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生长[重生]》林跃然

5、否极泰来

　　贝市第二医院，四区住院部。
　　三人间的病房里，弥漫着好几种饭菜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靠近过道的病床上，躺着位干瘦的老太太，枯瘦的胳膊上正输着液体，张着嘴，艰难地吞着护工送过来的食物。
　　坐在病床边上的胖护工大约五十来岁，一看就是长年干这活的老油条了。
　　她歪着头，斜着身，一手捏着饭勺，一手还拿了个手机，时不时地看看，漫不经心地从饭盒里盛着饭喂给老太太，有时饭里混进去个葱头或者姜片也仿佛没看着似的。
　　老太太并不敢抱怨，逆来顺受地吞着味道并不怎么样的中饭。

　　她一把老骨头了，住在这里一天天，花钱如同流水一样。
　　钱从哪儿来？
　　还不是孙女辛辛苦苦挣来的？
　　都奔三十的大姑娘了，连对象都没有呢……
　　亲爹亲妈靠不上，她这个奶奶还是个拖后腿的。
　　本来挣了点钱，让攒着当嫁妆吧，买不起房子，买个车子也听着好听啊？
　　可她这老骨头不争气啊！

　　她都不去街上捡废品了，就是把自己家里攒的那些纸壳子易拉罐啥的，往附近的回收机里送一送，挣点积分换点零用嘛，谁知道，走着走着，就眼前一黑，倒了呢？
　　倒就倒吧，路边的热心人们还给她送到了医院。
　　ICU啊！一天一万，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这是烧钱玩呢！
　　一开始，她浑身插着管子，还迷迷糊糊啥也不知道呢，她要知道这么烧钱，她肯定自己跳起来把管子都给拔喽！
　　等后来人醒了，孙女还哄她呢，说也就是一个月几百块，能出得起。
　　换了病房，她才听着病友们说了是一万！
　　可把孙女给坑苦喽！

　　当时她就闹着要出院……后来小孙女都被气哭了，她才讪讪地不闹了。
　　不过住院就住吧，还给她请个护工。
　　她偷偷打听护工的工钱，虽说那个护工大妹子挺尽心尽力的，一天就坐那儿只伺候她一个了。
　　可工资也高哇！
　　一天就要五百块！
　　自从孙女不让她捡破烂卖钱以后，她能卖的只有自家的破烂，五百块！她攒一年的破烂都不凑不够钱啊！
　　这不是，孙女去忙工作，正好这个胖媳妇凑到病房来，拍着胸脯说她收费便宜，一天才一百块，当然了，肯定不能一刻不离地守在病人身边，就是定时过来喂三顿饭，再给拾缀拾缀啥的……总之，保证一天能照顾病人两个小时呗。

　　人胖护工算盘打得响着呢！
　　这儿的病人和家属多刁啊，不知道从哪听说她做事毛糙，同样的价钱都不肯雇她，那她就另外想个法子，把时间都拆开来，接上五六个病人，也才花五六个小时，挣得没准还比别人多呢！

　　胖护工忽悠住了老太太，这会儿老太太艰难地吃着她喂的饭，心里明镜似的。
　　怪不得人家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呢，这人收的工钱少，果然做事跟人家先头那个，可是差远了！

　　“咳咳咳！”
　　冷不防一颗米粒就呛到了喉咙里，老太太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吃不吃？不吃我倒了啊！”
　　胖护工本来就急着喂完这单去赶场呢，这会儿看着老太太咳嗽得厉害，就黑了脸，把饭盒顿在床头桌上。

　　“你这个人，没看见老太太呛到了吗？”
　　“这是怎么喂的饭啊？”
　　“你这护工也太能糊弄了吧？”
　　病房里其他的病人和家属看不过眼，都出来说话了。

　　胖护工双手一叉腰，翻起了大大的白眼。
　　“少啰嗦，你们好心你们怎么不照顾？”
　　“我辛辛苦苦伺候人，收那么点钱我容易么我？”
　　“这老太太娇贵，去住五楼贵宾病房啊？”

　　老太太捂着嘴，拼命摆手，“咳咳咳……怨我，怨我，是我吃得太急了。”
　　要不是她不能动，她连这一百块都不想花呀。
　　病房里其他帮腔的人都不说话了。
　　这老太太，怪可怜的……都是为了省钱啊！
　　这老人，要是没有儿女在跟前孝顺，就是晚景凄凉啊！

　　胖护工一扭脸，得意地笑了声，抱起没吃完的饭盒就走。
　　“老太太，呛着了就别吃了，晚上多吃点吧？”
　　找她的都是抠得不行的穷鬼，就算她态度不行那也得受着！

　　顶着满屋子不满的视线，胖护工扭哒扭哒就走到了门口，差点跟一个人影儿撞上。
　　胖护工打眼一瞅，就见这是个衣着时髦的漂亮姑娘，这漂亮姑娘绕过她走进病房，直奔着那个穷抠老太太去了。
　　“奶奶，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练雯雯这会儿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再不是前些天为了筹钱忧愁烦恼满身负能量的样子了！

　　老太太看着孙女这样子也露出笑容，“好呢，好多了！”
　　哟！这就是老太太的孙女？
　　看着不像是没钱的呀！
　　胖护工瞅着瞅着，那脚跟就定住了，眼睛嘀溜溜地打转，终于就凑了上去。
　　“妹子，你就是老太太的孙女啊？”
　　“看你也不像是没钱的，不如这样，我一天过来两个小时，二百块钱，怎么样？”

　　练雯雯愣了下，“不用了，我们已经有护工了……”
　　说到这儿，她在病房里看了一圈儿，没看到她找的那位护工的影子，“奶奶，刘大姐呢？”
　　老太太心虚地咳了一声，正想着要怎么支应呢，胖护工就接话了。
　　“老太太嫌刘护工伺候得不好，辞了！这不是，这两天，都是我在这儿呢！我收费在这儿是最实惠的，才一百！”
　　练雯雯无语地看着老太太，“奶奶！”
　　这次中风，可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儿，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
　　要不是为了奶奶的医疗费，她也不至于动用了汤太留下的那点人情，冒冒失失地跑到吴大佬那边毛遂自荐。

　　幸好结果是好的，吴大佬真的愿意用她！
　　要不说，吴大佬能成为贝城首富呢！瞧人家这慧眼识珠的眼光！
　　“奶奶，不是说了，钱的事不用愁么！”
　　“嗯，呐，我……”
　　老太太支支吾吾地说不全乎话。
　　其实她心里知道，孙女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姑娘，手头上能有多少钱啊？
　　这次住院，就都倒腾干净了不说，没准还欠了不少债！
　　可现在的年轻人都爱面子，当着一屋子人，她也不能给孙女拆台，说咱穷得很，就是付不起医药费吧？

　　老太太说不出什么来，胖护工却不甘寂寞。
　　“诶，妹子，成不成的，给个话呀！”
　　练雯雯刚刚搭眼看见这个胖护工，就感觉这个护工不像是个能干细致活的样子。
　　“不用了，我要给我奶奶换个病房，再请刘姐回来。”
　　胖护工的嘴几乎就歪到了天边去。
　　切，拽什么呢！
　　就她们祖孙俩这个抠门劲儿，还要换病房，请刘姐回来？

　　她正要冷嘲热讽呢，就看着俩护士推了个医疗车过来了。
　　“608房是哪位要转到五楼病房呢？”
　　练雯雯赶紧答应，“我们，我们，是我奶奶要转过去！”
　　她不过是提了下自己眼前的困难，吴大佬就手一挥，先支给她一百万！

　　奶奶突然中风入院，光在ICU就花掉了二十多万，后续的住院费也不是个小数目。
　　就她那点积蓄已经用光了，能借的朋友也都借遍了，就连网上的小额贷，她都借足了额度……
　　这一百万，放在演艺圈里，听起来虽然不算很多，却是雪中送炭，能解燃眉之急！
　　她奶奶的病，虽然是抢救过来了，但医生说了，主要还靠养，养得好了，生活还能自理，没准过个几年，还能恢复得很好呢。
　　她把住院费交了，债还了，还能让奶奶换个好点的病房，有助于病情恢复。

　　老太太就算没住过贵宾病房，也知道那儿一天肯定贵得要死。
　　“不换，不换，我好了，能出院了！”
　　“哎呀，奶，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儿，我刚刚找着了个好工作，老板特别好，先支了工资给我了，足够的了！”

　　眼瞅着护士们把老太太抬上了医疗车，轰隆隆地推着走了，那个漂亮的孙女，也小碎步跟在后头。
　　其余两个病床的病友和家属都挺羡慕的。
　　“老太太还好有个孝顺的孙女。”
　　“挺本事的呀！”

　　只有胖护工不但没多捞着钱，反而丢了一份工，脸拉得老长。
　　呸！本事？谁知道是什么本事？哪家的老板这么好，会乐意先□□么多工资的？

　　其实老太太心里也有一点不放心。
　　虽然人在贵宾病房里，却没工夫看条件有多舒服，而是拉着孙女的手。
　　“雯啊，是什么工作啊？”
　　她有个漂亮的孙女，打小就一直忧着呢！就怕被坏人给惦记上啊！

　　“我给一位老总写传记啊……您看，这就是那位老总，咱们贝市的首富呢！”
　　练雯雯就知道老太太心里想的啥，从手机上找出吴大佬的百科，让她奶看照片。
　　老太太一看是女老板就放心了，眯着老眼，盯着人家那照片夸了半天。
　　看人家大老板，也不过就比她小个几岁而已，多有能耐，自己就创下了那么大的家业……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给人家写啊……”
　　老太太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拉住小孙女，殷切叮嘱着。
　　她家的小孙女，不光长得好看，还是个会写文章的才女哩！
　　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就一直是班里的语文科代表，写的作文还拿过全国的大奖。
　　后来高考，那个语文成绩听说也是全区第一。
　　上了大学，她攒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孙女的学费，都是孙女自己争气，在网上写东西，挣回来的学费和生活费。

　　四年前，她就听小孙女提过，那个全国都有名的汤太，找她去写什么传。
　　说是给的酬劳还挺多的，有好几十万吧。
　　可惜后来人家突然过世了，说好要给的钱也都没给……不然没准她小孙女早就成了特有名的大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