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元宝香》羽明明

38、第 38 章

　　雨势渐小，然而河水不见太平。
　　猛然间，水浪滔天而起，莫名掀开滚滚巨浪。
　　典蜡心中一惊，再是顾不得方元珠和金加银，想必金家宝和厉香会有办法拉她们上岸。
　　他解了身上绳子，毫不犹豫转身迎浪而去，水浪将他卷入怀中，不见了身影。
　　河面上，厉香向方元珠抛来救生圈。
　　金家宝伸长了竹杆子，意图将金加银拉上岸。手一滑，竹竿头直接打在了金加银的脑袋上。
　　自然也打醒金加银无端妄念，她回过神来，发泄般朝着金家宝就破口大骂。
　　二人却是因为这一股股巨浪，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推回上了岸上。

　　漆黑水底，典蜡夜视而行，再次返回到那巨石林，只见石林中一条黑鳞蛇尾疯狂摆动，狠命地击打着这些石头。
　　奇怪巨浪便是因此形成。
　　典蜡几番穿梭巨石林中，终与辛小烛面对面。
　　辛小烛有黑蛇加持在身上，双眼冒着绿光，但看她状态正常无损伤，典蜡便松了一口气。
　　她本是借着身后长长的蛇尾之力，欲要催毁这个石林法阵，驱散下面的水鬼，以防它们作恶。
　　看到典蜡突然出现在面前，她被迫停止破坏。
　　认识典蜡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典蜡的脸上居然有这样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
　　因在水下不能言语，典蜡似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于是只能打手势和用表情沟通。
　　也不知哪里来的默契，辛小烛居然完全会意。
　　亦或说有他提醒，她这才想到，单单破坏这石林还不够，必需要找到这法阵的核心，才能彻底将根源摧毁。

　　河面水浪逐渐归于平静，雨势依然没有停歇，雨水像长长的细线，稀稀拉拉地遮挡岸上的视线。
　　众人伸长了脖子来张望许久，不见同伴出现。
　　就在厉香自告奋勇要下水看看时，忽见水面再次翻涌巨浪。
　　大家瞪眼细瞧，黑鳞巨尾滑打出水面，带起许多水鬼。
　　那些水鬼不同于之前被人操控时那样木讷，它们带着仇恨击打蛇尾，并发出尖利怪啸，周身浓重的黑色戾气肉眼可见。
　　“怎么回事？”
　　这是众人心中的疑问，厉香忽而转头，跑到游淼身边。
　　游淼早在刚才被金家宝用竹杆打得鼻青脸肿，他不仅全身被绑着，还被金家宝用绳子勒住了他的嘴巴，让他不能言语。
　　厉香拉下他口中的绳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游淼嘿嘿一笑，不言不语，故弄玄虚。
　　厉香举起拳头将要揍他的时候，金家宝手中拿着的竹竿再次戳了过来。
　　“你他妈的说不说？！”金家宝手中竹竿头频频戳着他的脑袋。
　　“我说我说我说！”游淼求饶，道：“我猜一定是典蜡和辛小烛在破我的法阵，这些水鬼虽是我操控的傀儡，但它们都依赖着这个法阵而生。当法阵被破坏时，他们无需我左右，就会自行反击，以保卫法阵。”
　　“那要怎么破解？”金家宝问着，竹竿头又捅了他脑袋两下。
　　游淼大叫：“你就是捅死我，我也没办法破解，人有求生的本能，鬼的执念也异乎寻常。”他又冷冷怪笑：“除非你们的同伴能停手……不过底下的水鬼之多，他们现在激怒了水鬼，恐怕也难逃一劫了……”
　　厉香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他妈别糊弄老子，我也是知道一些常识的。法阵藏有聚阵符或聚阵的物品，只要找到那东西，这法阵自然就破了……”说着，他粗鲁地揪着游淼的头发，让其正视自己，他恐吓道，“那东西藏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扔进河里，让你和你的傀儡共存亡。”
　　话毕，厉香作势把他拖到河边。
　　游淼当真以为他下得了手，惊恐地大叫道：“我也不知道！这法阵是我师父做的，平时交给我练手用而已，我真不知道啊！”
　　厉香惊愕，“你还有师父？敢情是个邪修组织啊！”
　　游淼道：“我师父神出鬼没，从来只有他找我，我从来找不到他，我真是没办法了！”他知道水鬼的凶残，现在急得几乎要哭了。
　　‘嗖’地一声破空之声，自厉香耳边由近及远飞出。
　　是方元珠的木质小弩。
　　在校时，方元珠曾经是射箭社团的骨干，驾驭弓与弩之类武器不在话下。
　　所以那天在槐林街的古董店，典蜡就为她挑了这样一只小巧的弩。
　　简易的木制工艺，精致易随身携带。这曾是古战场士兵用过的武器，埋藏尸体堆里许多年，出土后经过高人的处理和开光，这小弩引符为箭，成了一把射杀恶鬼的好武器。
　　方元珠箭箭击中鬼魂，打得过瘾。
　　金加银只可惜典蜡为她挑选的是一件，防御辟邪的银丝背心而已，还和那金家宝的金丝背心成对的。但她也不示弱，捡起沙滩上的鹅卵石，就朝水中胡乱砸去。
　　金家宝十分喜欢身上这件金丝背心，它薄如蝉翼，材质却非常柔韧。据说只要恶鬼沾到这衣服半分，定教它魂飞魄散。
　　他便大敞外套，露出金丝背心，叫嚣道：“来呀！乖儿子们，来让你爹我抱抱！”
　　二人这种举动成功吸引到一波仇恨，水鬼成群向岸上涌来。
　　看到引来的恶鬼有这般多，金家宝不由一惊，他可是抱不过来这么多鬼，重新拿起了竹竿，向那要爬上岸的水鬼击打过去。
　　金加银的石子砸得更加卖力了，方元珠在慌忙之下，不小心射偏了几箭。二人都心生惧意，不自觉退后了好几步。
　　厉香心想来得正好，抬脚就朝要爬上岸的水鬼踹去。若是从前，这一脚下来，虽然刚猛，却不至于重伤鬼怪。但如今不同，典蜡在古董店为他挑选的那一条布带，正牢牢系在他膝盖上。
　　暗红色的布带不知是何等材质，看起来非常结实耐用，其上是一段‘大力威怒咒’，乃是古时武僧书写。经过开光，将其绑于手或腿，便能暂时获得大力神威，击打这水鬼，登时让它们焚烧尽毁。
　　只是他们武器助力再多，也不敌水鬼狂风浪蝶之众。
　　金家宝一招‘怀中抱鬼杀’后，见到水鬼陆续有来，不禁大叫，“还有完没完了，这水鬼怎么那么多？！”
　　水下辛小烛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水底冒出来的水鬼一茬接着一茬，仿佛无穷无尽。
　　辛小烛控制巨蛇之尾撩开众鬼，为典蜡寻找法阵聚阵的根源换取时间。
　　典蜡脑子快速飞转，本是以在玄青宫所学所有法阵为例，寻找埋藏聚阵符物的位置。许久无所收获，甚至掀开巨石石缝，又再次涌来一茬水鬼。
　　不得已，典蜡眸光一沉，终是闭上眼睛，脑海里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一个人工挖凿的地下室，宽阔的石室黑暗阴冷，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室内四面墙摆放着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种阴邪功法书籍。而在书架之下，散乱坐着孩童，他们不吵不闹，稚嫩的小脸只对着手中的书本，满是认真的神色。却也偶尔有小孩分心转头，去看室内正中央的那几只可怕怪物。
　　那些是都是失控的厉鬼，它们被地上彻着的矮石墙围着。然而，禁锢这些厉鬼的，却是凡人肉眼难见的法阵。
　　鬼怪嘶吼得再恐怖，周围的小孩不得不忍住惧意，好好看书。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课堂。
　　因为，师兄就坐在门边的书桌前。
　　也因为，回答不了师兄的问话，就要被扔进矮石墙里喂鬼。
　　又一个十岁的小孩被扔进了矮墙之中，他的哭嚎和惨叫震撼着在场所有人。
　　当叫喊声停止的那一刹那，才八岁的他被溅了一脸的血。
　　别人在抓紧时间看书的时候，他在悄悄看着鬼。
　　“小典，你过来！”师兄慈祥的眉目里，是谁也看不出的恶毒。
　　在此间，只有他一个人姓典，他便走了过去。手中紧拽的书本，透露出他异常紧张的内心。
　　师兄指着矮墙问道：“你可知道如何破此阵？”
　　他尚且稚嫩的声音，平静地回答：“师兄，按学号，还没到我。”
　　“按不按学号都是我说了算。”师兄面上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有力的大手轻轻握住他瘦小的肩膀。
　　他心中一惊，熟知这是他将小孩扔进矮墙里的手法。赶忙回答，“只要找到聚阵的符或物，将其移位，便可毁阵。”
　　“回答的不错，那你去试试吧！”当和善的微笑骤变成恶毒的阴笑时，弱小的他已然被抛到了空中，一如前一位孩童那般飞进了矮墙里。
　　正正就落在了刚才那名被扔起来的孩童面前。
　　此时，这个小孩还没死。但他腰下的部分已经不见了，不知被哪只鬼咀嚼在口中。
　　小孩的意识还有些清醒，一双幼小的手伸长，无力地抓住了他的裤角。
　　他一动不敢动。
　　小孩的眼睛涣散地瞪着他，嘴里冒出许多血沫子，一张一合，仿佛在向他求救。
　　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小孩残存的半截身子突然间被一只大鬼抓了起来，送起了嘴巴里，他如遭雷击，恍然回神。
　　他连忙起身扭头就跑，知晓叫喊求饶无济于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在这几只鬼之中穿行找出线索。
　　然而，地上未干的血液，让他脚底打滑，也就是在这滑倒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那块充当媒介的鲜红血石。

　　张开眼睛，典蜡目中血红。每每忆起昔日情景，曾经所练的邪功典法，便会一同涌入脑海，身体本能将其运行开来。
　　他此刻必需快速找出聚阵符物，以免邪功在体内运行过久，再次陷入走火入魔的状态中。
　　金光长棍指天出咒，一棍如雷电，逆水而劈，法阵里那块鲜红的巨型血石犹受巨雷之击，一声巨响从水中爆开。
　　顿时，浪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