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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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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角被他攥得很紧。
苏黎动了动身子,一丝拉扯感传来。
二拉狂吠着想要冲过来咬他,男孩局促不安,整个人都想往她身上贴。
“二拉。”
二拉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冲着他的方向躬着背脊伏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一团温热贴在她后背,苏黎往前拉开了点距离,男孩亦步亦趋,贴着她不放。
苏黎转过身子,费了点力气把他从背后拖过来,看向他。
那是一张俊美的小脸,污渍难掩他的姿容,一双眼怯弱、濡湿,躲躲闪闪。
他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露在破破烂烂衣衫之外的胳膊上红紫交加,有的地方还有半溃脓半结痂的伤口。
看起来可怜无助。
二拉始终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一动不动盯着这个男孩。
他仰起头看着苏黎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身子一软,突然晕了过去。
昏过去的同时还不忘扯她一把,乌漆麻黑的小手在她的白裙上抹出长长一道脏痕。
苏黎:“……”
她往后退了半步,把被男孩压住的脚抽离出来,二拉围着他狂吠。
苏黎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肩膀,“喂。”
男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
“……”
好吧,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小男孩……是妖族。
苏黎目光闪烁,她隐隐约约记得原著的主角团里,就有一个妖族的小男孩。
难道……重要npc送上门来了?
赌一把。
苏黎看着他自顾自思考了几秒,“二拉,把他拖到浴室去。”
好脏,得先洗个澡。
二拉“嗷呜”一声,咬住男孩的衣领开始推拽。男孩很瘦,二拉力气又不比普通体型的大狗,拖起来轻轻松松。
几分钟后,苏黎尾随着来到浴室。
男孩软绵绵靠在浴缸旁,二拉后腿盘曲坐在地上看着男孩。
“帮你洗个澡?”苏黎像是对着地上的男孩说。
对方自然没有回应。
她也没搭理他,放水调试温度。
水好了。
苏黎转过身子来,蹲下,靠近他,“我帮你脱衣服了?”
二拉歪着头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发出一丝呜咽。
苏黎伸出手靠近男孩,“我真脱了?”
对方依然一副昏迷的模样。
苏黎眯眼笑笑,扯着他的上衣快速往上一拉,男孩瘦骨嶙峋的身子一下子暴露在昏黄的浴灯之下。
还装?
装晕都装不像。
苏黎毫不客气地把手放到他的裤腰带上,半大小子,以为我不敢看?
就在她抚上他裤腰的一瞬间,男孩身子动了动,迷茫地睁开了眼。
他稍稍转头看了一圈,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姐姐……我这是在哪?”
苏黎笑眯眯看着他,“在我家呀。”
果然,他的表情立马变得惊喜交加,“这是姐姐家?!”
苏黎摸摸他的头,“先洗个澡,会吧?不会的话,姐姐帮你。”
男孩点点头,耳根浮起一点红。
苏黎在心底暗自啧了一声,看,这就是遗落民间的奥斯卡影帝苗子。
“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苏黎掩上门,门缝里,小男孩一双眼亮晶晶看着他。
苏黎把门彻底关死,她要去刺探敌情了。
半个小时之后,苏黎从二楼下来。
男孩身上穿着她初中时的一身黑色运动服,看上去倒也并不违和。
看见她的一瞬间,男孩赶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只手拘谨地揪住衣角。
“姐姐。”他先张口叫了一声,半干的刘海垂在眼前,整个人看起来纯良无害。
苏黎往下走了几步, “涂山镰。”
他瞳孔一缩,扬起脸,佯装出一副错愕又惊喜的模样,“姐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苏黎不动声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涂山镰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眼底浮起一点泪光,“姐姐……我饿……”
她定定看向他。
果然就是他——那个主角团的妖族小男孩。
苏黎确实得感谢原作者写出了她那么大的一个bug。
接触npc之后,可以通过梦境探查其过去——从某种角度上说来,她在这个世界里,拥有半个上帝视角。
只可惜……梦境中看到的过去和未来,都是零散的碎片。
这导致她只能窥其一角,不能窥其全貌,挺憋屈的。
不过苏黎是满足的,至少,她已经有了和原著男主角抢夺救世主戏份的筹码。
她在梦里看到有人对他说,“拿到阴鱼碎片。”
什么是阴鱼碎片?
苏黎没看到相关解释,不过没关系,试探一下就好。
苏黎走到他面前,“阴鱼碎片?是为这个来的吧。”
涂山镰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姐姐,你都知道了……”
“姐姐,你就帮帮我吧……你有那么多阴鱼,给我一片好不好。”
她掀了掀眼皮,“你怎么知道我有?”
“我能感应得到。”
苏黎不动声色,“你感觉得到?”
“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范围……比如现在我只知道在姐姐家,但是具体位置我不知道……”
苏黎默不作声。
涂山镰的眼睛慢慢变红,他的声音带上一丝哭腔,“姐姐既然是能人,也应该知道如今这个世道,妖族生存下去有多难……”
数百年前,当时的大能无为道人预测到丁酉年前后,会有一场足以搅动天地的巨大浩劫。
他留下九字箴言:“阻此大难,唯阴阳鱼也。”
阴阳鱼,据说为伏羲所创,形如八卦,由阴鱼和阳鱼组成,凝练了天、地、风、雷、水、火、山、泽之灵气,可镇祸端,降鬼神。
只是,据记载,阴阳鱼在一场大难中碎成了四十九片,散落在天地之间。
没有人知道无为道人说的是哪一个丁酉年,有关这场灾祸的寓言以及阴阳鱼的传说,在岁月长河中慢慢被淡忘。
直到十二年前。
西南角出现异动,修真界派出几大家族前往镇压,以楚氏、周氏两大家族几乎在那场异变中尽数覆灭为代价——阴鱼再现人间。
近年来,祸端频繁,异象突生,有关丁酉年的寓言再次被重提。
修真界也几乎把寻找阴阳鱼作为了第一目标,目前已经搜集到阴鱼三十一片。
阴阳鱼的总数目,是四十九片——也就是说,还差足足十八片。
而最近的一个丁酉年,就是明年。
修真界不得不联合妖族一起寻找阴阳鱼,并承诺妖族,若是最终无法将阴阳鱼凭凑完整,每个家族找到的阴鱼都可以归他们所有。
即使无法凑齐,借助阴阳鱼碎片的庇护,或许也能够顺利渡过此劫。
苏黎表面云淡风轻,心底实则已经波涛汹涌。
难道……这阴阳鱼就是男主角救世任务的关键道具?
不过正巧的是,她有,而且有不少——之前她除掉邪祟之后,意外获得的那些黑色水晶一样的小碎片,原来就是阴鱼。
涂山镰观察着她的脸色,眼泪滚滚而下,“如今妖族势力弱小,阴鱼几乎都被修真界的人寻去了,他们还要责怪我们不出力……”
涂山镰整个人蹭住她,“姐姐,帮帮我们涂山狐族吧……”
苏黎似笑非笑,“说起来好像我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帮你吧。”
涂山镰一愣,憋红了脸幻化出一条小小的尾巴,一旁二拉龇牙咧嘴随之猛然扑起,眼看着就要咬到涂山镰——
“二拉,等等!”
二拉身形一顿,极不情愿地退下来。
涂山镰的尾巴毛发蓬松,暖意融融。
他把尾巴主动塞到苏黎手中,仰起头,一双眼泪汪汪的,“如果姐姐肯给我阴鱼,我可以当姐姐的宠物。”
苏黎:“……”
我要宠物干什么?况且……这么一个半妖形态的宠物,她拉出去溜真的不会被以猥亵儿童加囚禁play的罪名抓起来吗?
苏黎揪住他的尾巴把他拖下来,敷衍到:“你没看见吗,我已经有二拉了。”
二拉围在苏黎脚下,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晃去,扫过她的脚背,看起来高兴极了。
涂山镰委屈巴巴。
“有关浩劫,你还知道些什么?”
涂山镰动了动耳朵,再次精神起来,他收回尾巴,蹭着苏黎坐下,“说来话长呢……姐姐,我饿了。”
他的肚子还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苏黎:“……”
捡着冰箱里的食材做了晚饭,涂山镰大快朵颐,看上去确实像是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苏黎撑着下巴看他吃。
涂山镰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漫不经心,含糊不清地问:“姐姐,你有多少片阴鱼?”
“你等等。”
几分钟之后,苏黎拿着一个小玻璃瓶从楼上下来,在他面前摊开手,哗啦啦一倒——
“你数数,我也不知道有几片。”
涂山镰:“……”
夜幕低垂。
苏黎安排涂山镰睡下,自己回到卧室之后,却在床边坐了许久。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那是一个莺飞草长的季节,柳絮在半空中飞舞。
苏黎牵着二拉走在街上,旁边有一群小学生刚放学,背着小书包,叽叽喳喳蹦蹦跳跳。
有小孩停下来看着二拉,想要伸手摸它又不敢。
苏黎笑了笑,蹲下来,“它很乖的,不会咬人,要不要摸一摸?”
小孩低着头把胖乎乎的小手塞到嘴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二拉温柔地摆动着尾巴。
小孩犹犹豫豫,最终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身子,又很快缩回手去。
苏黎被她小心翼翼的动作逗笑了,刚想喊她再摸一下——
二拉突然狂吠起来,小孩吓得跌坐到地上,随即像是电影特效一样,他们身后,大地突然皲裂出数十米宽的缝隙!
路上行人、房屋建筑几乎在顷刻之间被尽数吞没!
那群小学生哭喊着乱作一团,跌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苏黎冲过去抱起她,拼尽全力往反方向跑。
裂缝犹如吃人恶魔,在他们身后追赶着过来,哭号之声此起彼伏,又很快湮灭。
她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哀嚎,回过头,“二拉!”
二拉看向她,眼睛里有泪花,随即直直坠到了缝隙之中……
苏黎悲痛欲绝,又不敢停留,抱着孩子死命往前跑,跑!
她终于与缝隙拉开了一点距离,苏黎稍稍松了一口气,怎料就在这时——
一股夹杂着杀气的力道从背后袭来,轻轻松松将她推下了缝隙。
她和孩子坠下去的时候,苏黎甚至在想,这是不是一个梦?
腹部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清醒了片刻,她感觉到自己停止了下降。痛感从腹部传至四肢百骸。
在痉挛之中,苏黎缓缓仰起头——
她看到,一根突出的岩石从自己的后背直直插了过去,穿透腹部,暗红色弥漫开来,触目惊心。
她被钉在了一根岩石上。
手上似乎还拉着什么东西。
对,孩子。
苏黎眼底燃起一点希望,吃力地举起胳膊来,那是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只剩下半截。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不该存在于这里。”
模糊飘摇、无悲无喜。
剧痛袭来,苏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撕裂,化成漂浮的光斑,最后在空气中晕开。
梦的最后,是一片冰冷的黑色衣角,她努力顺着衣角往上看——那人漂浮在头顶,面目模糊不清。
救世主。
一片刺目的白光闪过,苏黎从冷汗涔涔中醒来。
这次的梦,多了很多细节……
原来她是这么死的吗?
苏黎的手颤抖着捂住腹部,好真实的痛感……
指甲深深陷入皮肤,更真实的痛觉终于把她拉回了现实。
放在柜子一角的阴鱼散发着不详的黑色光芒。
苏黎盯着它,目光一点点沉下来,关键道具,阴阳鱼。
她一定要尽快收集齐阴阳鱼,抢走他的主线任务,最后……取代救世主活下去。
窗外月色正浓,院子里栽下的那棵樱桃树在夜风中扑簌簌落了一地花瓣,晃眼看去,宛如一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