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假粉》虚妄岛屿

1、喂，你这假粉

　　在失业的第五十二天，经历了母亲大人的无数个白眼后，陆蕊终于忍不住了，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她陆蕊今天终于一雪前耻，找到工作了！
　　陆蕊，今年二十二岁，某不知名大学的平平无奇的大四女学生，几个月前，陆蕊刚去实习的那家小公司倒闭了。
　　作为一个毕业在即的大四学生，几乎每个亲戚见到她都会“热心”地问上一句：“蕊蕊今年就要毕业了吧？学的什么专业啊？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啊？”
　　母亲大人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暗自咬牙，人家一走，立刻化身严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你看某某某阿姨的儿子，人家现在在XX公司混的多好啊”；“你的发小某某都找到工作了吧；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陆蕊深知自己不够争气，面对老妈的指责一直以来都敢怒不敢言。但是，陆凤女士，也就是陆蕊的妈妈，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经过无数亲戚的“关心”后，在家族群里毅然决然地表示陆蕊已经找到工作了。陆蕊丢不起这人，在自尊心的驱使下没有说实话，并且为了免受母亲的唠叨，以最快的速度悲愤地搬了家。当她躺在那个只有十五平方的小房间的床上算了算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时，她只能仰天发出一声长叹。
　　失业的那段时间，她从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大小姐迅速地变成了一个一块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穷光蛋。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转机很快就来了。陆蕊有一个小姐妹在娱乐公司，专门负责带小爱豆，陆蕊在和她聊天时无意中说了自己最近的处境，那小姐妹突然问她要不要赚钱的机会，就是工资不太高。
　　天知道陆蕊有多激动，她已经听不到“工资不高”这一句了，现在的她恨不得钻到电脑那头抱着对方的大腿喊上一句“爸爸”。然而，这个做作的女人还故作姿态地回了一句：“什么工作啊？潜规则我可不干！”
　　小姐妹极其无语地回了一句：“你想得美，你倒贴人家也不会要你。”后面跟了几个白眼的表情。
　　小姐妹是学传媒的，毕业以后一直都在娱乐公司当艺人助理，这么些年也混出了一点名头。确定了她的心意后，小姐妹也开始切入正题，原来，她说的赚钱的机会就是假装粉丝，给他们公司的一个小爱豆当站姐，去接机，在机场举手幅，尖叫什么的，回来以后负责修图发图，写应援词。
　　小爱豆名叫程初，最近要去参加一个大型活动，公司好不容易在众多小鲜肉云集的活动中为他博得一席之地，自然要整点排面。
　　小姐妹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丢下一句：“阿蕊，反正机会我是给你了，工资就四千，也不多，你自己考虑吧。”
　　穷光蛋陆小姐看了看自己的花呗欠款，答应了。

　　活动在即，本来以为一切会顺顺利利，但倒霉的是，在活动的前一个星期，陆蕊脚底板上起了两个包，硬硬的，走路时有点疼，一开始她以为是走路走多了磨出了水泡，没怎么在意，后来却越来越肿。神经大条的陆蕊这才想起去买药，没想到在药店连买了两只药膏也没什么疗效，她一咬牙找了个街头的“医生”买了个偏方，这偏方一用可不得了，原本还能正常走路，现在疼得跟个残废似的，一连好多天都没法正常走路。
　　眼看着就到程初参加活动那天了，为了那四千块，陆蕊只好咬着牙拖着自己状似残废的脚去了机场接机。
　　程初出现在机场的时候已经挺晚了，陆蕊困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地听见旁边有人叫：“程初来了。”
　　她这才打起精神喊了一声：“程初我爱你。”
　　这边接机的人寥寥无几，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一下子，所有人都看过来了，包括程初。他的眼神挺震惊，似乎还扫了一眼她脚上那双卡通拖鞋，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来。陆蕊默默地想：刚才那一喊，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丢人。
　　程初要离开了，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粉的人也跟着走了，陆蕊用脚后跟着力，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程初应该是话少的人，粉丝问他，他就回答，没什么架子，但多一句也不肯说。可陆蕊突然发现他还是个默默宠粉的人，后来保安来维持秩序，拦着那些粉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对那保安说：“别伤到他们。”
　　那保安没回答，他又耐着性子客气地问了一句：“哥，我说别伤着他们，你听见了吗，哥？”
　　这回保安总算听见了，客客气气地说：“是了，是了。”
　　陆蕊走在他斜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有点动容，看着程初帅气的侧脸在心里感叹：多好的一小孩，怎么就不火呢？

　　后来，给程初当了一段时间的站姐后陆蕊才发现这小孩好是好看，可也没别的了，唱歌一般；跳舞一般；演技更是尴尬得不行。
　　但这和陆蕊有什么关系呢？她的日子很快顺畅起来。因为给程初当站姐，她学会了修图，剪视频，文案水平也提高了。她很快找到了新的工作，工资比之前高了不少，渐渐地，她就不再兼职当程初的站姐了。

　　半年后，陆蕊的本命开了个人的首次演唱会，陆蕊喜欢了他很多年，一听到演唱会的消息，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一掷千金买了张靠前排的票。演唱会快要开始的时候邻座的人才姗姗来迟，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陆蕊压根没注意。
　　中场换装的时候，陆蕊抽空发了很多照片到微博、朋友圈和□□空间，有一些朋友和粉丝就纷纷发消息过来，她一边回复他们，一边在高潮时举起手幅大喊着爱豆的名字，声嘶力竭地说爱他。
　　突然感到身旁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程初。陆蕊吓了一跳愣住了，程初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莫名有点压迫似的。
　　陆蕊不敢回头，也不敢和他对视，一时间心虚得不行。
　　还是程初先开了口，说：“你不是我的粉丝吗？爬墙爬得那么快？”
　　陆蕊干笑了几声，才说：“两个我都喜欢，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啦。”
　　程初这才笑了，左脸颊露出一枚小小的梨涡，挺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脚，好像终于忍不住似的，问了她一句：“之前那一次接机的时候你脚怎么了？”
　　陆蕊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那段时间正好受伤了。”
　　程初只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陆蕊又想起那次在机场，程初嘱咐保安别伤到粉丝的事，想起自己也是被照顾的其中一个，一时间愧疚得不行。她觉得她的小糊爱豆还是挺帅的，一直却不火，只能在各大活动中当背景板，在三流网剧里当男配，自己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活粉，却被他当场抓包喜欢别人，他应该会挺难受吧？
　　于是演唱会的后半场，她的情绪低落下来，连本命唱了些什么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地，演唱会就结束了。
　　他们没再说话，散场后，陆蕊一直跟着他到车前，他这才回头看她。
　　陆蕊原本垂头丧气地，一看见他转过来，马上打起精神冲着他笑，并且奋力挥了挥手。
　　程初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了。
　　那一刻，小财迷陆蕊突然就做了一个决定，她说：“我来送送你，以后你有行程我都还跟你。”
　　程初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他说：“我已经挺久没有营业了，以后怕也没有多少行程。”
　　“会不会以后就不在在娱乐圈了？”陆蕊问他，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可能吧。”
　　程初开车离开了。看着他的车离开，陆蕊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酸涩，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心空落落的，她突然觉得程初是那么可怜。

　　回去后，陆蕊联系了小姐妹，问小姐妹知不知道程初的事。
　　小姐妹那边吵得不行，大着嗓子在她耳边嚷：“程初？哪个程初？”
　　她竟是连程初也忘了，陆蕊有点难过，又想：小姐妹手下像程初一样的小糊爱豆不知有多少呢，她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住？更何况程初还挺佛系，不争不抢的。她又觉出了不少程初的好来，心里更加遗憾起来。
　　经过一番解释以后，小姐妹终于想起来这么个人，却也没多少有用信息可以告诉她，末了还感叹一句：“他的合约没到期，主动跟公司解约得付50万的解约费呢，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解约。”
　　陆蕊一听，心里更酸涩了。

　　年底的时候程初终于接了一部网剧，勉强算是个男配，陆蕊知道了行程，立马包了张车跟去了剧组。
　　跟剧组的生活很是无聊，拍个上下班，偶尔拍个戏服，还不能剧透，大多时候就是搁外边蹲一天，偶尔有点外景看看。
　　跟了几天后，陆蕊也觉得无聊极了，再加上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有点忙，她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剧组。
　　等她再次见到程初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星期了。
　　那一天午饭后休息，程初主动问她吃饭了吗，旁边只有一个助理在，陆蕊也轻松了许多，跟话家常似的和他聊了起来。
　　陆蕊说：“吃了。”
　　“吃的什么？”程初好像很感兴趣似的。
　　“煲仔饭。”
　　程初又问她：“好吃吗？”
　　“还行吧。”她也问他，“你呢？剧组有什么好吃？”
　　“你吃过剧组的饭吗？”
　　“吃过。”因为底气不足的原因，她说得极小声，心里还默默地补上一句：只是没吃过这个剧组的饭而已。
　　“那你觉得剧组的什么菜最好吃？”
　　“西红柿炒鸡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句。
　　程初却突然笑了，陆蕊还是第一次在程初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眼神狡黠又灵动，露出两个小梨涡，少年感十足。这会儿已经是深冬了，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那里，像只笨笨的熊，那么臃肿，可是陆蕊却不合时宜地想起“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来，鬼使神差地想：难怪周幽王愿意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美人一笑真是千金不换。
　　没错，肤浅的颜狗陆蕊从此刻彻底沦陷了。
　　所以第二天一向抠门的陆颜狗在吃了剧组的饭后，毅然地自掏腰包给程美人和他的助理改善了伙食。
　　原因很简单：剧组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陆蕊之前也跟小姐妹在其他剧组混过，剧组的饭是什么样她心里也有数，更何况程初这次接的戏又不是什么大制作，作为配角的他当然也不会有专门的演员餐。可心里有数是一回事，等真正体验了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个剧组的伙食实在是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一点。
　　她想起自己昨天还傻不愣登地说剧组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吃的时候程初那个调侃的笑，也许他当时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吃过剧组的饭了，但是他并没有拆穿，还善解人意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这个偏远的拍摄地，糟糕的伙食，他没有任何抱怨，他只是勤勤恳恳地拍着自己的戏，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陆蕊的一颗心妈了又妈，知道他吃得不好，总觉得不忍心看着不管。

　　作为行动派的陆蕊当天下午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了喜欢的餐厅带了餐，当她把餐递给程初的助理的时候，对方还有点受宠若惊似的看了她好几眼。程初也是，接过来的时候脸都红了，很不好意思似的。
　　第二天她又要照常开车去取餐的时候，程初过来了，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不想再麻烦她了，以后还是让助理买吧。
　　陆蕊倒也不恼，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了一堆，末了补上一句：“人家是助理又不是保姆，哪有义务做这些？”
　　程初这会儿不倔了，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陆蕊越看他越觉得像在看一颗自个地里的小白菜似的，越看越心疼。于是她问他：“昨天那家的饭好吃吗？”
　　程初老老实实地说了好吃。
　　陆蕊的心一下子就跟灌了蜜糖似的，甜的溢出来。回去以后她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对劲，自己怎么就心甘情愿当了冤大头呢？自己掏腰包，出钱出力的还挺开心。

　　一月底的时候程初终于杀青了，杀青那天晚上放了烟花，陆蕊就坐在程初的斜后面。程初抬着头看烟花的样子很落寞，她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后来就是各种合照，程初一直客客气气的和配合，和身高比较矮的姑娘合照的时候他还会体贴地弯下腰配合对方，陆蕊一直看着，每有一个人过去，她就下定决心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下一个一定是我。可是她心跳得不行，脚像生了根似的提不起来，直到程初和助理准备离开了，陆蕊也没能鼓起勇气去合照。
　　她目送他们离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沮丧，没想到程初的助理又回来了，递给陆蕊一张纸条，程初给她写了一句话，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越来越好。上面还有程初的签名，后面跟了个小小的笑脸。
　　然后，程初又再次没了消息。

　　三月底的时候陆蕊的本命以导师的身份参加了一个选秀综艺，朋友圈里的黄牛已经开始卖票，她却没有了兴致。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已经被那个小糊爱豆完全占据了，白日里她开始比以前更卖力地工作，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开着那盏橘色的灯，一遍一遍地看程初写给她的那四个字，反反复复看，看到叹息为止。
　　自从找到了工作，老妈也对她和善了很多，时不时还会在亲朋好友面前夸上她几句。
　　陆蕊搬离了那个只有十五个平方的小房子，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平时在办公室里给同事带点吃的，开几句玩笑，日子得也算不错。可私下里她就是开心不起来，胸里跟压了个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她努力不去想起程初，有时候甚至还会怀疑自己的生命里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直到那一天，她回了家，老妈在客厅看电视，她听到了程初的声音。老妈看的正是陆蕊去跟组的那部剧，电视里的程初一头非主流的红发，正在被反派追着打，看上去狼狈极了，和而另一边白衣飘飘的男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妈正看到兴头处，笑得不行，陆蕊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演技还是那么差。”
　　她这么说着，眼泪却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发现从来就没有忘记他，她大概是喜欢上他了。

　　夜里，她打开了和小姐妹的对话框犹豫了好久才发了消息过去。
　　“程初？哪个程初？”
　　她又忘记了。
　　陆蕊提醒了半天小姐妹才想起来，说程初已经和公司解约了。
　　最后一个消息渠道也断了，陆蕊没法不沮丧。
　　小姐妹是个人精，看出了她的想法，调侃她说：“中华男儿千千万，不行咱就天天换。真情实感地追星可是会遭报应的。”
　　陆蕊还在嘴硬，回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是不懂我作为一个妈粉的心。”
　　小姐妹及其不屑地回了一句：“你装什么装？”
　　陆蕊白眼一翻，懒得理她了。

　　五月的某天早上，陆蕊像往常那样去了公司，在前台打卡的时候，前台小白突然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和她咬耳朵，说：“今天有新同事来公司报道了。”
　　“哦。”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白看她一副雨我无瓜的样子就来气，再接再厉地刺激她，说：“是个帅哥呢，一看就是你的菜。”
　　“花痴。”陆蕊毫不留情地白了她一眼，一副视美色为粪土的模样踩着小高跟骄傲地走了。
　　回座位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就要绕开，对方却站定在她面前拦住她，她皱着眉及其不悦地瞪回去，却吓得高跟鞋差点都崴了，她面前这个人不是程初又是谁？
　　“你怎么……”她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程初穿着清清爽爽的白色外套冲着她笑，他伸出手与她相握，说：“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程初，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这次，陆蕊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双手，她说：“那我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陆蕊，我是你的粉丝。”
　　程初又抿着嘴笑了一下，露出那两个小梨涡，他温柔地说：“闭嘴吧，你这假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