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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妻人于鬼(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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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随阳道:“怎么?你认识我三师兄?”
杜思云赶紧摆手,道:“不不不,说不上认识!”
吕随阳仔细瞧了瞧她,脸上带着鲜明的红痕,是个非常鲜明的特征。天都府出身,若是小有名气,那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想起来这人在修真界中称号如何,实力如何。
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听说过这号人物,可杜思云好像没惊慌过。没有人不怕死的,他自然理解为是她实力足够强劲,所以才表现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吕随阳道:“我在山上的时候,一直是三师兄负责教导我人情世故,他把天都府有名气的修士都告诉了我。就没听说过一个叫‘杜思云’的体修。道友莫非也是一直在山中修炼?”
杜思云道:“其实——”
“我不是筑基后期。”
吕随阳点点头,表示理解,体修走的是淬炼身体,自成武器这一脉。和他们境界算法有所不同很正常。
杜思云看他频频点头,以为他真懂了,没想成他下一句就是:“那杜道友现在算是筑基初期还是筑基后期。若是刚筑基不久,对上金丹修士怕是很困难。不过这也要看,他是刚结丹,还是……”
“我是练气后期。”
“后期,这倒是——等等!”吕随阳察觉出不对了,难以置信地问,“你真是练气期啊?”
“如假包换。”
吕随阳脸色霎时白了,道:“完了完了,这可完了!我们怕是要被妖怪生吃了!”
杜思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吕随阳埋怨道:“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杜思云道:“我早说了啊。你自己没信。”
吕随阳把背着的的包袱取下,从中抖出一柄赤身黑纹的长剑来。这长剑比普通的剑都要来的宽,来的短,好像是用来拍人,而不是刺人。他左手用力握住剑身,鲜血顺着向下流进了黑纹当中。
这是剑修中常见的以血驭剑,能使得灵剑威力倍增,但也有个问题。杜思云道:“灵剑也要灵气才能驾驭,你割掌做什么?”
黑纹中慢慢地融进了丝丝血色,直到血液从剑身滴落,而不是被黑纹融进时,吕随阳才松开手。他把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包着伤口,抱怨道:“你差点害死我!”
吕随阳道:“这是我的本命灵剑,用血激这灵剑凶性,三天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逃出去也就是一个掉境界,逃不出去可就没命了。”
杜思云想到什么,问道:“你三师兄在附近吗?”
吕随阳摇摇头,道:“怎可能?他现在指不定在西边哪块山地上呢。”
“对了!”吕随阳直起身,脸上露出喜色,“你不是天都府的吗?不是说梅先生桃李天下,传音符不能用,信号弹有吗?”
杜思云低着头盯着脚尖旁忙碌的蚂蚁,自嘲道:“早就把这些东西丢了。”她的声音很低,吕随阳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问她关于天都府的事情。
两个人仍旧靠着闲聊磋磨时间,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吕随阳在说。也许是心里也明白是大难临头了,吕随阳说话更没有顾忌。什么三师兄最恨别人夸他长得漂亮,什么山上除了师兄弟就只有个煮饭婆婆,就差把山上一日三餐的菜谱也告诉了她。
偶尔杜思云会插嘴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什么偷了谁的兰花去当零嘴吃,什么不小心烧坏了谁谁谁新画的灵符。吕随阳忍不住道:“你莫非是哪位长老/星君的女儿?”
杜思云停了下来,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了似的,好长时间不讲话。吕随阳自觉失利,“哈哈”地扯个笑话带过了这个话题。他们终于没话可说,坐在坑里,望着天空。两个人都没心情睡觉,忽然杜思云说:
“也许他已经不在上面了。”
吕随阳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那个金丹修士。
“还是算了吧!等到送去祭坛还有一拼之力,在这个怪坑里,可什么都做不了。”
杜思云不回答,好像默认了他的话一样,只是一直抬着头看天。鸡鸣破晓,朝日红霞洒在上方的石壁上,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坑口,双眼因长久凝视而干涩,眨眼时好像能滴出几滴晶莹。
旭日东升,愈来愈盛,上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又重又急。
坑口出现了一个缩小的脸,是那天和陈老汉吵架的女人。
女人朝下面喊:“我男人被你藏在哪里了?”
杜思云道:“我一个初入此地的外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女人道:“你少给我装死!我一看死小鬼的脸,就知道他去了贱女人家里。你住在那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那男人被打晕了之后,程云主动把他绑起来关进了柴房。没道理现在找不到人。
杜思云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女人气得破口大骂,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吕随阳替她辩驳了两句,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久了,看她没反应,又觉得可能真不是她,骂骂咧咧地走了。
吕随阳问她,杜思云没回答,默默思忖着,心里蓦地想起一个枯瘦的身影。
但应该不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这么一来二去又熬过去了几天,两个人表面看着平静,心里早就焦躁得不行了。吕随阳一直在抚摸放在膝上的宽剑,杜思云捏着袖口捏着的内门令牌,在一旁静坐。
女人后面又来了一次,带了一桶粪肥,准备泼进坑里的。幸好撞到送饭的陈老汉女人,两人撕扯半天,最后那桶粪也没倒到他们头上来。
最后一天,什么也没发生,没人送饭,没人过来骂架。吕随阳手掌上伤口不断被割开,早就血肉模糊了。虽说是要保存实力,却忍不住站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这天傍晚时分,吕随阳终于按捺不住,走到她面前,说:“你就不急吗?”
杜思云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天没人来。”
吕随阳道:“是啊是啊!连断头饭都没有。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张,你不怕死么?”
杜思云反问:“天底下有不怕死的人吗?”
吕随阳急死了,道:“那你怎么如此镇定?”
杜思云道:“因为今天没人来。”
吕随阳摸不着头脑,听得云里雾里的,直说道:“你少说点虚话!你们这种世家豪门,嘴上挂着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我可听不懂。”
杜思云无语,解释说:“上面新添了看守的人,那人不在附近。”
吕随阳挠了挠头,小声道:“这有什么关系?”
杜思云道:“那人走了,所以才要人看守。有人看着,所以无论送饭的还是泼粪的,就都过不来了。”
吕随阳问:“难道就不能因为是送饭的今天吃坏了肚子,泼粪的那个找到人了。”
杜思云摊开手,说道:“也许如你所说。”
他还想再说什么,杜思云都一副“道友说的极是”的样子敷衍他。
次日傍晚,从上面飞进两条拳头粗的银色锁链,缠在两人腰间,吕随阳朝她做了口型,意思是法器都在,那修士肯定也在这里了。不等他看清杜思云表情,腰间缠绕锁链突然向上收回,两个人飞离洞口,飞出平地数米,又狠狠摔落。
吕随阳抬起头,看见两条锁链被两个黄袍道士抓在手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胖的攥紧锁链,把吕随阳往身前一拉,唱道:“替——天——行——道——”
矮瘦的如法炮制,也高声道:“替——天——行——”
这一次无人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