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美人》暮色染

2、第 2 章

　　事实证明，有时候皮多了是会遭反噬的。

　　看着面前这叠成堆的课本和教辅，阮芷有点不知所措，池砚的脸也有点裂开。

　　他就说刚刚唐主任看到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友善，比以往“和善”了不知道多少倍，原来是在这等他呢。

　　高中三年的课本和教辅资料，少说也有三五十斤，一本一本的，还不好拿。

　　池砚了眼女孩一脸震惊茫然和无措的样子，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扒拉了两下，打了个电话过去。

　　图书室这边偏僻人少，图书馆的管理员向来不管学生拿手机这种琐事，故而池砚拿手机的时候也没避讳着。

　　对面接电话的速度很快，阮芷只听到“嘟——”的一声，那边就已经接通了。

　　男生说话语气很淡，甚至只说了一句：“图书室三楼，速来，救急。”

　　男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根本不给对方拒绝和说话的机会！

　　阮芷有些哑然……

　　她看见池砚看过来了，又马上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见她这副受惊的小动物般的模样，池砚觉得有趣，一时间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手机在指间尖转了个圈又回到掌心，一脸玩味地说：“新同学，我都帮了你这么多，还没听你说一声谢谢呢。”

　　他笑眯眯地盯着阮芷，等她开口。

　　阮芷低着头，微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
　　声音细细的，特别轻，跟羽毛似的撩在人的心上。

　　池砚有些不满足，还想再听一遍，“你说什么，没听清，大点声。”他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说谢谢是在谢谁啊？谢人总得有名有姓吧，不然谁知道你谢的是谁？”

　　他像是完全无视这条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的事实，继续没脸没皮地说道：“瞧你这模样肯定比我小，我就吃个亏让你叫我一声哥哥吧。”

　　“来，说谢谢哥哥。”

　　阮芷腾的一下红了脸。

　　那胭脂一样的红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的攀上脸颊，蔓延到耳朵。耳朵白白的，只有耳垂极红，像坠着两个红珊瑚似的。

　　操，更想欺负了……

　　就在池砚觉得不可能的时候，阮芷开口了。

　　“谢谢你，池砚。”

　　声音很软很细很轻，很好听。

　　“我记得你的名字……”阮芷抬起漂亮的脸蛋看向他，那一双眼睛清澈透明。

　　“池砚。”

　　谢人要有名有姓。

　　我记得你的名字。

　　——池砚。

　　池砚呆了几秒，不知道是因为呆于被阮芷钻了漏洞，还是因为姑娘诚恳的道谢，或者是别的什么。

　　说实话这还是池砚第一次收到别人正儿八经的道谢，而且姑娘那双清亮的眼睛让开惯了玩笑的池砚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人，居然欺负小姑娘！

　　好在这位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良心接近于无，没过几秒钟，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在等救兵来的这几分钟，男生靠在墙上，姿态放松，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他滑动的速度很慢，像是懒洋洋的刷了几下，遇到什么好玩的或有趣的又停下来赏赐般的瞥两眼。

　　阮芷手机也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发现刚才有几个未接来电，她看了眼备注。

　　——妈妈

　　阮芷看了眼还在玩手机的男生，然后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这个时间点的图书馆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图书室管理员，几乎看不到学生或巡查老师。

　　那边接得很快，话说得也很快。

　　“囡囡你到学校了吗？”

　　“新老师和同学好相处吗？”

　　“如果有不顺心跟妈妈说，妈妈再给你换个学校。”女人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询问。

　　阮芷安静的等她讲完才开口，“我一切都好，妈妈。”

　　女儿太过安静乖巧，远在国外的女人忍不住心酸。她看了一眼刚做完雾化治疗后睡着的小儿子，小声走到病房外的阳台上，轻轻合上了隔离门。

　　“囡囡，你在那儿还适应吗？你爸爸有没有陪着你去新学校？还是又丢下你去工作了！？”女人说到最后忍不住带着点嗔怪和怒意。

　　阮芷想了想今天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走的阮知青，她抿了抿唇，在想到底要不要撒谎？

　　那边阮芷一迟疑，孟兰就知道什么情况。她忍住不在女儿面前发火，柔声嘱咐道：“囡囡乖，在学校好好跟同学老师相处，有人跟你说话你记得回应别人，实在不想理……那就不理吧。放学了等十分钟，人少了再走。”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下，然后假装如无其事地说下去：“药你记得随身携带，要按时吃，知道吗？”

　　她絮絮叨叨，跟天底下每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一样。

　　阮芷一一应下，她估算了一下M国跟华国的时差，这时候M国应该是晚上十点多，“妈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孟兰轻轻摸了摸泛红的眼睛，“唉，妈妈晓得了。囡囡也照顾好自己，等你弟弟病好了我就带他回去。”

　　姑娘想想那个糯糯唧唧，爱粘着自己，跟在自己后面软乎乎的叫姐姐的小包子，嘴角也露出了点笑：“好。”

　　孟兰挂断电话后并没有跟她说的一样去休息，而是又打了一个电话。

　　“阮知青你怎么回事！？当初说好了我带小筠去国外看病，你在家照顾好女儿，你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

　　“让囡囡一个人去学校，你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啊！？囡囡去不得人多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孟兰更激动了，带着点哭腔说：“所以说你这是怪我咯？囡囡变成这样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当初……”

　　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巴小声哭了起来，“当初那件事我们谁没有责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兰，我觉得我们太宠着囡囡了。她都十七岁了，情况也稳定很多了，是时候让她接触他人、适应学校了。姑娘会大，咋们会老，还能陪她一辈子不成？你这不是保护，是溺爱……”

　　“给她点信心，好吗？”

　　“她的人生，应该有新的开始。”

　　那天阮知青跟孟兰絮絮叨叨聊了半个小时才把情绪失控的妻子给哄好。

　　—
　　阮芷打完电话转头之后就发现了男生身后又多了两人，一个高壮阳光，一个相对弱气。

　　阮芷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比较“瘦小”的那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跟池砚吐槽：“您老打电话也不看看时机，幸好下课了。老许刚进来班上，你说上课铃还没响呢，上节课刚下课她就来了，可真够……”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真够吓人的。”

　　池砚轻笑了一声，“那可不，有谁比许姐更吓人？”他刚说完又慢悠悠的补充道：“还好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解放了，而你们还有一年。”

　　这一句说得孙逸和高宇都想打他，奈何这位是爷，不能揍，也打不过。

　　高宇注意到走过来踌躇不前的姑娘。他眼睛亮了一下，“这就是新同学？”

　　他往前走几步想要凑近点儿，意图近水楼台，孔雀开屏。

　　池砚扯住他的衣领，皱眉道：“小姑娘有点怕生，你别吓着她。”

　　高宇闻言停下脚步，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阳光中又带点憨气的问道，“我是高三A班的高宇，同学你叫什么，转到哪个班了？”

　　一向爱八卦的孙逸也竖起耳朵，他也想知道这么漂亮的美人去了哪个班了？

　　“我叫阮芷，刚分到高三理A班。”

　　高宇觉得一定是哪路神仙听到了他的愿望。本就殷勤的笑脸又热切了三分，“来图书室是需要搬书吗？你说，哪些书，我们来搬。”

　　池砚下巴微微一扬，示意道：“喏，就那些，搬吧。”

　　孙逸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哟呵，还真是“就那些”。恐怕高中三年的课本和教辅都在这儿了。

　　等几人抱着书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唐主任正在走廊边上跟年轻的女老师谈话。

　　见到阮芷过来，他向阮芷招了招手，示意阮芷过来，其他几人就先进教室了。

　　唐主任：“许老师，那我就把这个孩子交给你了。”

　　许柳是个年轻的英语老师，她跟唐主任点点头：“您放心，在吴老师回来前，我一定照看好她。”

　　唐主任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东西，递给阮芷：“这是你的学生证、水卡，还有，这个是走读证。你放学的时候去照相馆拍几张一寸照，把照片贴上去。”

　　他刚刚离开就是去办这几个证去了。唐主任刚交代完，上课铃就响了。

　　高三分秒必争，唐主任不敢浪费学生们宝贵的时间。他挥挥手，示意两人进去吧。

　　阮芷跟着许柳进了教室。
　　三十人的小班，单人单桌。每个人的桌面上都堆着高高的课本，有些甚至只露出额头和眼睛。座椅下也是人手一个纸箱，里面装了满满一箱书。

　　教室的黑板上目前还没有任何字，只有几道大面积的白痕。一般只有刚刚才擦掉满满一黑板的粉笔字才会留下这么浓的白印。

　　黑板上唯一剩下的只有右边一小列今日课程和值日生列表，以及头顶那个显眼的：距离高考仅剩280天！

　　280被加重加粗，底下学生抬眼就能看到。

　　许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阮芷，“这是新转来的阮芷同学。新同学身体有些不好、怕生，大家多照顾着些。”

　　她抬头想让阮芷随便选个位置的，但是一看，阮芷的书已经被放在倒数第二组的最后一个位置。

　　A班本就5X6的单人单桌，座位也只剩下倒数第二组的最后一个位置是空的，看阮芷的书已经放在那儿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她轻声对阮芷说，“你先去那儿坐着吧。班上一个月换一次座位，下一次换座位在一周后。先在后面坐一段时间好吗？”

　　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

　　回到座位后，阮芷才发现她旁边，也就是最后一组最后一张桌的坐的是池砚。男生冲她露了个轻笑，仿佛在说：“好巧啊？”

　　不巧，她的书是这人故意放在这个位置的。

　　阮芷刚坐回座位就见许柳拿了沓试卷出来，分发给每组的第一张桌子。

　　“往下传。这两节课不复习，周测。都认真点写，两节课后收。”

　　她抬眸看向池砚，特地点名：“池砚，你也写。既然来了学校了就顺便把卷子做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池砚拖长了调子，“是——”

　　班上传来几声窃窃的偷笑声。

　　池砚轻啧了一声，控诉道：“你们不厚道呀，看我被许姐欺负就这么开心？还有没有同学爱了？”

　　班上又传来一阵轻笑声，不知道是谁应了句：“那可不？”

　　许柳脸上也忍不住带点笑，她轻咳一声：“别贫了，赶紧看试卷，准备准备，马上开始听力。”

　　很快，阮芷的前桌传了张试卷下来。

　　阮芷的前桌是个比阮芷高了一些的女生，她借着传试卷的空隙，小声地说了句：“新同学，你好漂亮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扭回去了，因为这时候英语老师正在放听力试听了，她得赶快把听力题目扫一遍。

　　阮芷愣了一下，倏地红了脸。

　　池砚瞧着有趣，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云开一中上午有五节课，阮芷在政教处待完了早读和前三节课，最后两节课也在一片纸笔的沙沙声中过去了。

　　大多数人都提前交了卷，最晚的一位也卡着下课铃声交了。

　　铃声响起后班上分为两批人。一批是风的一样冲出教室，直奔食堂的；一批是不慌不忙，依旧坐在座位上不动如山的。前者是大多数，后者是个位数。

　　阮芷的前桌属于个位数。

　　她转过身来，大方又自来熟地说：“你好，认识一下，我叫云欣。”不等阮芷开口，她又继续道：“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都知道你名字了，阮芷。”

　　“你要不要跟我换个座位呀，感觉我比你高一些。”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了一下她和阮芷的高度，“会不会挡道你看黑板了？”

　　她比阮芷高了小半个头。

　　姑娘摇摇头，说话带点怯生生：“不用了，我视力2.0。稍微扭一下头就可以看到了。”

　　班上人少，五排六列，在阮芷前面也只有四个人而已。在这儿坐一个星期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2.0？”云欣有些惊讶，她鼓起嘴巴有些郁闷，“你是班上唯二的视力2.0的。”

　　云欣叹气道：“明明上的是一样的学，为什么你们视力就这么好呢？”

　　“唯二？”姑娘疑惑。

　　“喏，还有一位就你旁边这位。”

　　阮芷意识到她说的是池砚，姑娘想起今天几位老师对池砚的态度有点奇怪，什么叫“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的？”、“既然来了……”，他不应该在学校吗？

　　姑娘把疑惑问了出来。

　　云欣：“你说这个啊……”

　　“那是因为他不用跟我们一样参加高考啊。砚哥上个学期拿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保送A大了。高中的课也学完了，他来不来都无所谓，甚至申请个一年的免听都行。到时间了他就直接去A大报道了。不像我们，还得继续苦逼一年。”

　　两个姑娘聊了一会儿。基本上是云欣在说，阮芷只负责听。两个姑娘最后互相换了一波企鹅号才散去。

　　等阮芷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已经下课十五分钟了。

　　此时教学楼已经空了许多，偶尔有人从走廊走过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气温明显比早上的时候热了许多，噪耳的蝉鸣一声又一声的嘶扯着。

　　可能是太过安静，所以连一点儿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阮芷刚准备阶梯就听到前面阶梯转弯处传来声音。

　　阮芷稍微侧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生。

　　她梳着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漂亮的小V脸，穿着一身JK制服，露出两条又长又直的腿。

　　阮芷清楚的看到她伸手递出一个粉色的信封，而她前面的男生也很眼熟。

　　——池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