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爱2020》旎旎果子

6、猫咖

　　健是这家猫咖的常客。
　　他通常会在午后三点左右出现，带着笔记本电脑或是书，到柜台上点上一杯咖啡，再坐在临窗的那个位子上，一边工作、看书一边撸猫。
　　店员小咪已经注意他很久了，就她的观察来看，健是个性格安静、脾气温和的男孩子，他每次跟小咪点咖啡时说话的声音总是轻轻的，像和风细雨，让人不时会联想到可爱可亲的小猫咪。
　　小咪很喜欢他，觉得他不像一般的男孩子那样粗野可怖，而是略带有一点神秘却又平易近人。
　　今天下午，健又准时来了，只是怀里多了一只他自己的猫。
　　他来到柜台前，同小咪商量地说：我可不可以、让我的猫在这里玩一下？
　　小咪觉得有些吃惊，按理说，自己有猫的人，怎么会每天花钱到猫咖里撸猫呢？
　　这个嘛……小咪犹豫着，因为通常来说，店里是不允许客人带外面的宠物来的……
　　健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小咪一下心软了——
　　好吧！
　　听到她答应了，健露出了笑容，健的笑容和他往常给人的感觉一样、是平静如春风般却又令人向往的。
　　小咪跟着去逗弄他怀里的那只猫：
　　这是苏格兰折耳吗？好可爱！多大了啊？
　　健说：好像……快一岁了吧？他似乎不太肯定的样子。
　　小咪又接着说：好漂亮，没想到你自己也有养猫啊，我还以为——
　　嗯，健点点头说，其实，是我朋友留下的……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接着，他就拿起咖啡去他的位置了。

　　健把咖啡放到桌上，然后坐进沙发，一边抱着怀里的猫，一边陷入了沉思，手上猫毛柔软的触感，似乎激发了他的回忆——
　　女孩如丝一般的长发，女孩肆无忌惮的笑脸，女孩毛茸茸的高领毛衣，女孩的唇，女孩的耳钉，女孩的脖颈，以及脖颈上那脖脖跳动的血脉，女孩花一般的硕大裙摆，女孩躲在窗帘后面无声的哭泣，女孩的怒，女孩的冷漠，女孩的发飚，女孩的暴走……
　　记忆像厚重的泥沙般将他层层裹住，健脸色苍白、像快要承受不住般地紧闭上了眼睛……

　　小咪越看越觉得今天的健很奇怪——
　　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他看上去随时要被窗外的阳光震碎了一样。她莫名为此感到担心，虽然心里很想过去问一问，可是又不敢——
　　毕竟她和健只是客人与店员的关系，如果交浅言深，恐怕会让对方误会，更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对她避而远之。
　　可是健看上去真的好孤单啊，哪怕怀里有猫陪伴，他脸上的表情仍像刀刻般地透出一股强烈的悲伤……
　　终于小咪还是下定决心过去看看——
　　她来到健身旁，假装问他要不要加水，然后夸奖他怀里抱着的猫——
　　这猫好乖啊！
　　没想到健竟然大方地问她想不想抱一下。
　　可以吗？！
　　当然……
　　小咪一脸开心地把猫接过来，她又是抱又是亲又是把猫贴在自己的脸上蹭啊蹭啊蹭……
　　健就一脸怔怔地看着小咪和他的猫咪互动，不知不觉间，他脸上的阴云似乎也被驱散了……
　　你果然也很喜欢猫呢……健难得主动地聊了起来。
　　是啊！小咪笑着说：就是因为喜欢才会在这里打工嘛！
　　挺好的，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那你呢？你做什么工作的？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健好脾气地摇了摇头——
　　看你年纪还小的样子，还在念书吗？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小咪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已经不念了，没考上理想的大学，家人让我直接工作比较好。
　　是嘛……健略显黯然道，不过，工作也挺好的，尤其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说到这儿，健的眉眼低垂了下来，似乎是又想起他那些悲伤的事了，小咪顺着他低垂下的眼睫毛，忽然发现他衬衫袖口下的手腕处似乎有伤。
　　这是怎么弄的？她问。
　　健慌了一下，随即掩饰道：没什么，不小心被猫抓到了……
　　但眼尖的小咪早已瞧出来，那根本不是猫爪留下的痕迹，而更像是人为的……
　　小咪刚想说什么时，门铃响了，原来是老板回来了。

　　小咪被老板叫进休息室骂了，因为她私自放了外面的猫进来。
　　但小咪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只要回想起她刚刚和健在一起度过的那一小段短暂却温馨的时光，她就觉得很满足，哪怕会被老板骂死，甚至是被开除，她也无怨无悔，因为——
　　健的笑容是这世上最可贵的宝物，她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去争取——
　　忽然间，老板的骂声停了，小咪诧异抬头，看见不知何时，健已走进了休息室——
　　健为小咪仗义直言，说都是他强求让他的猫咪进店、小咪才迫不得已答应的，如果小咪要被惩罚的话，请惩罚我吧！他大声地说。
　　小咪感到十分震惊，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个男孩子肯这样为她说话，她呆呆地看着健，一时间，平常温和如水的健在她眼前的形象变得瞬间高大了起来。
　　老板终于放过了小咪，健也叹息般地对小咪说：
　　为什么不解释呢，明明不是你的错……
　　小咪一脸扭捏地瞥着健、问他待会儿有没有空，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吃个饭，她想谢谢他。健愣在那里，半天不响，小咪又壮起胆子拿手攀住了健的肩膀，然后红着脸、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下一吻——
　　健怀里的猫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健回吻了她。

　　两天后。
　　健又来猫咖了，但是——
　　小咪刚刚才绽放开来的笑脸，在看到健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后，冻结在那里。
　　健来到柜台前，点了两杯咖啡，虽然小咪一直盯着他，但他没有回视。
　　小咪只好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收钱，制作咖啡，可她还是忍不住一再回头、偷偷去打量健、和健身边的女人……
　　她是谁？
　　是健的朋友吗？
　　还是他的女朋友？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一直抱着双臂，还紧皱眉头，一副很嫌弃这家店的样子。
　　咖啡好了，小咪用托盘装起来送过去，女人的声音这时细细地传过来——
　　你到底怎么决定，给个痛快话好不好！
　　这女人，怎么这么凶！健呢，他都不反抗的吗？
　　小咪抬头瞧见健一脸苍白地坐在那里，他今天没带猫，也没有抱店里的猫玩，他只是低头坐着，嘴唇紧抿，像是在用沉默作反抗。
　　小咪把咖啡放好后，正要转身走，忽然又听女人勃然大怒道：
　　你一直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听砰的一声响，似乎是杯子被打翻了，小咪转过身去，刚好看到女人正越过桌面把健的衣领揪住了的这一幕，小咪当即跑过去，把女人拉开了——
　　这位客人，有话好好说行吗？不要在我们店里闹事，不然我就报警了！
　　女人一愣，随即抓起座位上的包包，咬牙切齿地走了，小咪转身关心地问健：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想到健竟两眼一闭，晕倒在了座位上。

　　小咪把健扶进了员工休息室，安顿他在沙发上躺下后，她给他盖上毛毯，又给他倒来了一杯温开水。
　　喝了两口水后，健渐渐醒转，但脸色还是苍白得吓人，让人疑心他是否生了什么重病。
　　要送你去医院吗？小咪担心地问。
　　健一脸茫然地摇头。
　　小咪跟着又问：那女人是谁？为什么跟你吵架？她怎么那么凶啊！
　　健什么也没说，只慢慢地撑起身、又站起来，好像打算要走的样子——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你要走？
　　是的。
　　不行！小咪冲到他面前拦住他说：你还是再休息会儿吧，等精神好些再——
　　健轻轻摇头，把她推开，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小咪注意到健的眼中没有一丝光采，他就那样默然地离开了，从休息室的门口走出去时，如同消失在了一个炽白的将要把他整个人吸走的光洞中……

　　三个月过去了，健再也没来过猫咖，小咪每天都在翘首期盼，结果却总是令她大失所望……
　　他怎么了？
　　他去哪里了？
　　他已经忘记我了吗？
　　他是不是交了新朋友了所以不再需要我了？
　　小咪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健——工作的时候，发呆的时候，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喝酒的时候，跟朋友们相聚在一起胡闹的时候……
　　小咪觉得自己的心，和那天吸走健的光洞一样，空了……
　　健！
　　你在哪里！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健！健！！！
　　某天晚上，当小咪孤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停住脚步、仰望星空，接着，她就像发了疯似的在黑漆漆的马路上拔脚狂奔，她一口气跑过了整条商店街、灯火通明的夜市、人声鼎沸的大排档、空无一人的小巷、野草丛生的河边小路，最后，她筋疲力尽地倒在了一片寂静无人的小区门前……
　　她汹涌地喘着气，感到肺部像刀割一般的痛楚，头顶处的路灯白惨惨地照着她，从她脸上滑下了两道像银河般的闪闪发亮的泪水……
　　忽然，她又用力地甩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拿两手围成喇叭状朝漆黑的夜空呐喊了起来：
　　健！
　　健！
　　健我想你！！！
　　雨点劈哩叭啦地落了下来，大雨很快就把她的全身都淋湿了——
　　喵！喵！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猫叫声，随后，小咪在草丛那里发现了一颗同样被大雨淋湿的小猫咪的头——
　　喵！小咪一脸怜爱地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湿漉漉又全身发抖的小猫抱进了怀里——
　　可怜的小家伙，你也淋雨了吗？正说着，她听到背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扭头望去，一瞬间，她惊恐般地瞪大了双眼——
　　是健！
　　竟然是健！
　　是冒雨下楼来找猫的健！
　　啊，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地活着呐！
　　小咪抱着猫站起身、带着满脸的雨水和泪水冲着健傻笑了起来。

　　【本集完】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