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木成林》校格

7、第 7 章

　　新的环境需要时间适应，所以，毫无意外地，段琛搬进新住处的第一晚就失眠了。

　　但不得不说，新住处的床要更加舒坦一些，可能是房子比较宽敞的缘故，夜晚的穿堂风没有阻挡地吹到段琛脸边，只觉得凉爽又惬意。

　　独居的第一天，段琛换了身休闲却不随意的衣服，平日里一般都是不穿外套的，T恤短袖着急忙慌地套上就去跑堂了，今天他在白色的T恤上套了件复古色的牛仔外衣，搭配一条黑色工装裤，这身行头看起来挺有年轻人的朝气，应该会在应聘中给自己加分。
　　应聘，是的，今天他有一个艰巨的任务，应聘工作。

　　段琛按照王姨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那个酒店，银辉酒店，还是个五星级的，18层，这在S市也算是个大建筑了吧。段琛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万迎宫也只是在半夜灯球摇晃的时候会摄住人的目光，可那是众人口中“灯红酒绿”的场所，比起眼前的这座，实在是俗气至极。

　　段琛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入前厅，收银台前的几位女服务生正在谈笑，看到他走过来，马上就站正了，其中一位看起来年龄稍长的收银员面带微笑地问：“先生，吃饭还是住店？”
　　“我来应聘。”段琛说。

　　周围有视线向他这边飘来，他不习惯被女生盯着，打高中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以前在学校打篮球的时候，栅栏外总会传来女生的欢呼和喝彩，偶尔也会听到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他从不抬头去看，那些如同被举高高般的鼓励和表白，从未让他觉得踏实。

　　“领班在办公室呢，我带你去啊小帅哥。”一位浓妆艳抹的高个女服务生抢着说道。
　　段琛：“......”
　　那位收银员似乎有些不悦，冷冰冰地说道：“701号房指名要你待会儿送瓶葡萄酒上去。小苏，你带他去。”她对一旁正擦着酒杯的女服务生说。
　　“哦行，”她放下手边的酒杯，走到段琛面前，“先生，跟我走吧。”
　　“谢谢。”段琛跟在她后面。

　　看着段琛的身影远去，收银员瞪了一眼那位高个女服务生：“收敛点，别看见个长得好看的就想勾搭，也不瞧瞧你别人家大多少岁！”
　　高个女服务生暗自道：“那也比你母胎solo的强！”

　　“苏玥。”两人进电梯的时候女生开口说道。
　　不知是女生的声音太小还是电梯门开的声音太大，段琛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愣愣地回了声：“啊—你能再说一遍吗？”
　　女生低头笑道：“我说我叫苏玥，王字旁加月亮的月，你呢？”
　　“我叫段琛—”
　　““凌波睥天琛“的那个\"琛\"吗？”女生抬眼看着他，眼睛弯弯地笑着。

　　什么鬼？她这是念了句诗吗？这年头的服务员都这么有文化？

　　“就...王字旁那个琛。”段琛有些尴尬地说。
　　“我知道啊，那我们的名字里都有王字旁，意思也相近，算是很有缘了吧。”
　　“呃...算吧。”

　　靠！为什么这家酒店的办公室在顶层啊！

　　这家酒店看样子还是挺人道主义的，一个服务生领班的办公室一点也不寒酸。
　　办公室的门没关，段琛他们进去的时候，领班正在接电话，两人正想先退出去，领班却勾手让他们进来。于是两个人就静静站在门边，不敢打扰。

　　应该是有四十几岁了吧，而且，这个人通电话时说话的方式，真的有点像——王姨，段琛心道：果然是商业伙伴，相似的人往往更容易成为朋友。

　　片刻后，领班通完了电话：“小苏啊，你先去忙吧，我和这小伙子聊聊。”
　　“噢噢好的。”苏玥离开的时候看了段琛一眼，顺便关上了门。
　　“段琛是吧，来，坐，”领班说着就拖过一把凳子让段琛坐下，“我听二妞介绍的你，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出来历练啊！行，明天早上8点来上班吧！暂时负责迎宾和卸货。”
　　段琛：“......”

　　这就...算被启用了？是走后门了？常规操作不是先面试再暂定回家等几天的吗？

　　领班看见段琛怔着，笑道：“噢，我差点儿忘了工资这件事，你放心，月结，每个月底薪2500，表现好了有奖金。”
　　段琛急忙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不大喜欢迎宾这个活儿？”领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啊，放不下面子——”
　　“不是，这个岗位我可以的，”段琛急忙打断她，“我就是觉得，应聘这么顺利，有点儿...意外。”

　　领班这会儿似乎是懂了段琛的想法：“唉，我们这些搞服务的，脸皮厚一点，干活勤一点就能吃到一碗饭了，没什么学历要求，我看你一个阳光健康的帅小伙，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段琛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您领班，我会好好干的。”
　　“以后别叫我领班了，叫我杨姐就行，这里的姑娘小伙都这么叫，显得亲切。”
　　“好的，杨姐！”

　　这人性格也像王姨，耿直爽快！

　　应聘顺利，段琛心里藏不住地高兴，正想打个电话跟周家云分享，就在十里巷口碰到了这个靠着摩托车耍帅的家伙。

　　“段儿啊，我等你老半天了都，你看看我，让蚊子咬的。”周家云说着就伸出胳膊让他看。
　　“拉倒吧，你有多皮实我不知道啊！”段琛略过他，往巷子里走。
　　周家云跟在他身后：“这才搬出去几天啊，就忘了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话说，你去哪儿了，大清早的。”
　　“应聘。”
　　“怎么样？成了吗？”周家云凑上前急切地问。
　　“当然成了啊，明儿一早就去上班。”
　　“哎你别说，我妈人脉这方面真挺靠谱的，”周家云一手费力地搭上段琛的肩，“那你应聘那酒店有没有...好看的妞儿啊！”
　　“有啊，可多了，简直是满园春色。”段琛懒散地道。
　　“真的！那你可得介绍给我啊兄弟，你不缺我可缺了...”
　　“你都跟我说说怎么个好看法儿啊，单眼皮的还是双眼皮的，皮肤白不白，身材怎么样，笑的时候好不好看啊！哎你跟我说说呗......”

　　段琛不理他，任他在后头言语纠缠。

　　段琛出门的时候把屋子里的窗户敞开着，这会儿一进去就能闻到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捂暖被子的味道，让人觉得很惬意。
　　段琛给周家云倒了杯水，问道：“起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儿还不能过来找你啊，不过你兄弟我今天呢，是来给你办事儿的。”
　　段琛有些疑惑：“给我办事儿？”

　　刚刚段琛没注意，这家伙来的时候还背了个包。
　　周家云从包里抽出一沓纸放在桌子上：“合租启示，怎么样，我这一大早就跑去打印店弄的，够意思吧。”

　　其实段琛昨晚也想了想合租的事，人家古大爷只让他交一个人的房租，可他目前占的空间是两个人的呀，得尽快找个靠谱的人合租，只是没想到周家云这小子还挺有心，合租启示都帮他印好了。

　　“够意思，以后兄弟我也会多多修缮你的姻缘桥的。”段琛说着便抽出一张扫了几眼。
　　看到最后两行，段琛愣了一下：“这下面联系方式怎么既有电话还有微信啊，要一个不就得了？”
　　周家云：“人家打印店老板说了，一个备用，这年头都固定格式了，再说，我又没把你帅照挂上去，哪有什么人骚扰你啊！”
　　段琛犹豫了一阵儿，说：“就这样吧，我明天找地方去贴。”接着就要把这一沓启示收起来。
　　“嗳嗳嗳，别收啊，”周家云抓住他的胳膊拦下来，“你不是下午出去赶集明天一早上班吗？我下午帮你贴，保证这几条街都给你宣传到了。”

　　周家云说这话时的表情贱兮兮的，段琛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的伎俩：“你这个理由确实挺不错的，顺便能出去飙会儿车，回去再跟王姨说是替我办事，自然不会说你什么。”
　　段琛嘴角一扯，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

　　周家云笑嘻嘻地说道：“段儿，你说咱们俩互帮互助，你成全我，我也圆满你，多好，想多了费神费心！”
　　“当然可以啊，你帮我找室友我当然感激不尽，不过有一点我刚想到，还得麻烦您，”段琛指着那沓启示，“给我加一条，女的不可以，还有，要差不多同龄的。”
　　周家云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口气：“行，您是祖宗，我保证帮您细致化了贴上去。再说，那肯定不能是女的啊，我是不会允许你比我早脱单的！”

　　送走周家云之后，段琛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能放得住的蔬菜水果，虽然好久都没有亲自做过饭了，但这两年看王姨下厨，倒也学了不少。这天晚上他很认真地为自己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面条是自己擀的，劲道刚刚好。

　　段琛不太擅长和陌生人相处，但有了合租的舍友，免不了是要打交道的。要一起吃饭吗？要轮着打扫卫生吗？要接受舍友偶尔带回来的朋友吗？

　　这些问题越想越麻烦，所以段琛更喜欢大脑放空的状态，把自己一个人圈起来，但又不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格格不入。

　　干脆闭眼，大脑放空。

　　......

　　第二天，段琛一醒来就听到收音机播放着的昆曲《牡丹亭》，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窗户里传进来，在四周的墙壁上碰撞。

　　“小段啊，出去工作？”古大爷正在院里的坐在院里石桌前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子。
　　“嗯，今天第一天，”段琛停下脚步，“大爷您真有生活情趣，起这么早，还研究曲子。”
　　古大爷笑着说道：“人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平时就靠这些找点乐子，你别说，和我一样的老古董还真不少，我们还建了个社团，专门奏乐唱曲的。”
　　段琛：“我看您啊，心态是真年轻，挺会玩的。”

　　古大爷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哎呦我差点忘了，今天晚上我们社团还有活动呢，小段啊，你记得拿大门钥匙，我们那地方离我那车铺近，我就上那儿睡了。”
　　段琛手往上衣口袋里探了探，摸到了一串冰凉的钥匙：“噢，钥匙我带着，您注意安全。”

　　段琛一踏进酒店，苏玥就跑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段琛，来得挺早的，”接着她拿出藏在身后的一套衣服，“迎宾小哥哥穿的工作服，那边是换衣间，按你的身高挑的，穿上试试。”

　　尺码确实挺合适的，段琛第一次穿这种很正式的白衬衫搭黑西裤，从镜子里看自己，感觉显得成熟了不少。

　　从换衣间一出来，苏玥就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瞪大眼睛道：“哇塞，你穿着一身也太好看了吧，完全能撑得起来哎。”
　　段琛耳根一红，好久没有人这么夸过他了。

　　苏玥的视线还在他身上，他霎时不知道是该抬头还是低头：“那个...我接下来是去门口迎宾对吧。”
　　苏玥热情地道：“没错，不过啊，”她向四周望了望，然后靠近段琛小声说，“你是新人，眼前的活儿还是要干的，不只是迎宾，送餐上楼有时候也要负责，那个酒店经理超级小心眼，就喜欢欺负新人，这两天勤快点，以后就轻松了。”
　　这个道理，段琛还是了解的，他点头道：“我明白，谢谢你了。”

　　段琛一早上基本就是站在门口鞠几个躬，说几句“欢迎光临”，目前也没有苏玥口中的“小心眼经理”来找他的麻烦，所以他觉得，这个工作，还挺不错。

　　中午整个服务班统一吃的盒饭，段琛边吃边刷手机，看到了一条“小螺号请求添加为好友”的微信认证消息。
　　小螺号？段琛脑海里闪现出的就是那首儿歌：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应该是想要合租的人。段琛点了同意，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消息发来。

　　—我看到了你的合租启示，可以找个时间商量一下吗？
　　—可以，我今天晚上8点换班，您看看方不方便。
　　—方便，启示上有写明地址，我在门口等你。
　　—可以。

　　段琛想了想，又打下一句：方便知道您的名字吗？我备注。
　　—不方便。

　　......

　　操！难不成以为我会诈骗他？我都实名了，这家伙还披着个小螺号的马甲。

　　网聊第一印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