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元宝香》羽明明

35、第 35 章

　　有一条长河，自东入滨海市，穿城而过，汇聚于城市西边大海。
　　从前河边常见水鸟栖息，故得名，水鸟河。
　　在水鸟河所过的东面地方，有一片开放式的人工沙滩，沿河长数十米。
　　沙滩上的沙质细腻柔软，岸边长长的小木桥旁是绿树成荫，整片河岸非常整洁干净。
　　遥远的河对岸，是巍峨高山，山腰上的庙宇香火缭绕，山脚下岸边人工瀑布层层叠叠，景致非常优美。
　　‘罪夜魅行’节目组一行人到达这个拍摄地时，已经临近深夜，此地并不会因为到了这种时刻而变得漆黑一片。
　　相反，河岸路灯会长明到天亮。
　　两岸装饰的彩灯如星，星光点点，别样好看。引得不少游客还留恋至深夜不肯离开，他们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一名红衣长裙的俏丽佳人，面前立着一个三角架，正对着架子上的手机自言自语，不时还热舞一段，看似一位网络主播，正出着外景。
　　河滩虽美，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广阔沙滩的附近水域，频频浮现溺死者。
　　初以为是意外，后来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这才知道这些死者当中，多数因为各种原因跑来寻死的。
　　此地便成就了‘自杀圣地’的名号。
　　为此，相关部门就在沙滩与河水的交界处，竖起了一米高的铁栏杆。栏杆设有开口闸门，平日敞开，供民众在附近游泳。但当到暴雨天气，或水势危险时便会关上闸门。后又为这个沙滩配备了救生员，每隔二十米设置一个救生塔。沙滩不长，配备三个救生员刚刚好，只是现在晚上通常只有一个救生员值班。
　　他叫游淼，拥有过人的游泳技术，曾多次获得游泳比赛的奖牌，他是今晚值班的救生员。
　　小伙子又高又壮，皮肤晒得黝黑，看起来非常健康，坐在高高的救生塔上，仿佛这这片沙滩上的王者。
　　看到‘罪夜魅行’节目组到来，游淼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灿烂，忙从塔上一跃而下，可见身手了得。
　　游淼对于来自节目组的采访，显得非常兴奋。就在大家忙着搬出拍摄的器材时，他也热心地着手帮忙。
　　正站在金家宝摄像机面前，帮忙试机。游淼指着小路边的凉亭，对于方元珠在里面石桌上铺设的‘蜡烛元宝香’，表示不太理解。
　　正时，大家正各自忙碌着，金家宝奇怪地看了一眼四周，悄悄对游淼说道：“这是为了安抚亡灵，让节目拍摄的时候别出什么妖娥子。听说，在河里或者海中溺死的人，死后都会变做水鬼。这些水鬼只有抓人淹死，做替死鬼，他们才可以去投胎……”
　　“不是吧！”游淼原本也听过这种说法，总认为是无稽之谈，但看金家宝认真的表情，还有阴森森说话的态度，愣是有些背脊发寒。
　　“别不相信，我们是灵异向节目，自从拍摄以来，幕后遇上的惊险，其实比节目上呈现的还要刺激。”金家宝半真半假地说，继而神秘笑道：“我有骷髅女鬼的艳照，你想不想看看？”
　　“不想！”游淼连连摆手。
　　“别不啊！你就看看呗！”金家宝拉开腰包拉链找手机的样子及其猥琐。
　　游淼连连后退，想法子跑路。
　　这时，典蜡的声音中止了金家宝低劣的玩笑。
　　他召集大家来到凉亭，按照惯例，大家烧香拜了四方鬼神。

　　“我现在身处的就是远近闻名的‘自杀圣地’，水鸟河东沙滩。据相关部门的统计，这片海域自杀案例，平均每个月就有两例。”热裤、短T外套大件的白色防晒衣，辛小烛出外景的着装都是这么休闲，但绝不影响她的专业态度。
　　本次拍摄原也有金加银入镜，只是鉴于她前几次过分的表现力，表现内容又比较空洞。为节省时间，典蜡便要求她暂退采访环节，但还是答应等会儿取景的时候，会多给她些镜头，她这才肯罢休，老老实实坐到凉亭里等着。
　　闲时无聊，金加银打开手机直播，装模作样地向她的广大粉丝诉说自己工作辛苦，到这个点了还在拍摄，以‘勤劳’博得网友们们的好感。
　　“大家都知道，有死亡的地方，通常都会有些恐怖异闻。这个沙滩也不例外，日前就有网友向我们节目爆料，称在下雨的夜里亲眼目睹，河中有人的手臂伸出，且伸得很长，却不见人的头脸浮在水面，也不听见求救声传来。那位网友一度以为是幻觉，因好奇走近一看，却见水面，高举的人手不止一只，那块水域密密麻麻有着上百只人手，诡异地在河中浮浮沉沉，默默挥动着，场面十分渗人。”辛小烛所说故事引人入胜，待一说完，镜头拉远，身边的游淼入镜。
　　她接着说：“为了证实这件奇事，我们采访到这片沙滩上的救生员。”辛小烛看向身边的游淼，知道他紧张，刻意用轻松的玩笑语气问道，“你好，这位救生员大帅哥，怎么称呼。”
　　“大家好，我叫游淼，这是我的救生员上岗证，还有潜水证。”游淼慌忙将身上挂戴的证件展露，可能是第一次面对镜头采访，他有点紧张，加上又想好好表现，说的话也就多了，却越说也越不着边际。
　　他说：“我今年21岁，还是单身，喜欢游泳和健身，也喜欢吃各种美食，如果有相中我的女观众，可以来东沙滩找我玩耍。”
　　“哈哈哈……”金家宝最先忍不住爆笑出声，笑得身子一抖一抖，扛在肩上的摄像机镜头也跟着一晃一晃。
　　典蜡只好喊停。
　　看大家都笑了，游淼也挺不好意思的。为了这次采访，他看了很多节目吸取经验，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看的那些节目全都是相亲综艺。
　　他尴尬地笑了笑，“哎呀！我都说了什么？”
　　“没关系，你这样说挺好。”辛小烛向典蜡建议到，“我们可以把这一段放到花絮里。”轻拍游淼的肩膀，“就当免费帮你做相亲广告了，哈哈。”
　　待大家重新调整了情绪，辛小烛对游淼说：“你不要紧张，我问你什么，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游淼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看他那表情，仿佛要上战场一样严重。

　　“游先生，请问你在这里做救生员有多长时间了？”辛小烛问。
　　“三年。”游淼简单回答。
　　辛小烛又问，“在你工作的三年里，是否有遇见过投河寻死的人。”
　　“有的！”游淼点头。
　　辛小烛笑了笑，又嫌他说话太少了。悄悄对他说：“你多说一点，说错也没关系的，我们事后会剪辑。”
　　游淼又点点头，“大概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但是现在设施有改进。”镜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往河水边上的铁栏杆，又给了栏杆边下的几根救援用的长竹杆特写，他又说：“再加上我们救生员24小时值班，所以现在这里投河自杀的人都不会成功。”
　　“是吗，那太好了。救人于水火，这个沙滩上的救生员们堪称英雄!”对此，辛小烛不免夸赞一番，临时决定加入一段，心理危机与自杀干预中心救助热线的宣传。
　　典蜡也不喊停机，辛小烛便话锋一转回归正题，“据说有一些投河自杀未遂者，在医院里恢复情绪后，声称自己当时根本没有自杀的意向，他们怀疑自己是在河边中邪了。”
　　她转头问向游淼，“所以在你救助那些自杀者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行为？”
　　游淼想了想，似乎在回忆，然而他说：“他们当时情绪都是很激动，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如果说他们都是在河边中邪的话，那我和我的同事在这里当救生员，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中邪跑去跳河啊？”
　　“嗯，有道理。”辛小烛继续追问，“对于网友说的，看见河里伸出很多只手的怪异现象，你是否看见过？”
　　游淼摇摇头，说：“我没有看见过，也没有听同事这样说起过，我认为就是谣传。”

　　正当采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远方沙滩上传来女子一声大吼。
　　“家人们，把票给我上一上！把对面那胖头鱼给我打趴下，谁有大火箭，刷出来我就叫你一声爸爸！”
　　正是出外景的红裙女主播，她对着手机喊得声嘶力竭，拳头握得紧紧的，正胡乱挥舞着。看那架势，似乎在直播间里与人打PK战，粗鲁的吼声与动作，完全与她精致的妆容和淑女的装扮不相符。
　　这样的举动不免会引人注目，但当时夜深，这片沙滩上除了节目组这一行人外，也没几个路人。
　　然而‘网络姻缘一线牵’，金加银与那红裙女主播有着一段缘。
　　她俩正是PK对手。
　　金加银微笑着，看着屏幕里对方拉票时扭曲的脸，又看了看远处沙滩上急得跳脚的女主播，心中嘲讽一句‘大憨批’。
　　她现今粉丝猛涨，所以只要这么优雅地坐着，微笑与大家说谢谢。那票数自然而然地蹭蹭往上涨，钱财来得毫不费劲。

　　典蜡拍拍手，让大家从女主播身上收回视线，催促着他们继续工作，至于拍摄时的杂音可以后期消除。毕竟这里是公共地方，他们没有理由为顺利拍摄，而去驱赶别人。
　　就在再次打板的时候，凉亭里的金加银猛地站起身来，她瞪大的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一脸不敢置信。
　　对方居然偷塔！
　　在PK战最后的十秒钟，对方大哥突然一次性刷了50个高定礼物大火箭，让红裙女主播成功夺胜。
　　金加银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一时间难以接受。按照之前约定，金加银输了的惩罚是在大马路上大喊‘我是大傻逼’。想及此，她就脸色苍白。
　　而沙滩那边，红裙女主播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喊大叫。
　　“赢了！赢了！赢了！谢谢榜一大哥的50支大火箭！！！我感谢您八辈祖宗，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爸爸！您再也不是榜一大哥了，您是我爸爸！我的亲爸爸诶！！！”红裙女主播已经兴奋得胡言乱语，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叫‘爸爸’也不足以表达她对榜一土豪的感激之情，“爸爸，洒家这就给你表演一个绝技，鲤鱼跃龙门！”
　　听到这句话时，在场的众人都已经预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转头一看，红裙女主播已经赤着脚跑在沙滩上，往那河水奔去。
　　沙滩与河水的交界虽有一道栏杆拦着，但一米的高度，从来架不住游泳爱好者的翻跃行为。
　　此时更架不住激动的女主播。
　　她就像一条鱼，一条红鲤鱼，助跑飞跳出栏杆，扑通一声落入河中，激起夸张的水花。
　　而游淼，此时也像极了一条鱼，一条强壮的鱼，随后扎进河里救人。
　　红裙女主播入水后，头脸立马浮出水面，自认为水性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远远对着岸上手机镜头振臂高呼，“爸爸！对你看到的可还满意！”
　　恍惚间，好像看见手机屏幕上再次炸开了火箭特效。
　　水中的人儿开心得不得了。
　　开心的笑容在脸上坚持不过几秒钟，突然身子一沉，脸上的笑脸陡然一变。
　　“救命！水里有东西在拉我……”红裙女主播还未喊完，头脸就已经沉下了水。
　　一双洁白玉手，高举在水面，似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