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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殷雪辰的唇刚贴过去，赫连辞忽地直起身，格外认真地问：“你方才叫裴之远什么？”
殷雪辰：“……”
殷雪辰愣了愣：“裴之远？……我他是我的裴兄啊。”
他边说，边注意到赫连辞阴沉下来的面色，反问：“不然呢，我该叫他什么？”
殷雪辰甚至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何时提到了裴之远。
……对了，是说乞巧节的时候，他提到了裴之远。
他无语地松开赫连辞的头发，一时失了兴致：“蛮子，我与裴兄认识多年。我视他为可以托付生命的挚友，他也当我是好兄弟，你别用你那龌龊的心思随便揣测旁人！”
赫连辞微微变了神色，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托付生命？”
谁允许殷雪辰将生命托付给裴之远了？！
“蛮子，我们在北境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殷雪辰闻言，彻底没了兴致，翻着白眼从赫连辞的腰间滑下来，“罢了罢了，我累了，你洗好没？我要就寝了。”
他说着，双手撑在池边，带着一身水汽，作势要走。
赫连辞连忙伸手揽住殷雪辰的腰：“以后……不许叫他裴兄。”
“凭什么？”他跌回滚烫的怀抱，语气生硬地反驳，“蛮子，我告诉你，我乐意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你若要管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并非执着于一个称呼，只是天生反骨，吃软不吃硬，非要和赫连辞唱反调。
赫连辞也知殷雪辰的心性，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喘息，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后颈里。
他们再次陷入无声的僵持。
就在殷雪辰不情不愿地想要先开口的时候，赫连辞忽地动了——他的手伸进了水里，哑着嗓子认错：“好，我……不强迫你。”
“……殷雪辰，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
“……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
殷雪辰耳根滴血，胸腔里盘旋着一股热气，几次深呼吸，都没能将身体里的奇异感觉压降下去。
最后，他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你告罪便是告罪，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告罪？！你……你哪里有半分告罪的样子！”
说着，用力将作乱的手拽到了一旁，兀自伏在水池边憋闷地喘气。
赫连辞巴巴地凑过去，先是试探地碰了碰殷雪辰的腰，见他狠狠地打了个颤，连忙收紧胳膊，生怕他滑落到水里。
“蛮子，你松手。”此时此刻，正是殷雪辰最不耐烦赫连辞靠近的时候，他涨红了脸，恨不能将紧紧地贴在脊背上的热源按在水里，可他到底是失了一身的力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色厉内荏地吼，“你若是敢……唔！”
殷雪辰话音未落，再次不小心滑进看水池中。
他气急败坏地盯着在水池中泛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既烦自己的反应，又气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的赫连辞，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
偏偏赫连辞手上有动作，嘴也不肯歇着，非要从殷雪辰的后颈一路蹭到脖子，最后连牙齿都与湿漉漉的衣襟较起了劲。
“蛮子……”
“你说随我。”赫连辞截住他的拒绝，颇有些失落地停下动作，“都是骗我的吗？”
殷雪辰嘴角一抽，分不清赫连辞语气里的委屈是真实的还是装的，狐疑道：“骗你又如何？”
赫连辞再次俯身，将脸埋进他的后颈，颤声质问：“果然是骗我的……你果然是骗我的！”
这一声嗓子简直失落凄惨到了极点，殷雪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敢继续刺激赫连辞“脆弱”的心神，再次不情不愿地放松了身体：“别胡说八道。我骗你什么了？没骗你。”
赫连辞缓缓抬头，眼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闪过一道精光。
殷雪辰一无所觉，还觉得摄政王受了极大的刺激，主动转身，重新吻住了那张从方才开始就不说正经话的嘴。
这一回，赫连辞总算没再提什么称呼不称呼的事，而是老老实实地在水池里帮他，又老老实实地将他用毯子裹住抱回了龙榻。
精疲力竭的殷雪辰用胳膊遮住了眼睛，早就没力气去骂赫连辞，只在蛮子靠近的时候，翻了个身，算是拒绝了。
赫连辞缓慢地眨了眨眼，望着他露在锦被外的肩膀，喉结迅速地滚动了几下，继而靠过去：“可以吗？”
殷雪辰听到“可以吗”三个字就腿肚子打战。
这蛮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不管干什么，都要问个不休，连他……连他说不出话的时候，也非要问！
甚至，不得到回答就不给出该有的回应。
简直是天底下最会折磨人的怪物。
殷雪辰心里有气，闭上眼睛兀自装睡。
赫连辞并没有见好就收的自知之明，双手撑在床侧，俯身硬是将脸贴在了他的颈侧：“雪辰……”
殷雪辰豁然睁开双眼：“你叫我什么？”
赫连辞抿唇，小心翼翼地唤：“雪辰。”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肉麻不肉麻啊？”
赫连辞借机蹭上榻，将自己牢牢地黏在了殷雪辰的身边，手也开始不规不拒地晃动起来。
殷雪辰笑着笑着，面上的神情渐渐凝重。
某一刻，他忽然按住了赫连辞的手：“蛮子。”
“嗯？”赫连辞动作一顿。
“你当真要这么做？”殷雪辰眯起眼睛，懒洋洋的语调里藏着一丝郑重，“蛮子，你想好了吗？”
他翻身，青丝倾泻而下，称得一张脸愈发白皙艳丽，甚至透出了妖冶之感：“你给我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想走，就会走。”
“……哪怕我给过你承诺，你做出让我不喜之事，我还是会走。”
殷雪辰说到这里，唇角微勾，浅笑道：“就算今日我愿意任你鱼肉，明日，我也是能将你阉了的。”
他语气决绝，眼神里却浮上了审视与不安。
说到底，只要动心，说出口的那些威胁大概率仅仅是“威胁”。
但殷雪辰偏要说，非要说。
他不仅仅是说给赫连辞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要记住，再如何沉溺于他人给予的温柔，心底也要保持应有的冷静。
赫连辞何尝不明白殷雪辰的心思？
前世，殷雪辰为了寻到通敌叛国的三皇子，就算被挑断手筋与脚筋，受累世骂名，依旧能在宫里隐忍地活着。
他不是怕死，更不是赫连辞逼着他活着。
他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活着。
三皇子没死，他也不能死。
殷雪辰太清醒了。
甚至清醒到了赫连辞害怕的地步，故而赫连辞听到他口中吐露的威胁，立刻将他死死地按在了怀里：“随你。”
他想到前世纵身跃下悬崖的小世子，赤红了双眼：“随你……怎样都好，只一样……”
随你做什么。
只一样……别再离开我了。
没有殷雪辰的十多年，赫连辞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因为寻不见尸首，而麻痹自己，殷雪辰没死的十多年，赫连辞不想过了。
他已经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今生的疯子再发疯，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赫连辞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他收拢手臂，仿佛怀里的殷雪辰是一个松手就会寻不见的幻影，恐惧地问：“你呢？殷雪辰，你……你，你想好了吗？”
“我不是好人……殷雪辰，本王是摄政王！”赫连辞说出口的话似乎在赶殷雪辰走，但紧紧地缠在他腰间的胳膊却透露出了心底病态的渴望与执着，“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本王可以做任何事，杀任何人。”
“……你要是想好了，明日却反悔，本王什么都做得出来！”
殷雪辰听赫连辞一口一个“本王”，暗暗好笑。
这哪里是威胁？
倒像是幼时被欺负了，只能在嘴上放放狠话的稚童，说得再厉害，最后还是只会掉眼泪。
“好啊，你倒是说说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来？”他倚在赫连辞的胸膛前，忍笑道，“说给我听听，好要我仔细想一想，要不要反悔。”
赫连辞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赌气掐他的腰。
殷雪辰笑着躲，不知不觉间就被再次压在了榻上。
赫连辞的目光渐渐痴了。
灯火下，小世子面若桃李，眼波流转，一颦一笑勾他心魄。
赫连辞再也忍不住，用嘴将殷雪辰的唇堵住，也堵住了那些让人心痒的笑声。
不能笑，更多的笑意就从殷雪辰的眼睛里倾泻而出。
他搂着赫连辞的脖子，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随他吧。
只是情到浓时，赫连辞修长的胳膊在榻前晃动许久，动作慢慢从胸有成竹到不安，最后彻底崩溃。
稍稍清醒过来的殷雪辰赤着上身依偎过去：“嗯？”
赫连辞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不见了。”
“什么？”
“……”
诡异的沉默让殷雪辰笑出了声：“许是内侍监整理床铺的时候拿走了。”
“…………”
赫连辞喘得更重了，听起来，气得不轻。
不上不下的滋味确实不怎么样，殷雪辰原本也有些难受，但是赫连辞的反应大大取悦了他。
“蛮子，老天爷都不帮你。”殷雪辰仗着缺了那么一小盒东西，赫连辞不会真的欺负自己，得意扬扬地支起上半身，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挠着赫连辞的脖子，指尖蹭去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汗珠后，笑嘻嘻地问，“你还能伤了我不成？”
赫连辞额角青筋毕露。
他的确不能伤了殷雪辰。
哪怕，忍得恨不能将殷雪辰拆吞入腹，也不舍得伤了他。
前世……已经伤得够多了。
“真可怜。”殷雪辰得了便宜还卖乖，又作死地伸手，四处煽风点火，“怎么办啊，你不会憋死吧？”
言罢，笑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是啊，怎么办呢？
赫连辞拼尽一身的力气，强忍住暴虐的情绪，艰难翻身：“我去……我去沐浴……”
“沐浴什么沐浴？”殷雪辰哪里肯放人走？一把拽住赫连辞披散的长发，不耐烦地催促，“给我回来……没有药膏就没有吧，难不成还没有别的法子吗？烦死了。”
他说着，声音小下去，脸色也红到了极致：“难道你今晚，就非要那什么不成？”
赫连辞呆坐在榻前，反应了片刻，急不可耐地扑了回去。
火烛摇曳，青丝纠缠。
殷雪辰心道，这蛮子比野马还厉害。
骑马……他的腿也不会这般疼！
怕是蹭破皮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殷雪辰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赫连辞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
“脏死了。”他的指责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撒娇，“快……给我弄干净！”
赫连辞餍足地抱着殷雪辰，嘴上答应着，却没有多动弹。
殷雪辰体会到赫连辞那点说不出口的弯弯绕绕的心思，暗暗好笑，也没强求，只闭着眼睛，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倒是赫连辞回过神后，乖顺起身，拿着帕子，笨拙地替他擦拭起来。
帕子冰凉，与赫连辞的手指截然相反。
赫连辞的手指是热的。
冷热交替，殷雪辰闷哼着蜷缩起来，颤声道：“你……你等会儿！”
赫连辞依言停下动作，眼里却开始冒火星。
殷雪辰头疼不已：“今夜，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赫连辞急急回答：“你若不愿意，我不强求，只是我……来，也不行吗？”
他一时噎住，觉得赫连辞当真是个奇人，刚欲调侃几句，熟悉又剧烈的痛感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爆发。
殷雪辰的面色刷得一白，闷哼着捂住头。
又来了。
他想，那些痛苦的回忆又来寻他了。
那些……很可能和赫连辞有关却被他忘却的回忆。
作者有话说第82章 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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