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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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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沉倚靠在车后座,瘫软着身体望着窗外。斑驳的灯火映照在他疲惫又苍白的脸上,他数着慢吞吞爬过的树木,计算着到家的时间。
大概还有将近四十分钟。
路星沉闭了闭眼,将那五光十色的光芒尽数熄灭。
“为什么不让你的助理来开车?”
“我怕他紧张。”
“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他?”
黎司暮笑了,“不能,但是你想让他知道我们是邻居?”
“……”
“所以啊,你要是嫌我开得慢,我们可以换换。”
路星沉才不愿意开车,他叫助理接送他就是因为他懒得开车,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懒。
“不要。”
“你可以睡会。”
“黎司暮,你什么星座的?”
“怎么?想了解我?”
“问你问题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上网搜搜不就知道了。”
路星沉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黎司暮是什么星座的,他甚至知道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了解敌人当然要全方位了解才行。
他只是有些无聊,想找人说说话,然而这不大的空间里也就这么一个人。
“其实我的星座根本不是网上的那个。”
“什么?”
黎司暮的语气变得低沉很多,“其实这生日根本不是我的。”
路星沉疑惑地睁大眼,“什么意思?你被公司改了年龄?”
“不。这是个纪念。”
“哈?”路星沉匪夷所思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为了纪念一个日子。那一天,我重获新生。”
“等等。这应该是机密吧,你确定要跟我说这些?我再提醒你一次……”
“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
“……”
“但是你不想听吗?”
这问话好像恶魔的诱惑,路星沉当然想,他相当好奇死对头的秘密。可是死对头就这么轻易地把秘密告诉给他?还有这等好事?
“那我就当听个故事了,你说吧。”
黎司暮弯了弯唇角,他就知道路星沉不会拒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路星沉说起这件事,也许是这事憋在心里太久了,他需要一个人,还是一个不那么亲近的也不那么陌生的人,将这份压抑着的冲动释放出去。
即使路星沉传出去也无所谓,这件事本身根本造不成什么太大影响。
顶多是人设全线崩塌。
“也许你有所耳闻,有人爆料过说我曾经是不良少年。”
路星沉知道这个传闻,他甚至还看过黎司暮初中时的一张照片,寸头黄毛,一脸阴鸷。
“其实没那么严重。”黎司暮将车缓慢地并入走走停停的拥堵车流,等着前面的车再次前行。
“比起不良,更多的是孤僻。因为一些……原因,我很难适应集体生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我一句话也不说,也总是有人凑上来想要和我搭讪。”
“你是说你那个不能接触别人的毛病?”
“你可以这么理解。因为这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我才改变了自己的形象,我的确像他们说的那样经常逃课,但是我都是去外面的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啧。路星沉轻笑,“真不愧是三好。”
路星沉这么意有所指,是因为黎司暮以高考全省前百的成绩进了顶尖学府。
一开始被爆料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相信他是那个学校的学生,但是看到他忙通告的同时还能拿到那么高的绩点,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这样下去了。当时的我浑浑噩噩的,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直到那天,刚出道没多久,站在桥边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首歌。”
“什么歌?”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首歌是谁写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那首歌,我感动到无法呼吸。”
“不至于吧。”
“是真的,就好像以前一直站在悬崖边跳舞,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那首歌带给了我勇气。我只知道,我要做出改变了,我不想再带着面具生活。”
“所以你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没错,我也发现了我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真正想要做什么。为了纪念那一天,我对外宣称的生日就是那一天。不仅如此,我还……”
黎司暮突然住了嘴,像是想到了什么。
“还怎么?”
“没什么。”
“我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一首歌拯救了一个人,还不够有趣吗。”
路星沉没说话,继续闭着眼放任自己跟着汽车的颠簸随波逐流,这个故事虚伪又无聊。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一首歌就让人的念头尽数转变了?谁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太假了,黎司暮根本就没意识到,也许根本就不是那首歌让他改变,而是他本来就准备好要改变自己,只是那首歌临门一脚,出现的刚刚好罢了。
黎司暮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也是,黎司暮那时太过年轻了,他刚出道时还没成年呢。
“……我非常感激也很崇拜那个人,也非常喜欢那首歌。明明是很复杂的结构,听起来却那么简单动人。你要听听吗?”
后座并没有任何回音。
黎司暮快速递瞥了眼后视镜,路星沉阖着眼,呼吸平稳,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耸动。
他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在死对头的车上能睡这么安稳的,大概也只有路星沉一人了吧。
他握紧方向盘,车身更加缓慢平和地融入茫茫夜色里。
半小时后,车平稳地停下。灰冷的车库灯光半铺在路星沉的侧脸上,这样平静的路星沉是黎司暮几乎没见过的,冷白皮在灯光的铺陈下像是从白墙上剥落的一块。
他看了一会儿,那略微上挑的眼角,弧度起伏的唇形,高挺的鼻梁,每一分都恰到好处,他闭着眼的时候,几乎完全想象不到他的颓唐与散漫。
可是他一睁开眼,便让人感觉像是在盯着偶尔涌动的死水,里面潜藏着能撕碎皮肉的锋利鲨鱼。
“盯着我干什么?”路星沉挑着眉头,瞪着一双依然惺忪的眼。
“到了。”黎司暮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怕你睡得太熟,就没着急叫你。”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解释,很像是欲盖弥彰。”
“随你怎么想。”
路星沉掀了掀唇,随意地拉开车门,迈出长腿,下车伸了个懒腰,半瘫着靠到旁边的墙上。
“早就想说了,你这停车技术是真的不错。”
“那……下次让你感受一下开车技术。”不知是不是故意,黎司暮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缓慢开口。
“哦?”路星沉耷拉着眼皮看他,先他一步往外走,“算了吧,我可无福消受。”
两人在电梯里,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像是在坐跷跷板,谁也不愿多离对方近一点。
“叮。”
电梯到了,路星沉依旧是先一步迈出电梯,仿佛不想跟后面的人在一个空间多呆一会。
突然,路星沉停下了脚步。
“怎么……”
“小路!”
黎司暮立刻闭上嘴,越过路星沉的肩头看向对面。
“你可总算回来了。”一个三十多岁浑身散发着精英气息的男人看到路星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推了推脸上的银边眼镜,“原来你真的住这里,我还以为他们骗我。”
黎司暮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他手腕上的金表,全球限量款。
路星沉眯起眼,脚步慢慢踱过去,“你找我干什么?”
那男人用探究的眼神瞥了眼他身后的黎司暮,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我们进去说吧。”
路星沉抿起唇角,盯着那个袋子,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后似乎妥协了。
“我可不能保证什么。”
“没关系,”那人立刻着急地说,“小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没等路星沉说什么,黎司暮突然快速地在他背后擦身而过,鞋底与地面重重的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黎……”
门砰地一声震响,墙壁上的灰尘似乎都被抖落下来。
“什……”路星沉被这响声震得皱起眉头,“什么毛病。”
“小路,这人是?”
路星沉面色阴冷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一会儿,“对——家。”
男人有些意外地瞥了眼那边,据他所知,路星沉很少露出这般神情,很少对人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他一直都得过且过般地对人对事,只是一旦有人真的和他走得很近时,他也会露出最柔软的那一面。
可他还没见过路星沉如此负面地形容一个人。
好像这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过刚才那孩子,看上去并不像是能惹到路星沉的类型啊。
“别管他了,李哥你最近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