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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43 ...


  •   寝殿内一派兵荒马乱。

      殷雪辰的手腕被赫连辞攥住,动弹不得。
      可他想不明白,赫连辞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也吐血了,你可心疼我”?

      他心疼过谁,还有谁吐过血?

      殷雪辰想了半晌,前一夜的画面堪堪涌入脑海——裴之远口吐鲜血,跌跪在地。

      他念及此,情不自禁地摇头。
      不,不会的,赫连辞怎么会将自己与裴之远作比较呢?
      再说了,他去扶裴之远,是因为裴之远是自己的旧友,与什么心疼不心疼,毫无关系。

      可这念头刚起,殷雪辰的神情就不自然了起来。

      这样的事,赫连辞怕是真的做得出来。

      他垂眸,望向躺在榻上的摄政王,想要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谁曾想,只不过动了一下,赫连辞就不安地闷哼出声。

      榻前的太医循声瞪过来,各个目露谴责,仿佛想要将手腕抽出来的小世子犯了弥天大罪。

      殷雪辰头皮一麻,尴尬地撤去手上的力道,无端心虚。
      太医们这才收回视线。
      他乖乖地站在榻前,再也不敢动,而榻上的赫连辞也终于安生,任凭太医摆布,再未做出怪异的举动。

      殷雪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怄气。

      明明是他倒霉,先是用了太医院研制出来的有副作用的伤药,后被逼无奈与赫连辞干了难以启齿的亲近事,到头来被太医们瞪,被赫连辞攥着手腕不得动弹的人,却也是他。

      真真是荒唐。

      殷雪辰越想越气,让内侍监端来一张矮凳,自顾自地坐在榻前,盯着赫连辞的脸生闷气。
      这世间有本事让他生闷气的人,当真没有几个人。

      若是盛京城那群纨绔子弟敢如此对待他,他早就挥枪将人揍了千八百回了。
      偏偏现下纠缠他的人是摄政王,还是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摄政王……

      殷雪辰只能和自己较劲儿。

      他盯着赫连辞的脸看了半晌,忽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当真是个蛮子。”他暗想,“即便闭着眼睛,也与大周的人生得不一样。”

      但这种不一样,与鞑靼还不同。
      鞑靼皮肤蜡黄,额骨前凸,赫连辞却是眉目英朗,各处都比周人恰到好处得深邃那么一丁点。
      殷雪辰的目光顺着赫连辞高挺的鼻梁滑落,短暂地停顿在失血的薄唇上。

      小世子鸦羽般的睫毛猛地颤抖起来,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轻微的刺痛让他蹙起了眉。

      罢了,再英朗,也终究是蛮子。
      他懊恼地想。
      赫连辞咬得比狼还狠。

      当小皇子的仪仗回到盛京城中时,摄政王刚从昏迷中醒来。

      赫连辞面色抑郁地睁开眼,强迫自己忘却梦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殷雪辰毫不犹豫地跳崖的画面,继而感觉到掌心里有什么温热的触感在挣扎。

      赫连辞本能地收拢五指。

      殷雪辰闷哼着惊醒。

      四五相对,小世子先咳嗽起来:“嘶……蛮子,你松手!”
      赫连辞的手指骤然一松,却不等殷雪辰将手臂抽回,就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没走?”赫连辞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殷雪辰的手腕,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也亦如手指般,拼命用力往他的心头挤,“你为什么不走?”

      “你要我如何走?”殷雪辰活动着酸涩的脖颈,一边咳嗽,一边抱怨,“你抓着我的手腕,我想走,也是不能的。”
      “你能。”赫连辞目光灼灼,似是想从他的话里寻出什么别的答案,“你明明能……”
      “太医说你伤重,不能乱动。”殷雪辰打破了摄政王的幻想,“你又攥着我的手不放。我若真的走了,你伤重不治,我大周如何是好?”

      他说得坦荡又残酷,赫连辞差点再次呕出一口血来。

      殷雪辰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挑眉问:“你身上的伤口怎么老是崩裂?太医说了,你再不好生养着,恐与寿数无益。”

      赫连辞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不是因为瞧见殷雪辰而痛,而是纯粹被气痛的。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些死了?”

      “蛮子,你若是敢现在死了,我就算追去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殷雪辰冷哼,“要死……也得给我等到大周局势稳定,陛下能亲理朝政再死。”

      赫连辞眼前阵阵发黑,生生被殷雪辰气得喘不上气来。

      候在寝殿外的太医们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能从摄政王的神情里,窥得一二。

      世子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殿下气得都要晕过去了啊!
      世子……哎呦喂世子,快闭嘴吧!

      “你……出宫吧。”摄政王缓了缓神,按住心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回你的荣国公府去。”
      殷雪辰心愿达成,立刻从榻前跳起,敷衍地拱手:“殿下好生养病,臣这就出宫。”

      赫连辞在榻上翻了个身,任由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寝殿。

      春日里,微风和煦。
      殷雪辰特意等李知知入宫后,才去御前行礼。

      小皇帝还不知道自己的皇叔被面前笑盈盈的世子气个半死,兴致勃勃地说:“朕命人将你打的熊剥了皮,赶明儿让内务府做个熊皮褥子给你带去北境,可好?”

      “谢陛下恩赏。”殷雪辰的目光落在李知知的手上。

      李知知邀功般举起手焐子:“先剥了一块做了手焐子,可好看?”

      他笑。

      “好看……陛下,时辰不早了,臣还要出宫。”

      “去吧去吧。”李知知见殷雪辰面露急切,连忙摆手,“朕也乏了。”
      小皇帝说完,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紧接着,冷不丁转身,问身旁伺候着的梁公公:“殷侍卫为何会在宫中?”

      梁公公一噎:“许是……许是摄政王殿下……”

      “哦,皇叔也回宫了。”小皇帝了然,语气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怪不得殷侍卫也在宫中。”
      “……朕是不是回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唉,该在猎场多玩几天,现在回来,惹皇叔不高兴就不好了。”

      “陛下说得是哪里的话?皇城是陛下的皇城,陛下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李知知稚嫩的面庞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可朕不想啊。”

      若是有机会,他宁愿将皇城留给皇叔。
      孤山猎场虽偏僻且不够富丽堂皇,可李知知不用面对成□□他念书的太傅,也不用去管满朝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朝臣。

      是他不争气吗?
      李知知委屈地想,也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当这个皇帝啊!

      “陛下,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寝殿,让奴才们侍奉您沐浴更衣吧。”

      梁公公的声音唤回了小皇帝的神志。
      他故作老成地点头:“是了,更完衣,朕还要去看皇叔呢。”

      与此同时,骑着马离开皇城的殷雪辰在长街上撞见了裴之远。
      他失笑:“裴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殷雪辰本意是想说,裴之远大老远从封城赶回盛京,不好好在家里歇着,怎么成日往外跑。

      这话落在亲眼目睹他被摄政王抱在怀里的裴之远的耳朵里,却有另一层意思。

      裴之远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厉声质问:“你昨晚……宿在宫里?”
      这话歧义太深,殷雪辰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否认便是承认了。
      即便已经有所猜测,裴之远听了殷雪辰的回答,依旧面色苍白如雪:“殷雪辰,你疯了吗?”

      “我看疯的人是你。”殷雪辰冷下脸,“我是陛下亲封的一等侍卫,又是炽翎卫的统领,宿在宫中,有何不妥?”
      “可……”
      “可什么?”他举起马鞭,反问。

      天边春雷滚滚,端坐在马背上的荣国公世子神情疏离又冷淡,语气里皆是不耐烦与厌恶:“裴之远,你有什么话,直说,别拐弯抹角,想知道什么,便问,我懒得猜。”
      裴之远陡然一惊。

      殷雪辰说话的语气何其熟悉?
      那是他面对盛京城觊觎他容貌的纨绔子弟,惯用的态度。

      裴之远从魔怔中惊醒,满背冷汗。
      昨夜,他亲眼目睹殷雪辰和赫连辞共处一室,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些不好的画面。

      赫连辞眼底盘旋的欲/望,令裴之远胆寒。
      殷雪辰的态度,更令他心生惊慌。

      裴之远自知荣国公府的世子无心情爱。
      往好了说,他是忠君爱国,往差了说,他实际上冷血无情,除了大梁的江山,心里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裴之远与他相识数载,自然将异样的心思早早掩藏在心底。

      如今,赫连辞却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想了他不敢想的人,殷雪辰居然没有生气,还好端端地在皇城里歇了一宿,他如何不震惊?

      但震惊过后,是无尽的后怕。

      裴之远按了按眉心,哑着嗓子为自己寻了个站得住理由的借口:“我是担心你身上中的毒……”

      殷雪辰面色渐缓,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误会了旧友的关心,态度软和下来:“无事。裴兄,那药是好药,效果也不错,就是用的时候……”
      他绞尽脑汁,没想出个合适的说法来,干脆含混道:“用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别出来就成。”

      裴之远光顾着担心殷雪辰,当真没去了解伤药的副作用。

      “什么……别出来?”

      “唉,叫你别出来,你就别出来,听我的便是。”殷雪辰翻了个白眼,轻轻踢了踢马腹,“我先回府去见阿爹……你若是无事,也回去吧。”

      裴之远同他道别,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调转马头,向皇城的方向纵马而去。

      不多时,在寝殿内应付小皇帝的赫连辞就听梁公公禀报:“殿下,从封城回来的裴大人请求觐见。”

      “裴之远?”赫连辞捏着奏疏的手一紧,撩起眼皮淡淡道,“让他进来。”

      “皇叔啊,您不能再……呜呜……再操劳了啊!”李知知闻言,哭得更凶了,“您伤了,让……让朕……如何是好……呜呜啊!”
      小皇帝哭得太伤心,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哭嗝。
      他一愣,红着脸掩面,继续呜呜嗷嗷地哭。。

      赫连辞头疼:“陛下先去歇着吧,臣无事。”

      “朕……朕就不该让……让殷侍卫走。”李知知追悔不迭,“殷侍卫在……皇叔就……皇叔就……”

      赫连辞心道,殷雪辰在,本王就要被气死了。

      但这只是玩笑话。
      赫连辞不怕被气死:“陛下,臣晚些时候会再召世子入宫的。”

      “好……好。”李知知这才安心,扶着梁公公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寝殿。

      “宣吧。”赫连辞起身披上外袍,若有所思地盯着走入殿中,毕恭毕敬地跪下的裴之远,缓缓眯起了眼睛。

      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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