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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雪初融 ...

  •   33.绝望与新生其实是比肩而立的两座山峰,跨过一步便是光明,若是停留,便再也寸步难移。还好他们选择了前者,还好现在耳畔还有彼此努力的呼吸声。
      初春,冰雪虽已融化,可是河水却依旧刺骨。汹涌的黄河水仍在耳边咆哮,拍击着一岸的崖壁,吞吐着另一岸的泥沙。滔滔之水,苍茫大地,如今却无二人寸土容身之地。落儿有些害怕,可她依旧坚强,贝齿咬着下唇,避免自己的颤抖让胤祺发现。看着一块枯木在江水中翻了几个跟头,然后顺水而下,消失在视野中。刚刚的他们,也如同那段枯木般在水中‘浸泡’了不知多久,漂流了不知多远,她其实早已没了半点力气,只有一点点的意识在告诉自己,正如耳边那男子不断重复的一样‘落儿,抓紧我。’
      胤祺有些透支,靠在身后的岩石上,冰冷而坚硬的石壁让他十分不舒服,不过还好,那个颤巍巍的小姑娘还安静的靠在自己怀里,伸出手来捂住她攥着拳头的柔胰,抚净她手心中的泥沙,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指尖传来的刺痛。呵!一定是刚刚爬上山壁时伤到的。胤祺看着自己已经个少了半片指甲的三只手指,心中自嘲。
      “落儿,歇一歇我带你继续往上爬,这也不知道在哪里,看看上去了能不能找到人家借宿。”胤祺拥了拥花落,可低头看她依旧衔着朱唇,只字不语。眼看着鲜血从唇边留下......

      “唔......”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吻,混着血腥,河水的涩口甚至还夹杂着泥沙的摩擦。他意想不到的吻了她,胤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这种处境,这种心情,完全没有缠绵的理由。花落更是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吻是什么?轻薄?爱意?
      “你这是干什么?”花落捂着嘴唇,没有半点的怒意,眼神干净的仿佛是儿时看见未曾见过的东西产生的好奇一样。因为刚刚的震惊,说话也有些囔囔不清。
      “我……”胤祺这下子窘迫至极,支吾了半天依旧只说了个‘我’字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只是想告诉你什么叫做‘相濡以沫’。”这句话话音之快以至于花落在耳边回放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她看着眼前那个装酷闭上眼睛的男子,完全想象不出这样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相濡以沫’她突然有了笑的冲动,这是今天开始自己第一次想笑出来。
      正午的太阳温暖的洒了下来,为两人平铺在石面上的外衣驱走了潮湿。落儿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有坐回了胤祺的怀里,用他宽大的外套围住了两人。侧头,轻轻吻在了他的嘴角。
      悄悄的说“就睡一会。”

      两个时辰以前,他们还相互拥抱着,顺着破涛汹涌的黄河水,努力的向岸边靠近。多少次胤祺看着触手可及的岩石,可偏偏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硬生生的被河水打回。多少次看着几乎要窒息的花落,他别无他法,只能无助的在她耳边说‘落儿,抓紧我。’。那时候他只想活下去,让她活下去,他来不急害怕。
      一个时辰以前,他背着几近昏迷的花落,攀爬在峭壁上。指尖插进岩石之间的缝隙,藤条在掌心留下一条条血红的痕迹,多少次因为不断滚落的碎石而寸步难移,多少次因为藤条的断裂几乎让他们从几十米高的峭壁上摔下。虎口处又多了几条新鲜的伤口,可那时候他只想爬的再高一点,找到能够驻足的地方,他只想让她活下去。
      半个时辰前以前,他们相互依偎,开始是两人累的无法说话,瘫坐在石崖上,呼呼喘着粗气。后来便是因为一句‘相濡以沫’而相互躲闪,慢慢也睡着了。
      可当胤祺睁开假寐的眼睛,看着怀里的花落,他恐惧了,他畏惧的不是这陡峭的山壁,不是那咆哮的江河,更不是因为前路茫茫。而是依然恬静睡着的花落,她白皙的面庞已经染上了几道殷红,她乌黑的发丝被泥沙卷做了一团,她水润的朱唇已经干裂,她纤细的柔胰如今也是伤痕累累。他怕的就是这样,因为自己而让花落受伤。

      枉然如梦,也许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胤祺的现在的心境再合适不过了。再多的跌宕起伏,再多的坎坷磨难,都已经过去,那些疼痛,那些恐慌,那些不安,随着时间都已经慢慢消失,只留下了点点的回忆。如今,如梦初醒,焕然新生,似乎这场劫难让他也放开了许多。
      耳畔的钟声依旧沉闷,看着阳光下的尘埃慢慢沉淀,自己的心也随之而平静。手指抚摸这粗糙的棉褥,不禁苦笑,回想那日的他们,一定的狼狈的一塌糊涂。刚刚爬上了崖壁,还没有停下脚步,天晓得怎么忽然来了一场瓢泼大雨,两人不得不撑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在荒野中奔跑,低着头,谁也没有发下脚下的路,从满是碎石和荒草变成了泥泞的土地,最后是干净的石板路,只是晓得一口气往前跑,最后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站在了人家的庙堂中央了。
      想想也是这段逃亡中的一处幽默戏码,脱不了俗套,却暗自庆幸。也许上天真的眷顾这他们,大难不死,不求多福,只愿落儿能够幸福,平安。
      屋内草药的味道,一直弥漫在胤祺的周围,再借着晨阳的温暖,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只是这趴在床上的姿势,让他倍感憋闷。很多次自己试图起身换个姿势,但是都被这背部牵扯出来的痛苦给打退了。额头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你怎么又乱动了?”他知道是谁,却偏偏扭过头去,这个男人,偶尔也让人难以捉摸,明明一分不见都想这花落,可人来了,却又扭捏起来,难以想像,现在红着脸趴在床上的男子,和那激流之中,为保护花落,而让背部硬生生撞在岩石上的男子是同一个人。落儿站在那里。看着胤祺,凝视着他粗壮的辫子下那道仍未结痂的伤疤,那眼神中,究竟藏了怎样的情绪。
      很多时候,连落儿自己也无法明了。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能把他们系在一起,是爱吗?可偏偏缺了应有的火热与浓烈。是友情吗?可偏偏那分纯真之中又多了太多复杂纠结的情愫。是知己?那么之前的承诺,那些暧昧,那些微醺,又从何说起。
      她缓缓坐下,掏出手帕,为他擦着额头的汗珠。他对她有情,落儿明白的。只是心中那座山,究竟是翻过去了,还是仍旧巍峨的立在眼前,她自己都无法明确。那天,他们闯入了寺庙。辗转又来到了山腰处这间小小的民房,寺庙里的大师也常来看望,偶尔送来些草药。落儿十分感激,素不相识的人都能相互伸出援手,可为什么,曾经相互承诺终生厮守的人、从小一同长大的血亲,却要赶尽杀绝。她难以想想。
      记得刚刚住进这小木屋的第一个夜晚,胤祺高烧不退,刚刚喂进去的药汁,又被原方吐了出来。看着胤祺蜷缩在被褥间,颤抖的厉害,落儿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为他取暖,手掌抚过他的脊梁,才发现一片湿热。赶忙掀开棉被,退下他上身的衣物,一条已经溃烂的伤口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原来他一直瞒着自己,原来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从那天起,胤祺每天都趴着,从那天起,他就没有穿过上衣,从那天起,落儿每天都要一天三次为他上药,也是从那天起,胤祺开始别扭了起来。
      “可不可以不这么倔强,可不可以不这么让人心疼,可不可以放下你的骄傲,让我来照顾你。”落儿的手,附在他裸露的肩膀上,指尖的冰凉,却让胤祺觉得如此的灼热,如同烙印般炙热,灼烧。
      “如果可以,我真的会选择不遇见你,那样,也许,不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危险。如果当初在江南,那晚我没有跑到荷塘赏月,如果我没有回头看见美丽的你。如果我可以管住我的心,不让你一步步的走进,如果那夜,我没有抢走你的丝帕,如果京城马蹄下救你的不是我,如果。。。”
      “够了,收起你的如果,你我之间,倘若那些你口中的‘如果’通通都发生了,那么,我想我一定没有现在幸福,因为,我没有你。”这句话,落儿说的撕心裂肺,因为,胤祺的‘如果’,胤祺,没有你,失去你,错过你,才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灾难。
      “落儿我。。。”
      “闭嘴,净说些有的没的。”落儿别过头去,拿着帕子拭泪,却回头发现,胤祺的眼角,也已经湿润。“活该。”嘴上骂着,可心里却疼着,手上的丝帕也摩挲这男子英俊的脸颊。刀子嘴豆腐心,这也是这女子最可爱的举动之一。胤祺这样想着,却发现,那丝怕有些眼熟。
      “刚刚那席话算是你给我的答复吗?”胤祺突然捉住了花落即将离开的手。
      “什么?”
      胤祺没有回答,眼角却钩了钩落儿手中的帕子。
      花落也没有出声,只是俯下身去,轻轻吻在了他的嘴角,也许这就是虔诚。
      有时候,你心中的山,当你仰视它时,它是那么的巍峨,那么的不可高攀,让你惧怕。可是。当你经历了太多,再回首,它已经不在。当初的高耸入云,它遮住了太多。可当击碎它那一刻,却发现,晴空万里,绿野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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