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元宝香》羽明明

136、第 136 章

　　又是一个被群鸟在枝头高歌，而吵醒的清晨。
　　打开窗，那些熟面孔的牌商又来了。
　　他们也是想不到，今天接待他们的不是阿赞供萍，而是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子。
　　终还是有老顾客想起，一年多前，某段时间，此女曾常伴阿赞供萍左右，是阿赞供萍的徒弟之一。只是后来再不见她，以为她如其他徒弟，出师后便会出走。
　　这时再见她，老顾客颇为意外。但听今次佛牌资源由她分配，人人咋舌。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小事，阿赞供萍就这样放权给她？
　　辛小烛轻轻一笑，与他们解释了，最近有客人定制特殊佛牌，要得比较急，所以由她来接待。
　　众人释然，但看着帮助辛小烛忙前忙后的阿Dan，大家心中又生疑惑。毕竟阿Dan才是跟着阿赞供萍最久，最卖力，也是最忠心的徒弟。即便阿赞供萍再忙，理因把事情交由他打理才对，怎么会是个年轻的女子呢？
　　虽有着诸多疑问，但看到连阿Dan都在用心帮她打下手，没有半分怨言，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分均了佛牌，有那牌商带人来纹身的呢？阿赞供萍不方便出来，是否要在这等她？
　　辛小烛表示自己可以为客人做符纹刺青。
　　这下不由得大家议论纷纷了，甚至明着再次打量起她这个人。可能在他们的认知里，身上经咒纹身越多的法师，法力就越高强，法力高强的法师为人做的符纹刺青才越灵验。但见辛小烛肤白如雪，穿衣所露出的脖子与手臂都不见半点密咒纹身，她有能力吗？
　　这下，就连请好佛牌的牌商都不急于离去，他们对着这个年轻的女子生出了诸多好奇之心。
　　而带人来刺青的牌商达塞则犹疑了，若答应让辛小烛为客人做刺青，做得不好，对客人不好交差。如果不让她做，执意要等阿赞供萍，又怕得罪了面前人，毕竟阿赞供萍暂时让她掌权，怕是有什么背景的。
　　这时，阿Dan出面打圆场，称赞辛小烛法力高深，绝对能做好符纹刺青。
　　有阿Dan的保证，达塞便稍打消了疑虑，让客人跟着辛小烛进去法事场了。
　　临进屋前，达塞恭敬地对辛小烛说了这么一句：“那么，就劳烦阿赞烛了！”
　　辛小烛微微一愣，深觉‘阿赞烛’这个称呼十分之新鲜，也给她增添了几分责任感，与信心。
　　之前听达塞称这位客人为‘K先生’，这当然不会是他的名字或小名，应只是随便起的一个代号。
　　牌商们的手上就有着这一类客人，他们十分重视隐私，往往会起个假名，牌商和阿赞们倒也不会在意这些。
　　K先生想做的是‘人缘鸟’符纹。
　　相传，人缘鸟，有加强人缘，提升说服力，增强自信心，很容易受到别人的接纳。
　　用相应的物料制作成佛牌挂戴在身，也可以做成戒指当手饰佩戴。
　　无论是佛牌或是其他饰品，都要需隔段时间‘返厂’加持。因此，K先生之前也是请过人缘鸟佛牌，觉得太过麻烦。倒不如将人缘鸟符纹刺青在身上，起马是能坚持个两三年的。
　　辛小烛正了解着K先生的需求，突然听到了典蜡的声音。
　　他说：“K先生面带桃花，且是烂桃花，不宜再加强人缘。”
　　辛小烛愕然，仔细看那K先生的脸，的确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卧蚕明显，眼下有颗明显桃花痣，笑起来眼角显纹四散而开，眉眼确实生得特别优秀。但她不太明白，烂桃花又是什么意思。
　　典蜡解释，“他的眉眼漂亮是没错，但只得一个形。他一双眼珠略小，眼白红丝贯穿眼球，双目不算有神，倒是目中含水，水汪汪的明眸，好像还不错，但男子却是不宜双目含水的。”
　　辛小烛似懂非懂，毕竟从未接触过面相学，心中打鼓，“以一个人的外貌，就能评断一个人吗？这是什么原理？”
　　典蜡说道：“面相学并不玄妙，其实就是一个大数据。面由心生，不同的心境转变，就会影响其外貌。所以它不能评断一个人的一生，但能判断这个人最近的状态，结合他的性格，用大数据那一套推断，就知道要发生的事情。”
　　“阿赞烛……”K先生见辛小烛这样盯着自己看，略有疑惑，但想了想，觉得自己一向异性缘非常好，猜测着莫不是这位阿赞烛也对自己有好感了吧。这样想着，他甚至臭美地撩了撩自己额前碎发。
　　辛小烛回过神来，严肃面容告诉K先生，“你最近在感情上是否遭遇了麻烦？”
　　K先生一愣，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看她这样严肃的样子，心中生起惧怕，他反问：“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你看出了什么？难道我遭鬼缠身？还是中了降头……”K先生越说越是深想了许多事情，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难道是mimi死后变鬼来找我，还是阿清不想分手要找人下降头害我……”
　　“没有，你很正常。”辛小烛皱着眉，却大底收获了一些信息。
　　听她这么说，K先生总算安定住，可能为掩饰刚才无意说出的话，他连忙找补说道：“不算是麻烦，只是刚和女朋友分手了而已。可能是我的人缘不太好吧，女朋友总是一个一个离我而去。”说着，他面露可怜神色地望着辛小烛。
　　在平时，他这样装可怜，对面的女孩一定会同情他。若不是顾及屋内有阿Dan在药架前调制墨水，他可以表现得更凄惨一点。
　　但是辛小烛却说：“听说，你在这间大公司只工作了几年，就有了两次升职，这还算人缘不好吗？”
　　K先生有点苦恼，的确当初请牌是为事业，但现在事业前途光明，他便想要一个能长伴一生的人。交往过的女朋友都不太合意，他才决定做个人缘鸟纹身，加强一下人缘。
　　辛小烛说：“可是依我专业所见，你实在不宜纹这个人缘鸟，你是否要考虑一下？”
　　K先生疑惑：“为什么？不是说人缘鸟纹身上能让人缘爆增吗？”
　　辛小烛回答：“人缘鸟纹身的确能有效增人缘……”
　　话还没说完，就让阿Dan的咳嗽声打断了，他将调制好的墨水放在桌台上，对辛小烛说：“就按照客人的要求做吧。”
　　辛小烛想了想，终是不再劝说K先生。
　　她拿起绘笔，示意他在竹床上趴下。
　　消毒湿巾在他后背皮肤上仔细擦拭，接着，便在皮肤上描摹经咒与图案。
　　典蜡此时问她，“明知道他不适合做人缘鸟，你还帮他做？”
　　“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辛小烛心中回答：“他是铁了心要做人缘鸟，我不帮他做，他也会去找别人做。况且，这是我第一次以阿赞的身份接活，半途而废，不止坏了我自己的名声，也会连累到我师父。”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且看吧，如果如真因为这个人缘鸟出了事，他也算得了一个教训，从此断绝这份执着。”
　　典蜡提醒她，“就怕出了事，命也不在了。”
　　辛小烛当即停下手中画笔，回过头，看了看台子上那墨水。想了想，伸手过去，拿起旁边原装瓶墨水，倒了一些出来，参进调制好的墨水里面加以稀释。
　　旁边阿Dan见状，微微惊讶，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任她自由发挥。
　　当图案描写好了，辛小烛戴起手套，开启机器，手上的画笔也换成了电笔。
　　K先生早就注意到那杯特制墨水，见那液体混浊不明，不禁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个纹身墨水里加了什么物料？”
　　辛小烛见他似有犹豫，本要落在他皮肤上的电笔又撤了回去。她说：“这个墨水里的确加了别的东西，是让‘人缘鸟’起到作用的东西。再详细的，你不会想知道。可是你要问个明白，我也不介意告诉你。”
　　K先生请过佛牌，自然知道佛牌里都是什么渗人的玩意。也都想过若要刺青，这些玩意或多或少都会带进皮肤里，可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心里还是打怵。
　　辛小烛说道：“你有顾虑的话，现在提出终止也是可以的。”
　　K先生忙说：“不！你继续吧。”
　　下一秒，便听得电笔声‘嗡嗡’入耳。
　　不到一个小时，一对鲜红色娟秀凤尾鸟相对而立，纹在K先生背脊上方正中位置，恰似一对翅膀。双鸟之间，四条暗红色奇异经咒穿插包围。为图案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刺青完成，还要对其进行颂经加持，需约半个小时。
　　待她与K先生出了法事场，辛小烛讶异，那些牌商怎么请了牌，还没有离开。
　　当他们看见辛小烛出来时，人人眼神却又有不同。若说刚才是怀疑她能力的态度，那么此刻就是对她欣赏的神情。
　　原来，他们几人等在门口，想看看这场符纹刺青做得是否顺利。就在这时间里，他们聊起天来，皆是对这位年轻女子的猜测。甚至向小院里的药童们打听她的来历。
　　这小院里工作的小孩，都是村子里村民家派来帮工，收晒草药，打理杂事，以换些钱财或物品。只能算是临时工。对于辛小烛从前的事情他们不太知晓，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小孩是知道一清二楚的。
　　收到大人钱财奖赏，小孩告知，之前喃潘先生中降，是由辛小烛受理，大伙不太相信。毕竟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高强的法力去帮人解降。若说是阿Dan会解降，他们还信点。
　　为此，他们中间有那与喃潘相识的人，便打电话与喃潘证实，果然跟那小孩所说的一样。喃潘中降，求助阿赞供萍，阿赞供萍却将此事交由辛小烛处理，其中怎样操作他们不得而知，他们只是知道，现在喃潘病情好转，明天就可出院。
　　若说之前称她一句‘阿赞烛’只是恭维说话，此时此刻，叫她一句‘阿赞烛’乃是真心之言。
　　湄买村寨从此又多了一位女阿赞。
　　名声传开，不过几日，便就是那些牌商的功劳。其中也不知是谁的歪传，说阿赞烛擅长做符纹刺青，就有牌商陆续带着需要符纹刺青的客人登门拜访。辛小烛也欣然接受，毕竟这活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但是有人中了降头，前来求治，她有点难办了。最终还是秉承阿赞供萍的作风，将中降者都打发到，隔壁村与阿赞供萍交好的龙婆松那里。
　　心底深处，典蜡好奇问她，阿赞供萍作风又是什么呢？
　　辛小烛与他解释，阿赞供萍其实一直以来醉心修法，为了生存，不得已才与牌商合作，做些佛牌售卖。法事的话，也是从简从轻选择接洽，毕竟这些事务做起来不会太耽误她修行。
　　只要有人际交往，必有人情来往。有时为了人情，她才会接受处理一些相对复杂的事务，看程度而言，有些会自己接受，有些会转交隔壁村好友龙婆松那里。
　　龙婆即是有法力的出家僧侣，相比阿赞这些自学散修的师父而言，他们地位崇高，也是因为身在高处，能请动他们受理一些奇难杂症，比较困难。
　　龙婆松与阿赞供萍所说从前有过生死之交，所以二人互相麻烦一些琐事是常事。
　　最近阿赞供萍的修为到了瓶颈，还常受琐事叨扰。所以她常说，只要心无旁骛，绝心绝情时，修行才能达到另一个高度。
　　“绝心绝情？”典蜡狐疑，“绝了这些，心中无爱。心中无爱，必定不会是个友善的人，不从善，就会走向邪门歪道，如此，一样修行无果。”
　　辛小烛叹了一口气，“所以啊，我们凡人在修行一道难有建树。”
　　典蜡笑了笑，想起滨海市鬼街的热闹，古董店的热闹，书籍店的热闹。原是注定没有建树的修行者在其中寻宝，也是寻那一丝希望。
　　他说：“你也不用那么丧气，心存希望，会活得开心点。来，笑一笑。”
　　辛小烛面上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是眼中未有一点笑意，甚至神色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