吧就是玩的，生意我看也不是很好，没人，他不往外跑的时候就守到店里，客户来了，陪客户聊天。。。”

　　“去呗！”女孩子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急，”向云笑着说，“咱慢慢吃，酒吧一般去的都比较晚。”

　　天渐渐黑下来。向云付了账，两人一起下楼，上车。向云刚坐稳，手机忽然响起来。向云登时大为紧张，他知道这个时候谁会给他打电话。趁车门没关，他溜下车，轻轻掩住车门，掏出电话。

　　“喂？”

　　“吃饭没有？”传来翠翠一如既往关切的声音。

　　“吃了呀，刚吃，正吃着呢！”

　　“这时候才吃？”

　　“马上吃完了，准备走呢！”

　　“吃的什么啊？”

　　“麻辣烫。”

　　“你昨天不就是吃的麻辣烫？”

　　“昨天吃的凉皮。”

　　“哦，还是同一家吧？”

　　“是，这一家我觉得味还可以。”

　　“别光吃这些小吃，你也吃点别的。”

　　“嗯，知道了---你们今天干点什么？”

　　“带咱姥爷去医院看了看，又做了几项检查，结果还要回来等，这小地方就是不行！”

　　“那是，跟城市肯定没法比。”

　　“咱姥爷病了，家里好多活没人干，我晚上要干活，提前给你打个电话，晚上不给你打了。。。”

　　“好！好！你干吧，不用管我了。”

　　“嗯，你吃完早点回去吧！”

　　“好！”

　　“你给我说点好听的。”每次挂电话前，翠翠都要在电话那头撒一下娇。

　　得到的每次回应都是：“好，好，就这啊，挂了！”

　　最后一声怒吼：“滚！”

　　回到车内，向云多少有些不自然。女孩子倒没什么异样，问向云：“你老婆？”

　　“嗯！”

　　“让你回去呢？”

　　“没有，她回老家了，她姥爷病了，她回去看看。”

　　女孩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半路上，向云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秀灵，家里都叫我小灵，你呢？”

　　“向云。”

　　向云先带小灵去“不见不散”，酒吧里客人还不多，有乐队正在调试音响乐器。

　　“喝什么？”穿着超短裙的吧女郎过来问，一边递过来两张酒单。向云正看着，吧女郎推荐说：“这两天喜力做活动，两百块钱十五瓶，平常都是十瓶。”

　　“十五瓶我们喝不完吧？”向云看了一眼小灵，对吧女郎说。

　　“可以存到我们这里，免费保管半个月。”

　　“好，好，好。。。”向云把酒单还给吧女郎。

　　“太多了吧？”小灵问。

　　“没关系，没关系，”向云对吧女郎，说：“你去拿吧，去拿吧。”

　　不一会儿，小桌子上竖满酒瓶。

　　向云开了两瓶，小灵说：“你开车呢！你吃饭的时候已经喝一瓶了！”

　　“没事，少喝点。”向云挤挤眼，做个鬼脸。

　　这时，乐声响起，歌手开始唱歌。拥挤狭小的酒吧里，登时震耳欲聋，满是电声乐器和高亢的歌声。没法聊天了，两人一边欣赏节目，一边缓缓呷着啤酒，不时碰碰酒瓶，相视一笑。

　　美女，美酒，暧昧的酒吧。。。没有比这个场景更让一个男人沉醉了。更让向云得意和飘飘欲仙的是，他发现，酒吧里的女孩子包括那些穿着性感的年轻吧女郎，都没有小灵漂亮。他甚至凄惨地回想起，以前和一帮哥们或客户来泡吧，对身旁有女孩子的男人羡慕的要死，特别傍有绝色女孩子的男人，更是咬牙切齿地恨。今天，今晚，老天开眼，反过来让他成为所有男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任你看上去再帅，再年轻，再有钱，当下都得给老子抛来躲躲闪闪的臣服目光。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事儿宁静，时而疯狂，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困住，无法挣脱，这迷一样的生活锋利如刀。。。”当《飞得更高》歌声响起，向云哎呦一声，马上跟唱起来。当唱到高潮“飞得更高”时，更扯着嗓子唱起来。小灵伸手使劲打了向云几下，向云一边笑着，更放肆地唱，一边假意躲闪，任由小灵的拳头敲打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个乐队唱完走了，又一个乐队接着上台唱。

　　小灵看了一下表，凑到向云耳边说：“走吧，我还要回去，回去晚了房东要锁门了。”

　　“没事！晚上你住我那！”向云说。

　　小灵美丽的眼睛瞪大了瞅着向云，像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那有好几个房间，”向云赶紧解释说，“你住一间，门从里面一锁就行了。”

　　小灵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又劝：“走吧，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向云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叫吧女郎把剩下的酒存起来，和小灵出了酒吧。开车刚走了百十米，在路边又停下来。一边熄火，一边指着外面对小灵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静吧，进去坐坐，看老王在不在。”

　　小灵一脸无奈，跟着下了车。老王不在，向云要了两瓶啤酒，坐在吧台上，和酒保聊起来，打听老王最近动向。

　　“好了，走吧，别喝了。”小灵推了推向云的胳膊。

　　向云只好站起来，和酒保道别。

　　从昏暗的酒吧一条街拐出来，前行几百米，上了高架。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左右，高架桥上没什么车，向云把音响开开，依旧一副兴奋的状态。车子在高架上飞驰，两边高大的法桐浓密的枝叶围拢在左右，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色廊道，两排橘色的路灯镶嵌在这条天然廊道间，营造出一种绝妙的浪漫气氛，车子从中间穿行，车内忽明忽暗，加上晕乎乎的头脑，感觉整个人就像在云中梦中飞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醉生梦死也空。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怎么只有这首歌，让你轻声和。。。梦镜的虚有，琴声一曲相送。。。还有没有情浓，风花雪月颜容，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是我想得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曲终人散，谁无过错。。。”

　　下了高架，又行了二十分钟，拐进一个小区。小区很大，是个新楼盘，住户还不多，七拐八拐，在一座楼前停下。两人下车，向云在前面引路，上了四楼。进屋后，向云找翠翠的拖鞋给小灵换上，带着来到主卧，开了卧室灯，对小灵说：“你睡这屋，把门关上，从里面锁住。”

　　他向小灵演示怎么样开关锁。

　　“那你呢？”小灵问。

　　“我住旁边那屋。”

　　说完，向云出了主卧，随手把门带上。啤酒喝多了，他急需上个厕所。上完厕所，洗了手，开门从卫生间出来，小灵正在过道里等着。

　　小灵见向云出来，撒娇说：“我想和你睡！不过，你不能碰我。”

　　“这个。。。”向云挠挠头，为难地笑着，随小灵进了主卧，说：“我先刷个牙。”

　　向云从主卧卫生间出来，小灵已经躺进被子里，只露一个头，衣裤扔在床头。现在是十月，半夜了，开着窗户，屋里有点凉，盖的是一条轻薄的蚕丝被。向云关了灯，脱去上衣和裤子，过去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两个人身体相碰，他能感觉到她穿着胸罩和内裤。小灵平躺着，胳膊搁在身体两侧，向云也老老实实平躺下来，胳膊放在身体两侧，两手交叉相握，放在肚皮上。

　　“你们早上几点上班？”向云问。

　　“九点。”

　　“那咱早上七点半起来，出去外面吃点早饭，我送你上班。”

　　“嗯。”

　　“你们上班忙不忙？”

　　“不忙。”

　　“你们的家具好像就是挺有名啊？”

　　“。。。”

　　“你来郑州多长时间了？”

　　“半年。”

　　“你们在郑州好几个店是吧？”

　　“嗯。”

　　“你刚来在北郊店，来这个店多长时间？”

　　“哥。。。”

　　小灵小声叫了一声哥，在黑暗中对向云说：“你可以随意动我了。”

　　说完，欠起身，先自褪下胸罩和内裤。。。

　　（四）

　　李明轻手轻脚走进来，脸上笑嘻嘻的。向云抬头看是李明，笑了，问：“不忙了？”

　　“我什么时候都不忙！”李明的话把两人逗乐了。

　　李明坐下来，没说话，向云看了看他，问：“你昨天的股票涨了没？”

　　“涨了几分钱。。。”

　　“那不错啊，你昨天的午饭不是有了？卖了没？”

　　“没有！我想昨天终于熬到底部，要盘两天，就开始涨了。。。”

　　“没有盘，今天就开始涨了？”

　　“哪呀，一早上大跌！”李明气得笑起来，“我也不看了，乖乖的，随它跌吧。”

　　两人笑了，又都低头沉默起来，似乎都有心事。李明忽然吧唧了下嘴，起身绕过办公桌，掂把凳子坐到向云身边，低声说：“我有个事，你帮我参谋一下，我苦恼好几天了，一直把握不定。。。”

　　向云一脸好奇地望着好友。

　　“我们那有个女孩好像对我有意思，也不算女孩儿吧，也都结婚有孩儿了。。。”

　　向云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用夸张的表情把好友重新打量了一番，问：“你还有这事呢，谁了？”

　　因为在那个部门呆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向云对大部分女同事多少能对上号。

　　“嗯---”李明扭捏着说：“你来的时间短，不一定知道。”

　　“新同事老同事？”

　　“在这多少年了，和我来的一样早！”

　　“那这么多年，她以前一直没有表示？或者你也没有对她。。。”

　　“没有，以前哪想到这，就是想也不敢啊！”

　　“那现在什么意思？她主动对你有什么表示？”

　　“她这几天老是有意无意从我那过，端个水啊，送个东西啊。。。”

　　“你那挨着过道，谁从那走都正常啊？”

　　“那不是！她过的时候，老是看我一眼。。。”

　　“这让怎么给你参谋？按说，谁从谁那过，看谁一眼，都很正常啊。”

　　“我感觉不是，”李明摇着头说：“不过，我现在也是不确定，问题是，这事儿老在脑子里晃荡，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

　　“我也有个事给你说，”向云忽然笑了一下，同样把声音压低说：“我这两天也遇到个女孩儿。。。”

　　“哦？”轮到李明聚精会神地瞅着向云，见向云欲言又止，着急地问：“怎么了？”

　　“晚上我带回家了！”

　　“哇塞！”李明一脸惊骇，“不会吧？！”

　　向云点点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长时间了？”

　　“刚认识，前天才认识。”

　　“怎么认识的？”

　　“在饭馆里，正好她坐在我对面。。。”

　　“行啊你！”李明一拍向云后背，“吃个饭就能挂个小姑娘---多大了？小姑娘还是小媳妇？”

　　“没结婚呢，二十来岁，内蒙的，刚来郑州半年---可漂亮了！”

　　“你敢带回家，不怕翠翠知道？”

　　“顾不了那么多啦!”

　　“胆真大你！”李明冲向云挑挑大拇指，凑更近些，问；“你带套儿没有？”

　　“没有！”向云这时才忽然想起来。

　　“你不怕她怀孕？！”李明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向云含糊应了一声。

　　“她要是怀孕你麻烦可大了呀！”

　　“再说吧！”

　　“现在的女孩儿真大胆，开放，见面就跟人上床---她不会有病吧？你不带套。”

　　“不知道。”向云被李明说的开始有点心神不定。

　　“我在网上看到，有些女孩儿得了艾滋病后，报复社会，专门不带套和人上床----你这，你这，你这，也太大胆了吧？”

　　“真顾不了那么多啦！”

　　“翠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没说。”

　　“你晚上还和她见呢？见不见？”

　　“应该见吧，我下班给她打电话。”

　　“她是在哪上班的还是。。。”

　　“在商场给人家当营业员。”

　　两人又双双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好好享受当下吧，哥们儿！”李明站起身，拍了拍向云的肩膀。

　　两人一起大笑，李明把笑声一直带到过道里。

　　（五）

　　“我今天下班晚一会儿。”小灵在电话中说。

　　“没关系，晚多长时间？我去接你。”

　　“一个小时吧。”

　　“行，我去洗洗车，晃荡晃荡，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在大街上，总会见到这么一种人，他们明显比大多数人富足，不管出现在哪里，神态总是悠闲而懒散，话不多，却能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就是什么也不缺的人自然流露的神情和状态，这种神情和状态，装是装不出来的，哪怕缺一样，比如漂亮女孩子，这种神情和状态就出不来。在一帮洗车擦车的小伙子羡慕的目光里，路边神态逍遥面带喜色的向云，就属于这么一种人。

　　“晚上想吃什么？”小灵刚上车，向云问。

　　“我同事说有个麻辣串挺好吃，我想去尝尝。”

　　“行！在哪呢？”

　　小灵打电话问清了地址，开车不一会儿就到。店很大，人不多。虽然十月份了，白天还是有点热，又是吃火锅，他们找了个空调出风口正对着的地方。小灵占着位置，向云一趟趟来回端菜和调料。

　　菜料上齐，两人心满意足地准备开吃。小灵忽然噘着嘴说：“我刚才把空调出风朝我们这边掰了掰，那个老娘们又给掰回去了！”

　　向云顺着小灵暗示的地方瞅了一眼，果然一个又丑又瘦的女人黑着脸，坐在侧面的一张桌子。

　　“没事，没事，”向云笑着说，“吃吧！”

　　在任何旁人眼中，他们都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亲热而融洽地享受着热辣的晚餐。紫霞仙子说：只羡鸳鸯不羡仙，道出多少热恋情人心中的大实话。

　　向云问：“对了，你多大了？”

　　“25---周岁。”

　　“正是一个女人最黄金的年龄！”向云赞叹说。

　　“为什么？”小灵不解地笑着，“为什么25岁是女人最黄金的年龄，24，26不是？”

　　“感觉吧！其实，”向云说，“感觉就是：如果再早，24，23，22.。。。女人的心智和身体至少一项还不够成熟---相对来说啊！25是一个最黄金的节点，再往后，26，27，28.。。。就感觉又有些过了，越往后就越过，结婚啊，生孩子啊，对女人的心智和身体都是一种损害---不说损害吧，至少是一种往下走的感觉。”

　　小灵撇撇嘴笑了，意思不敢苟同。

　　“你来郑州没有谈朋友？”向云问。

　　“前段时间吹了，本来不想谈了，或者过段时间再说---没想到遇到你了。。。”

　　向云灌了一大口冰镇啤酒，得意地笑起来。

　　“有个律师一直在追我，不知道，怎么选上你这么个大男人！”

　　吃完饭，小灵挽着向云，出了饭店。由于昨晚没有休息好，他们决定今晚早点回去休息。半路上，向云电话响了，翠翠打来的。向云多少有些尴尬，小灵没事人似得，眼睛望着窗外。

　　“喂？”

　　“吃饭没有？”翠翠问。

　　“吃了，刚吃了。”

　　“吃的什么呀？”

　　“牛肉拉面。”

　　“你经常去的那一家？”

　　“嗯。”

　　“就是，你也换换口味，别老吃一样。你现在干什么呢？”

　　“正往回走。”

　　“开车呢？”

　　“嗯！”

　　“哦！姥爷的检查还没出来，还得等，我真不想等了，想回去哩！”

　　“你不等检查出来？看看结果再说？”

　　“是啊，肯定得等，可我也想回去啊，想你了呗！”

　　“嗯！”

　　“这两天单位忙不忙？”

　　“不忙。”

　　“我请了一星期假，不知道够不够。”

　　“不够你继续续呗，要不我给你续。”

　　“嗯----行，你开车吧，小心点，回头再说！”

　　“好，再见！”

　　“再见，想你！”

　　挂了电话，小灵问：“你和你老婆就这样说话？”

　　“嗯，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不像。”小灵微笑着说。

　　“两口都这样！”向云笑着说。

　　进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路灯亮起，小灵望着窗外一栋栋整齐崭新的楼房，问：“这个小区叫什么名？”

　　“呃---天星小区。”

　　天比较热，又刚吃了火锅，到家后，向云一边引小灵到客厅沙发坐，打开电视，一边说：“我先洗个澡---你洗不洗？要不你先洗？”

　　“我想和你一起洗！”小灵撒娇说。

　　“好，一起洗吧！”向云笑着答应。

　　微烫的热水冲淋在身上，格外地舒服，向云搂着小灵，在耳边忘情地低语：“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六）

　　“向云！”电话那头传来初中同学赵喜的大嗓门，“在郑州不在？”

　　“在，怎么了？你要来呢？”

　　“我已经在郑州了！”

　　“真的？在哪呢？晚上请你吃饭！”

　　“没有，”赵喜笑着说，“我没在郑州，不过，有点事让你帮忙。”

　　“什么事？说吧。”

　　“我们家开个配件厂，你知道吧？”

　　“知道。”

　　“最近有点事，有人想查我。。。”

　　“哦！碍事不碍事？”

　　“屁事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小地方，拐弯抹角就能找到人，管事的也都打点好了，”

　　“哦，那不就没事了？”

　　“今天局里一个副头去郑州办事，带了一个同事，还有一个朋友，可能是私事，我本来想一块去，晚上好好请请他们，后来一想，有他同事和朋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一个大哥说，先不让我出头，让我找一个人，替我出头，在郑州好好招待招待他们，他们真不去，可能就是不方便，就算了，我跟着他们也尴尬，他们要是去了，还得承我的情，他一说，我就想到你了，你去郑州那么多年，哪好吃的哪好玩的，肯定熟！”

　　“行啊，你就说怎么招待吧。”

　　“先说好，费用全是我的。。。”

　　“不用吧？”

　　“就是，就是，你要不答应，我找别人了，咱家开厂这么多年，这点钱还是不差。”

　　“行，你说怎么招待吧。”

　　“还不就那一套？现在全天下都这一套：先喝，后洗，再打炮，再打牌，通宵一条龙！你随便整吧，一个原则：不怕花钱！”

　　挂了电话，向云瞅瞅办公桌对面的李明，忽然问：“晚上你去给我当陪客吧？”

　　“当陪客？”李明一头雾水。听完向云的安排，有点为难地说：“我不会喝酒啊！当陪客酒量都得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喝就。。。”

　　“没事，就陪着说说话，圆圆场，劝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对方三个人，我自己一个人太单。”

　　“你说行就行！”李明一副豁出来的架势，问“晚上几点？”

　　“我联系一下，下午约好了，给你说！”

　　对于向云的邀请，电话那边客套一番，随即答应下来，他们自己有车，与向云约好酒店，晚上见。向云先通知李明，说好下午一道走，又盘算怎么给小灵说。下班后，向云和李明一起下楼，上了车。向云掏出手机，对李明说：“我先打个电话。”

　　李明会意地点点头。

　　“哥，你下班了？”

　　向云把晚上的安排对小灵讲了，最后说：“我晚上这边朋友招待完了，马上去接你！”

　　“行吧，晚上我自己吃饭啦。”

　　“你先吃吧，不知道这边什么时候结束，早结束早一点接你，晚结束晚一点接你。”

　　“好，你去吧，我挂了！”

　　向云发动车子，李明叹着气说：“你天天笙歌艳舞，酒色双收，我这什么时候能开开头呢？”

　　“今天有进展没有？”

　　“没有，还那样，还不如前两天，让人琢磨不透！一天这样，一天那样，女人的心思真是！”

　　“你没想过，她这么多年没有对你有意思，忽然就对你有意思了？”

　　“你不知道啊！”李明分析说，“女人很多都是这样子：刚结婚时，和老公关系不错，蜜月期，后来要孩子，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孩子大了，不用很操心了，要么和老公关系再恢复到从前，要么就再好不起来了，现在我这个的年龄正好处在这么个阶段。”

　　“那你，没有对她表示表示？”

　　“表示了啊！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最多对她笑笑，也不能太明显。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咱表现太露骨，都是同事，往后还怎么处？”

　　“是不好处了，”向云点头，又同情地问，“那你怎么办？”

　　“耗着呗，她表现到哪步，咱对应到哪步，她不往前，咱也不敢往前，以不变应万变，耗着就耗着，反正天天也没事。就像我买股票一样，那你套住了，只能耗着，你卖就得割肉。我不割肉，我跟谁都能耗得起！”

　　到了酒店，对方还没到，两人先进去要个包间，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又过一会儿，客人到了，穿着便装，一点公务员痕迹没有，更像天天混酒场的私企小老板。寒暄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坐。人倒非常随意，一点架子没有，虽然介绍了，还怕记不住，就让老王老钱老朱这样喊他们。老王是副局，老钱是下属，老朱是老王的朋友。

　　“我郑州一个哥们儿说了，”老王麻利地撕开一盒烟，抽出一根，把烟盒扔到餐桌上，让大家自取，一边说，“你们订的这个酒店很不错啊！他住在南郊都听说过。”

　　“王局为什么不让他一起来呢？”向云笑着说，“都是郑州的，来了认识认识。”

　　“我叫了，”老王说，“他家里有事，确实不方便，这个我知道！”

　　向云哦了一声。

　　“下次，”老王笑着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叫他来，你们认识认识！”

　　“是，是！”李明笑着附和。

　　因为都是能吃能喝能侃的人，酒桌气氛很热烈，两瓶酒下肚，向云还要上酒，被对方赶紧拦住，说再也不敢喝了。

　　向云顺势说：“好，不喝就不喝了，咱现在去洗澡。”

　　老王对下属和朋友说：“你看老赵委托咱向兄弟给咱安排的多周到！”

　　老钱和老朱争着和向云握手，一边说：“感谢！感谢！”又和李明握手。

　　“咱去的这个洗浴中心，”向云挤挤眼，笑着对客人说：“也是这一片很有名的，王局可以问问你那位哥们儿，他肯定也听说过！”

　　“好！好！”老王哈哈大笑，一张红通通的脸紫涨的像个大茄子，“我回头问问他，让他也请我去！”

　　两辆车开到洗浴中心后院，五个人从后门进入洗浴中心大厅。果然，几层楼高的洗浴中心，不仅外观气派，大厅更是金碧辉煌。穿着浴袍的客人和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生意十分好。五人由殷勤小哥儿领着，乘电梯上了五楼。

　　“几位哥要几个房间？”小哥一边侧身弯腰前面引路，一边问。

　　“我们。。。”老王看了看众人，做主说：“两个房间吧，一个两人间，一个三人间。”

　　“好的！”

　　老王三人分到一个三人间，向云和李明分到一个二人间。小哥看出老王有领导派头，先去了三人间，一会过来，对向云和李明说：“那几位哥说对这里情况不熟，让我来问您两位，看看怎么安排。”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项目？”向云问。

　　小哥心领神会，遂放心介绍：“几位哥想要玩的好的，先挑小姐，让小姐陪你们一起洗澡，这个贵一点，有便宜一点的，你们自己洗，上来再给你们安排。”

　　“就来贵的吧，”向云说。

　　“好！好！”小哥马上点头哈腰地说，“保证让几位哥玩得开心！”

　　向云问：“我们现在下去还是等会儿？”

　　“你们想休息会儿也行，换好衣服就可以下来了。要不我去问问那几位哥，看他们什么意思？”

　　“好！”

　　小哥去了，一会儿又进来，说：“那几位哥的意思，现在就下去，他们浴袍都换好了。”

　　向云和李明赶紧换了浴袍，来到外面。一共五人，被领着乘另外一座电梯下楼。楼下雾气昭昭湿气浓重的过道里，五个同样穿着浴袍的女孩子已经笑靥如花地等在那里。

　　（七）

　　一个多小时后，向云结了账，和李明一起出了洗浴中心。老王他们不走了，晚上就住在这里。

　　“啊---”上了车，向云往后一靠，舒坦地长长吁了口气，看看表，又看看李明，说：“你打的回去吧？我还得去接。。。”

　　“我打的！我打的！”

　　李明一晚上话不多，前半段和老王喝酒插不上嘴，后半段和向云在一起，话还是很少，洗完澡后更是一句话不讲了。说完，拍拍向云手背，下车到路边去截出租车去了。

　　向云赶紧给小灵打电话：“喂？你在哪儿呢？”

　　“在我住的地方---你朋友走了？”

　　“走了，我现在去接你。去哪儿接你？”

　　“刘五寨，北出口，我现在出去，路边儿等你。”

　　“好，一会儿见！”

　　“嗯，挂了，哥！”

　　刘五寨是附近一个城中村，此时已是半夜，依旧灯火通明，小吃店，服装店，商店，药店，地摊儿。。。年轻人成双结对，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向云刚把车停在路口，小灵从胡同走了出来。上车后，两人同时朝对方倾过上身，亲了一个嘴，相视一笑。到小区门口，向云没有进小区，而是直行开到一个湖边，熄了火。

　　“我们在这坐一会儿。”向云说。

　　两人下车，在湖边石墩上挨着坐了下来。

　　晚秋的深夜，凉爽宜人；苦热的夏季，到这时暑气已经完全消散；湖边柳树婆娑，清风徐徐；半轮明月已经偏西，映衬在浩渺的湖面，波光粼粼，月影起伏；湖心岛的别墅区黑灯瞎火，一幢幢黑黝黝的别墅像城堡一样耸立着；远处传来阵阵蛙鸣声---虽然是城市，这里却如乡间池塘边般静好；四周悄无声息，空无一人。两人半天没有说话，手牵着手，静静享受着这美好时光。

　　“对了！”向云忽然笑着说，“给你说个事，你别骂我。”

　　小灵歪着头斜瞅着向云，等他往下说。

　　“你不是问过我这是什么小区吗？”向云问。

　　小灵点头。

　　“我给你说是天星小区，其实这个小区叫鹤湖小区。”向云有些尴尬地笑着说。

　　“哦！”

　　“你没有生气吧？”向云担心地问。

　　“没有。”小灵淡淡地说，“你心眼儿怪多呢！”

　　“干什么的？！”随着一声喝问，一道手电强光照射过来。两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住站起来。向云等对方走近，发现是小区保安。保安边走过来，边说：“太晚了，这里不让逗留！”

　　“我是小区业主。”向云说。

　　“业主也不行，走，快走！”

　　“谁说业主也不行？！”向云气涌上头。“你说不让我在这我就不在这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给你说，你快点走！”

　　“咱们走吧。”小灵轻轻拽向云的手。

　　“不走！”向云冲着保安吼道，“我看你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物业规定这里晚上不准逗留，”保安虽然还很强硬，但搬出了讲理的姿态，“你业主就应该按照规定执行！这湖这么深，这么晚了，我们也是为你们安全着想！”

　　“走吧，走吧！”小灵生气地拉向云。

　　向云气哼哼上了车，离开后，又拐回来，示威似的在保安面前转了一圈，才进了小区。

　　到楼下，向云熄了火，刚想下车，小灵忽然冷冷地说：“你送我回去吧！”

　　过了两秒钟，向云才反应过来，冤枉地说：“又不怪我！我。。。”

　　“送我回去！”小灵态度坚决。

　　向云又一次气涌上头，想了想，点点头，关上车门，把车开出小区。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到刚才接小灵的地方，小灵下车，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胡同。

　　向云调头往回开，不停唉声叹气。刚走一条街，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是小灵打来的。

　　“喂？”向云疑惑地接通了电话。

　　“喂？哥，你走了？到哪了？”

　　“刚拐过来弯儿。。。”

　　“你过来接我吧？”

　　“好！马上到！”向云赶紧说。

　　拐回来，小灵已经等在路边。上车后，小灵抱着肩膀，依旧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也不看向云。向云讪讪地笑着。一直回到家里，小灵没讲一句话，直接回了卧室，面朝里，往床上一躺。向云在她背后蹲了一会儿，见始终不理自己，只好站起来，轻轻地给小灵盖上被子，轻手轻脚过去把窗帘拉上，又轻手轻脚出来，从身后把卧室门关上。

　　门即将关上的一瞬，忽听小灵问：“你去哪儿？”

　　“我去旁边屋子睡。”向云隔着门缝说。

　　“进来，来这儿睡！”

　　向云重新推开门，开了灯，蹲在床前，小灵坐起来，朝下望着向云。

　　“你给我笑一下。”向云几乎是半跪着乞求。

　　小灵噗嗤笑起来。

　　向云起身一下子把小灵搂在怀里，说：“你吓死我了！”

　　“你活该！”小灵笑得更得意。

　　（八）
　　“我想吃麦当劳！”小灵在电话里撒娇。

　　“好！好！好！”

　　两人开车来到二七广场的一家麦当劳店。下车后，向云往四周看了看，附近有好几家大商场，霓虹灯闪烁，人流如织。

　　“你坐这等吧，我去点。”向云说。一会儿用托盘端了两个套餐回来，还没到座位，发现一个老外，从小灵侧面慢慢走过，眼睛不错珠子地盯着小灵。小灵今天穿了一件V领装，从上面能够清晰地看到一点□□，再加上漂亮的五官，窈窕的身材，老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直走过去，才恋恋不舍地扭回头。

　　“老外很看你呢！”向云把托盘放下，悄声说。

　　“人家谁都看吧。”

　　“不是，你长的太漂亮了！”

　　吃完饭，向云说：“现在回去太早，咱去逛逛吧，这儿有几个大商场。”

　　小灵挽起向云胳膊，朝最近一个大商场走去。

　　大商场一楼普遍是奢侈品专柜，和日用品大卖场不同，这里客流稀少。向云有意带小灵在几个女式专柜间转着，终于讲出自己的目的：“我给你买件东西吧？”

　　“不要，不要！”小灵说，随即问：“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一个。”

　　向云笑起来，带着小灵继续在女式专柜间转悠。一楼的女服务员都是部门精英，个个目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年龄大点的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子，两人什么关系，为什么而来，依据铁的经验，这样的顾客成交率最高，她们交流着会意的目光，都拿出精神，一见两人走来，远远就露出微笑。

　　“给你买块表吧？”向云牵着小灵，在一个女表专柜停下来。

　　“这都是今年最新款！”女服务员身子前倾，在玻璃柜台上用食指画了一个圈，说：“女士戴上非常时尚，这位小姐这么漂亮！喜欢哪一款拿出来试戴一下。”

　　“我有表了。”小灵用力拽向云走。

　　“给你换个新的吗！”向云说，被小灵拖着，离开女表柜台，继续转着。

　　“有就行，不想要新的！”小灵认真的说。

　　小灵牵着向云的手，轻轻摇荡着，像个小鸟依人的小女生。那一瞬间，向云感觉整儿人都化了，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回头，你什么时候结婚，我给你点钱！”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的钱算什么？”小灵有些不高兴，随即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结婚，找不到就不结啦。”

　　“婚还是要结的，”向云笑着说，他早就留意到那些女服务看他们的那种眼神，虽然毫无恶意，换做以往，他还是会觉得很难为情，恨不得马上离开，但今天他非常享受这些目光，所以，一直不紧不慢地转悠着，和小灵轻声细语地聊天：“和谁结就看缘分了，有的缘分早，有的缘分晚，总会来的！”

　　“咱俩算不算缘分？”

　　“当然了！”向云肯定地说，“就说那个小饭馆，你也去过很多次，我也去过很多次，哪一次也没让咱俩坐到一块儿，就那一天，让咱俩坐个对面！或许咱再去一百次，也不一定碰到，或者能坐到一块儿，或者我没敢和你搭话，或者你不是刚失恋。。。”

　　“我那不叫失恋好不好？”小灵小声叫起来，赶紧留意一下四周，“是我不想和他谈了！”

　　“好！好！”向云笑着说，拉着小灵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休息，“反正你那个时候正好没有对象，你要是有对象，别的男人搭讪你，你肯定不会搭理。”

　　“这倒是！”小灵点头：“我那天正好要去上课，平常都是和同事一起去，正好她那天有事，她那天要是和我一起去吃饭。。。”

　　“那我就不敢和你说话了！一般一个女孩子好搭话，两个就不容易了！”

　　“确实很多事情。。。阴差阳错碰到一起，本来觉得不会发生，不可能发生。。。”

　　“就发生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打量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顾客。

　　“那你说咱们的缘分好不好？”小灵问。

　　“嗯---”向云想了想，“不说好不好，对一个男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值了！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每一个男人都会有过这样的想法：怎么样过这一辈子，平平庸庸？平平淡淡？一件很出格的事也没有发生过？有时候要不要为了心中的一些----欲念甚至说邪念，勇于犯一次错误？”

　　“扯远了！”向云笑着站起来，把小灵也拉起来，说：“我刚才相中一款女式包，咱再去看看！”

　　（九）

　　“翠翠回去一个多星期了吧？”李明问。自从上次“活动”后，他一连几天没露面。今天又笑嘻嘻地，没事人似的来了。

　　“八天。”

　　“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你们还联系着呢？”

　　向云知道李明指的“你们”是谁，点点头。

　　“怎么了？”李明像是看出些问题，问：“断不了了？”

　　“呃-----”向云身子慢慢前倾趴向办公桌，两个拳头撑在桌面上，支着额头，嗓子里憋出长长的一声沉闷的叹息，随即，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前方，又像对自己又像对李明说：“真不好断啊！”

　　“你可玩好了，这事，玩不好，最后麻烦的很！翠翠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粘火就着，让她俩碰一块儿---可有你好瞧了！”

　　“肯定不能让她俩见面！”

　　“女孩儿脾气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我是降不住，我一见她一点脾气没有了。”

　　“她想和你断不想？”

　　“看不出来---现在谁会表露出来这个！都是过一天是一天，过一晌是一晌。”

　　“唉！这种事就是，吃的时候好吃，吃完了不好收场！”

　　向云问李明：“你那边怎么样了？”

　　“什么事？”李明明知故问。

　　“你天天耗的那个事！”向云笑着说。

　　“我那个女的？我那就是没有的事！”

　　“怎么又成了没有的事了？”

　　“可能本来就是没有的事，就像你说的，我多心了，也可能是那几天她有那个心思，就我给你分析的，女人的那个阶段，但这个阶段可能很短，这个窗口期你把握住了，就成功了，没把握住。。。”

　　李明做了一个一扫而过的手势。

　　“就过去了！”向云说。

　　“哎！”李明点点头。“可能是我没把握住，也怪我了，我想再等等，等信号再明确点，谁知道一等，给等过去了。”

　　“那你后悔不后悔？”

　　“没啥后悔的，”李明说，随即指着向云笑着说，“至少我没有你现在这个难受样儿！你还得难受好长一段时间呢！这才是开始！”

　　“你的股票怎么样了？”

　　“卖了，”李明高兴地说，“赚了一千多，够多少顿中午饭了！”

　　“你这也算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向云笑着说。

　　“对了！”李明忽然重又把声音压低，凑上来说：“我们那有一家洗浴中心，我打听好了，不贵，哪天我领你去一次，我请客！”

　　（十）

　　“哥，我晚上上课，不和你一起吃饭了。”小灵在电话里说。

　　向云记得小灵说过，他们一星期上一次课，不知不觉，距他们认识，一星期已经过去了，他问：“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和同事一起走，课完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我等你电话！”

　　“别再静音了，”小灵笑着提醒。

　　“不会！”向云也笑起来。

　　下班路上，向云自己孤孤单单吃了一碗牛肉拉面，满脑子是和小灵一起吃饭时的情浓场面。他脸上始终带着痴迷的微笑，照顾着旁边的空座位，就像小灵坐在那里，两人正低声蜜语一样。如果被谁留意到，一定会认为这人有什么毛病。

　　开车的时候，想着翠翠马上就要回来，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心情遂又转入烦躁凌乱。

　　十字路口是红灯，右转车道最前面的车子不走，后面的车主按喇叭，前车纹丝不动，第二辆车没办法，一点一点往后退，准备从便道拐弯，向云的车是第三辆，正在走神儿，来不及思考，见前面倒车，下意识地也赶紧往后倒，车子一顿，撞到后面的车子。

　　被碰的是辆出租车，司机下来了。因为车间距很近，又是刚起步，撞的很轻，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出租车司机还是手一摊，对向云说：“你看怎么办吧？”

　　因为在十字路口，正值下班高峰，后面瞬间堵了一长队，有性急的司机开始按喇叭。

　　“咱先停路边吧？”向云说，“让人家先过。”

　　“那不能先挪啊！”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脸膛黝黑的男人，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看向云着急，他反而更沉着，慢条斯理地说，“挪开了你不认怎么说呢？你说你至少赔多少钱吧？”

　　“我也不知道，你说吧？”

　　出租车司机伸出一个巴掌，说：“五百，只多不能少！”

　　后面越堵越乱，向云只好答应：“好，好，挪到路边给你看看。”

　　“你先把钱给我！”司机说，手依然伸着。

　　向云付完钱，上车拐过路口，停下车，想等出租车过来，看看到底撞得怎么样。出租车一加油门窜入车流，转眼不见了。

　　十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