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住手，师兄》林大袅有

28、方家灭门

　　千守仗半躺在床上，华发披散，肩膀裸露，明晃晃的妖艳画面，扑面而来，却是浓浓的颓丧气息。他手持一杯清酒，已抿了几口，眼眸微红，竟带有几分醉意。

　　距离仙魔交流大赛没几日，他竟如此空闲。

　　按照以往，千守仗早就没事找事骚扰悟尚去了。毕竟每年，就这么一日，他与他能待的日子最长。

　　千守仗眯着眼睛，又晃了晃酒杯，喃喃：“可惜啊。师兄，这次我可没心情找你玩了。”

　　距离千守仗床脚稍远些的角落里，搁置一张黄纸，上面被血泼洒，玷污了大部分纸面。

　　——那是一张完整的地图。

　　——魔界地图。

　　——可惜已经被血溅污了大半了，剩下的小地盘残留。但终有一日，会被血玷污。

　　千守仗喝了几口，又倒满一杯酒，正欲一口喝尽，似听到风声，动作倏然一僵，他抬眸，瞳孔微微一缩：“你怎么来了？”

　　来者一身黑衣，面容俊美，浑身带有一股冷意。

　　他没有回答千守仗的问题，反而走上前，沉声问道：“你这边是什么情况？魔界失守，迫不得已，竟要换主，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千守仗挑眉：“告诉你？”

　　千守仗瞬移至来者面前，用手挑起他的下颚，恶狠狠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自身都难保！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时日无多的掌门师兄！”

　　掌门悟尚站在原地，脸色极为苍白。

　　悟尚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他不断占据你的地盘……这就是你一直针对他的原因？”

　　千守仗：“我可没有针对他！他分明就是一个怪物！他不该活在这世上！他若活着，祸端四起，这多年来的安稳，就毁于一旦！你猜猜看，他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你不知道！哈哈哈！说到底……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悟尚道：“你不说，我怎么信？我说我信，你自己又不信我。”

　　千守仗瞪着悟尚，眼睛全红了。

　　忽然，他低下头，掩住自己的面容：“行。那为什么你现在还不杀他？轮实力，你当属天地第一。他才十五岁，多的是机会杀他！他是一个怪物！天地不容！他该死！你不会告诉我，你心软下不了手！当年你敢把赤瞳之子方纵行收入门下，敢利用、敢下手、努力榨干他的价值！怎么，对另外一个徒弟怎么就下不了手？”

　　悟尚：“……”

　　悟尚欲言又止。

　　千守仗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幅模样，极为震惊：“当年我叛出师门，与你势不两立，面临你我生死之战，你都没有半丝犹豫！悟尚，你如今这般，你究竟怎么了？！”

　　悟尚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纠结。许久，他开口问：“师弟，你信轮回重生吗？”

　　千守仗：“不信。”

　　悟尚：“可我信了。”

　　千守仗：“你什么意思？”

　　悟尚笑：“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对他下手的。师弟。”

　　“……行。”千守仗闭眼，“我好说歹说，都是说给白痴听的是吧？行，你走吧。我没想到，阻止我下手的，竟然是你。”

　　悟尚迟疑片刻，但见两人之间无话可说，终究离去。

　　千守仗站在原地，好久，才举起手，轻声道：“师兄，你倒是对我狠得下心来。”

　　这时，恰有一道传音符现在千守仗面前：

　　“尊上，人已经安置好了。重兵把守，不会出错的。”

　　树妖的声音响起，声音带有悲意。

　　“可是，佘摇被那个人打成重伤，如今……只剩一口气了。”

　　千守仗浑身一僵，缓缓睁开眼，他想起那个年轻貌美的蛇妖，这么一条鲜活的命，眼看着就要没了。

　　千守仗垂眸，沉声道：“将蛇妖送回蛇族，厚葬。另外，一定要看好方纵行。到时候找准机会，让曹幺与他发生关系，趁机将傀儡种子植入他体内。尽早控制方纵行，就意味着能掐住怪物的死穴。”

　　“是。”

　　千守仗的温酒已经凉了。

　　他凝视酒水中的自己，一饮而尽。

　　——师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会阻止你。你想护住你的徒弟，而我，想护住这个天下。

　　——这世间仙魔斗争，祸乱人间，争夺多年。我依照师尊命令，与你敌对，恶以恶制，正以正裁，耗尽多年，控制住两方势力，平衡境界，千辛万苦，总算安稳，决不能因为这个怪物而重蹈覆辙，开始新的乱世。

　　“滴答——”

　　酒杯被甩了出去，将角落里的地图浸湿了。

　　未被血完全污染的地图纸张，最干净的部分，已经被酒水浸胀发软了。

　　——这张地图已经完全被毁了。

　　……

　　悟尚站在高处，看向远方。

　　他总喜欢站在高处，感受冷风与霜雪，去不断冲击他从噩梦中脱离的混沌意识。

　　噩梦。不断反复重演的噩梦。

　　在梦里，他为了一个荒诞的预言，诬陷了一个无辜的孩子，那个孩子还年轻，他就让其遭受了九九八十一刀，坠入地狱，永不翻身。

　　然而梦醒，活着的人依旧活着。

　　他总怪自己思虑太多，等他回头留步时，才发觉，该来的终究会来。

　　可是这一次他想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他选择护住这个孩子。

　　他知道白骨洞的喜鹊别有效用，其具有修肉身聚灵魂的功效，得之，能使亡者复活，使生者延续寿命。

　　他自己寿数将尽，日渐虚弱。为此，他只能牺牲大徒弟，派他前往白骨洞，以命寻鸟，去换回这孩子黑暗未来的一线生机。

　　——为师会护好你的。

　　一只喜鹊围着悟尚飞，它时不时叫一声，盘旋，一会儿，又停在悟尚的肩膀上，悟尚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眼里晦暗不明。

　　——哪怕是要了我自己的性命。

　　北方魔界。

　　天炙一步一步走上殿堂高位，下恶默默跟在他的身后，难得安静。

　　殿堂里的高阶魔物从各个角落现身，不约而同弯腰，低头，向其行礼：“大人，您回来了。”

　　天炙走到高台处，一声不吭。

　　底下人低头不语，上头人勾唇俯视。

　　终于，有胆量之人开口了：“大人……”

　　“他放不放人？”天炙问。

　　“千守仗说……不放。他还说，劝您不要轻举妄动，若不听，那么后果，不是您想见到的。”

　　天炙点头，缓步走下，至那人面前，温和笑道：“那关押人的具体位置找到了吗？”

　　“没有。”

　　“……”

　　那人面不改色，镇定补充道：“虽然没找到您要的人，但是，属下找到了屠杀方家人的幕后黑手。”

　　天炙微微挑眉：“哦？这么多年，总算有消息了？”

　　那人顶着压力，继续道：“是。据调查，多年前，方家曾花重金，请求谢家长子谢遥带家中独子方纵行前往天罡山拜师学艺。谢遥天赋不高，被其他派收下，成为杂役弟子。

　　“而方纵行得到悟尚掌门的青睐，被其收为门下。后来，方纵行下山归来，得到家人被屠杀殆尽的消息，悲愤交加，几欲自尽，皆被人所救，但屡次自尽，导致失忆。”

　　天炙道：“他的那只眼睛也是在那是毁的？”

　　“是。”

　　天炙沉默了。

　　属下大气不敢喘。

　　天炙道：“继续。”

　　“属下在方家遗宅里找了许久，未发现任何迹象。据街坊邻居所言，这家人性情温和，很少得罪人，仇家的可能微乎其微。另外，若人为谋害，必定留下蛛丝马迹。可属下并未发现任何痕迹。这家人死的消无声息，根本没人看到凶手的行踪。”

　　天炙瞥了下属一眼，转身道：“所以，不是人干的。”

　　“是。”

　　“……”

　　如果不是人，那事情就复杂得多了。

　　天炙想。

　　“那就只能是魔物，或者是……修士。”天炙沉思。

　　牵扯到这两种可能，那就不是普通的私仇能解释得了的。

　　——会是出于什么理由？冲着谁去的？

　　忽然之间，天炙想起什么，蹙眉，问：“莫不是……冲着他去的？”

　　下属连忙点头，回答：“是的，如大人想的那般。属下调查方家后，发现方家人世代皆为凡人，平庸无奇。直到方家家母诞下一子，其子为赤瞳之人，也就是大人您的师兄，方纵行。生下方纵行之后，方家就不断有怪事发生。此事被方家人压下不谈，家中仆人被方家家主散尽，除了方家的老管家，镇上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方纵行是赤瞳之子。但未到二十，没行弱冠礼。按理来说，他的赤瞳身份很难被察觉……毕竟，在凡夫俗子面前，方纵行与常人无异。可一旦被魔物所察，便是灭顶之灾。据属下所知，去过江宏镇的修士寥寥无几；而魔物……北方魔界有大人您在，平常魔物自然不敢造次，更别提越界到人界杀人了。

　　“除了……放荡不羁的魔尊，千守仗。”

　　天炙脸色突变，他袭上前，拎着下属的衣襟，俯视寒声道：“你确定？”

　　下属对上天炙的眼眸，仓皇失措，他背后直冒冷汗，颤声回答：“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可眼下，方纵行就在千守仗的手里！

　　天炙捏紧了手，青筋暴起。

　　赤瞳之人，说来可悲，说来可怜。但在年长魔物的心里，他们对其没有怜悯，只有无尽的恨。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若不是赤瞳之人插手，也不会导致魔物一方重创！

　　天炙“啧”了一声，松了手，将其丢在一旁，冷着张脸，低声道：“赤瞳之人，他这样的人，生来命短，他为天下而活，为天下而死。这样的苦命人，竟还有人敢向他下手……”

　　下属依旧跪着。

　　天炙轻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

　　“嘀嘀嘀——”

　　系统空间内。

　　713状态：睡觉。

　　这几日他家宿主被人关着，每日吃好睡好，懒散因子感染给他，于是713也默默转入睡眠状态，甚至将定期检查主角黑化值的任务抛之脑后。

　　说到713系统，此系统是以上帝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的。713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拥有知晓剧情的基础优势，也看清主角对方纵行的与众不同。但面对方纵行的各种疑问，713选择沉默。

　　未及危境，713是不会说的。

　　713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表示自己很期待后续发展。

　　然而到了后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无作为又扣除了自己的假期。

　　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先说当下，713睡着之后，忽略了定期检查黑化值任务。

　　同时，忽略了黑化值叠加的原因。

　　这是多年来，黑化值增长时，第一次出现的黑化原因。之前主角的黑化值增加，主系统并未检测出主角黑化的理由。

　　——主角黑化值：77%。

　　——主角黑化理由：方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