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元宝香》羽明明

19、第 19 章

　　时过境迁，关于旧影院里幽魂唱歌的传言逐渐让世人淡忘的时候，一名在逃通缉犯被捕事件，让这个诡异传闻重获焦点。
　　那是一个因赌失控，杀人抢劫的男人，背着极恶罪四处躲藏，辗转流浪来到滨海市。
　　他的身上臭气熏天，使得路人不敢靠近。他常常低着头，将那满脸的戾气隐藏得很好。他总是默默行走在街边角落，本意是不想引人注目，可这模样，落在别人眼里显得可怜兮兮。
　　出于同情，风情大厦的门卫老李，在那个炎热夏天的夜里，给了他一瓶水。
　　他一手接过水，另一手用砖块把老李砸得头破血流。
　　因为他要的不单是水，还有钱。
　　拧开瓶盖，他仰起头颅，因为太过急躁，喝水时水洒了他一身。
　　喝足了水，停歇半会儿，这才不紧不慢跟上逃跑的老李。
　　老李头上伤口乎乎冒着血沫子，头晕眼花，脚步踉跄，呼救的声音微弱，甚至已没有了前进的力气。
　　他抓着老李的衣领，抢了他身上的钱，还抢了那串可轻易进入大厦的钥匙。
　　早在之前，这行凶的男人就踩过点，在这座大厦守夜的门卫只有三个上了年纪的大叔。
　　所以为了不惊动其余两人，他需要把老李藏匿到别人不好找到的地方，好让他可以悄悄潜入大厦里面偷盗物品。
　　阴凉的空气从地下入口飘出，让他觉得这会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毅然将老李拖向通往地下旧影院的楼梯间。
　　手中染血的砖头，再次要向老李迎头劈下，给其致命一击时，地下幽幽传出森然怪调。
　　他顿时停下了杀人的举动，心头陡然一阵发紧，甚至连头皮都发紧。
　　即便这样，因为他杀人如麻，所以从不相信鬼魂之说，此时他更倾向入有人搞鬼。
　　他恶狠狠地盯着黑洞洞的楼梯下方，手中虽然只有一块砖头，却如同握着什么神兵利器一般，自信能削死底下那装神弄鬼的人。
　　突然间，黑暗里影影绰绰出现一群人。
　　以为是眼花，待他瞪眼再看，那群人也跑上了楼梯。
　　他们惊慌失措，有人高声喊叫‘有鬼’，有人则痛呼被踩，他们慌乱乱成一片。
　　看着受伤横躺在地的老李，他的心也慌乱起来。要是让人发现他对老李行凶，那可不妙。
　　眨眼之间，汹涌的人群已到眼前，他这时才看清楚，那些人竟是面目不清的黑影，恐惧终于袭上心头。
　　他从前作恶多端，现在居然心中生鬼，条条黑影仿似恶魂索命。他尖叫一声，转身狂奔。
　　逃至出口处被门卫阻拦，仓皇大叫有鬼，并与门卫撕打，奋力逃跑，恰遇地方警察巡逻路过，将其抓获。
　　当门卫与警察再回到让凶犯失控的大厦地下入口，并不见半个鬼影，只见受伤老李在血泊里挣扎着。
　　因为这个凶犯恶名在外，如今抓获，引来媒体采访。他对记者说起犯案种种，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说起在风情大厦遇鬼的事就显得十分激动。
　　网友猜测，这凶犯遇到的不是他杀掉的冤魂向他索命，而是他偶遇时空裂缝，目睹当年踩踏事件的发生。又有网友亲身探险，称午夜时分，曾亲眼看见那恐怖的鬼魂站在地下入口处唱曲儿，甚至还将鬼魂长相和身材形容得十分具体。
　　对于前者说法，老李表示不能理解，但他确定后者说法是无稽之谈。
　　风情大厦的前门卫老李，如今已光荣退休。平日里会和老朋友去茶馆喝喝茶，聊聊天。但坐在咖啡厅里，边喝咖啡，边接受美女的采访还是头一遭，心情紧张得来，又有些愉悦，因为‘罪夜魅行’节目组的这些年轻人都非常专业，也非常友善。
　　谈及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老李表示还历历在目，他认为是那个凶犯杀人多了，心理扭曲，从而产生的幻觉。他当时虽然被凶犯打伤，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并没有看到地下楼梯跑出什么鬼东西。
　　说起大厦地下层闹鬼，他是嗤之以鼻，他守了这座大厦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地下旧影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座大厦之所以没有开发地下资源，原因是当年踩踏事件后过，有恐怖流言流传市井，导致没有找到投资商进驻。而大厦的老板已将资金全部投入到摩天大楼的建设中去，摩天大楼建设好后繁华似锦，旁边的风情大厦便显得很不起眼，自然失宠了。
　　如今这栋十层的风情大厦，已成了旁边风情摩天楼的附属，作了仓库般的存在。
　　老李的确是个健谈的人，这次采访都非常顺利。
　　送走老李，金家宝和厉香开始收拾工作的家伙。
　　方元珠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地说：“原来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传说故事都是假的呀！”这几天，她为了印证网上流传所说，半夜在风情大厦的地下入口能听到从地下传出的歌声，已经好几夜跑到那地方蹲守，就差没直接下去探访了。
　　说来，辛小烛是真心佩服她的敬业态度。
　　典蜡却说：“半真半假吧。”
　　他的话引起了方元珠和辛小烛的好奇，纷纷要他说明。
　　典蜡只好娓娓道来，“地下传出鬼唱歌是假的，但是那个在舞台上唱歌的鬼却是真的……”
　　当年因闹鬼引发的踩踏事件发生后，封秦集团老板请风水师来看过。
　　以大厦座落的位置来看，并不是什么凶煞之地，但是却怨气冲天。
　　追问之下，老板才说起商场建立之时，施工队曾挖出一些尸骨，看样子不像是坟墓什么的。
　　当时报警，警察勘验过那些尸骨年头已久，似是上个世纪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因着这些尸骨追查不到来历，便交给了火葬场处理后，继续盖起大楼。
　　风水师推论，当年他们并没有把尸骨清理干净就盖大楼，所以就有阴灵作祟。
　　但是老板认为将新盖起的大楼掀了，重新挖地清理干净其余尸骨，然后再重新盖楼，属于傻缺行为。因为除了地下那块资源不能用，上面那十层楼的生意正做得如日中天呢。
　　于是老板重金请来当时玄青宫赫赫有名的能人道士想办法解决问题。
　　不出十天，那位高能道士就将作祟的几个阴灵，包括唱戏的鬼抓获，当晚直接送去了镇灵塔关压起来。
　　虽阴灵不在，但地下还有尸骨会招邪秽。
　　他们撬开地板，布下符阵。当多年之后，泥土腐蚀了符阵，同时也会腐化尸骨，到时也算破解了此地阴秽根源。

　　众人皆明悟了，辛小烛再生疑问，“那个女鬼是什么来头？”
　　“这我还真去市图书馆查过本市文献。”方元珠说，“风情大厦这片土地之前的民国时期，曾经是一家名叫‘冯家戏院’的戏园子。戏院班主名叫冯净水，听说戏唱得非常好，年纪轻轻就小有名气。他有父辈庇佑，他年少时就挑起戏院重担。这个冯净水还是个反串演员，长相十分俊俏，可是非常受欢迎。他被记载在文献中，并不是因为他戏唱得多好，又有多受欢迎，而是因为他刺杀马大帅的壮举。”
　　辛小烛听得入迷，接口道：“马大帅？”
　　方元珠说：“当时这地界有个马大帅，是土皇帝的存在，土皇帝在这座城市里欺压百姓，草菅人命，他还喜欢当街强抢良家妇女。人们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却又害怕他手上的精兵强将，实在是敢怒不敢言。然而这个土皇帝看中了冯净水，想要纳他做第十八房小妾……”
　　辛小烛有些惊讶，“冯净水可是个男的！”
　　方元珠点点头，“冯净水确实是个男人，还是个直男，但马大帅偏偏好这口。所以在看戏的途中，直接上台把他抢了回去。冯净水这人很机智，表面上顺从马大帅，跟着马大帅走，关起门来二话不说，用身上藏匿的水果刀，一刀割了马大帅的喉，马大帅当场死亡。他便悄悄翻窗逃了，他本可以立马一走了之，可是他讲义气，不想连累了戏院的伙伴，就马上跑回戏院遣散大伙。可惜晚了一步，副帅带着兵马复仇而来，将这一园子里的人都乱枪打死了。”
　　辛小烛问：“所以那个在舞台上唱歌的鬼就是冯净水？”
　　典蜡突然插话，“其实不是冯净水。”
　　他这回答也出乎方元珠意料，不由一愣，睁大了眼睛，疑惑他是否有不为人知的详情。
　　典蜡说：“当年，那个女鬼被玄青宫的师伯所抓，她自称名叫柳梨，是冯净水的妻子。当时冯净水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在房间里刺杀了马大帅，只是刚翻窗出了院子，就被人发现，并且被副帅当场击杀。这个副帅是马大帅的亲弟弟，愤怒之下，他率领兵马来到戏院将冯净水的人乱枪打死，只为泄愤报仇，当时柳梨也在其中。”
　　听此内情，方元珠和辛小烛都不免有些唏嘘。都不禁转过头，透过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看着下面那栋矮楼，仿佛当日惨况就在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