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千疏

12、12

　　一个人待的时候，容易多想。
　　吃完饭，林点雪就打开了投影仪，打算找部电影来看，分下心，顺便等冯淮回来。

　　晚十一点。
　　下了快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空气弥漫着夏夜雨季的潮湿气味。

　　夜深寂静，冯淮把车停好，走到单元门前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属于他的那层楼里还亮着灯。

　　盯了两秒，他忽而勾起了唇。
　　他似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找到了家的归属感。

　　想到这里，他蓦的轻哂。
　　看来自己还真是想多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怎么会有家的感觉。

　　开了门，客厅里传来了交流声。
　　——电视机屏幕里放着电影《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冯淮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躺着的林点雪，她身形微微蜷缩着，眉头偶尔紧皱，呼吸浅而均匀。
　　电影还在放着，她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冯淮走到沙发跟前，视线落到她恬静的侧颜上。刚想叫醒她，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这些日子她因为林奶奶的事，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见她睡得香，冯淮就没叫醒她。
　　但碍于男女有别，又不好直接抱她回卧室。
　　上次抱她回来，完全是个意外。

　　冯淮没去林点雪的侧卧，而是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条干净的薄毯。
　　他动作轻柔地盖在林点雪身上，随后又关了正在播放的电影。
　　－
　　这一夜，林点雪难得睡的安稳。
　　在梦中，她隐隐约约能嗅到属于冯淮的雪松冷香。
　　这股味道令她很放心。

　　睁开眼时，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浓烈。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着，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细碎的光晕从边角里投进来，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了树影光斑，屋子里亮堂又不刺眼。

　　林点雪视线落在窗帘上——
　　她记得昨晚她没拉窗帘。

　　林点雪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顺着她起身的动作下滑。
　　她捡起毯子，嗅到了上面的气味。
　　果然是冯淮的。
　　难怪她一晚上都感觉阿淮哥在自己身边。
　　不过，这毯子她盖了一晚上，上面又沾了点属于的她味道。

　　电影也被按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三人穿隐形衣那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冯淮的房间门半掩着——
　　他不在。

　　若不是自己身上还盖在毯子，林点雪都以为他昨晚上不曾回来。

　　林点雪叠好毯子，随后便看见餐厅上留了一张纸条。
　　是冯淮的字迹。
　　［高成业九点送早餐过来］

　　看完字条，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八点十五分。

　　林点雪将纸条收起来，才去浴室洗漱换衣服。

　　等到九点整，门铃果然响了起来。
　　高成业将食盒放在桌上，“这是冯总让我带过来的，全是林小姐爱吃的。”
　　林点雪含笑点头，“谢谢。”

　　高成业客气一笑，转头欲走，又被林点雪叫住。
　　“还有事吗？林小姐。”

　　林点雪犹豫了下，问：“阿淮哥还在忙吗？”
　　高成业点头：“还是跟李总合作的事。”
　　这些也不是商业秘密，就坦率地告诉了她。至于合作的内容他没说，就算说了，林点雪也不一定能听懂。

　　林点雪轻咬了下唇，“那、他晚上是回酒店还是回这里？”

　　“应该是这里。”
　　高成业没隐瞒，“冯总没让我订酒店。”

　　“噢。”
　　林点雪明显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奶奶的事一结束，他就会离开。

　　高成业离开后，林点雪正吃着早餐，陈翠就打来了电话——
　　她和邓璇来了锦城。

　　前几天，邓璇去了隔壁城市的外婆家，昨天林奶奶下葬时，她没有赶过来。今天一早，她一回到云江镇，没回家休息就直接坐最近的一趟大巴来了锦城。

　　林点雪去车站接到人后，又打车去了墓园。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还有湿洼的小水坑，墓碑前昨日林点雪买的花被雨水浸透，碎花瓣零落地掉在地上。

　　祭拜完林奶奶，也到了午饭时间。
　　三人去回到市区，选了家装修简单的中餐馆。

　　菜很快便送了上来。
　　陈翠问起了林点雪今后的打算。
　　林奶奶已经去世了，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林点雪现在还小，今后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点雪放下了筷子：“陈老师，我还是选择复读。”

　　陈翠嗯了声，直言道：“不过今年学校招的复习生少。”
　　前几天高考成绩出来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那些想考好大学、成绩却不理想的，已经开始着手复习了。

　　陈翠停了下，继续说：“现在这个情况，老师建议你留在锦城复读。”
　　云江镇的师资力量不行，就算开设了复习班，能考出来的学生依旧只是少数。
　　既然都选择复读了，那就选个好学校，冲一把。

　　锦城毕竟是大都市，师资力量雄厚。
　　留下来复读，是最好的选择。

　　林点雪点了下头。
　　不过，锦城这么多学校，也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她嘴角动了动，话音还未出口，安静许久的邓璇就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

　　陈翠：“我有个师兄在三中带毕业班，我到时候去问一下。”

　　邓璇眼睛一亮，比当事人还高兴，“真的吗？陈老师。”

　　陈翠笑笑：“我也没把握，但小雪成绩不算差，学校肯定会收的。”

　　邓璇：“那就好。”
　　林点雪心头也高兴，连忙跟陈翠道谢：“谢谢陈老师。”

　　这顿饭耽搁的时间有点久。
　　吃完饭，陈翠要赶最后一班大巴回云江镇，就提前走了。邓璇要等她男朋友学车，就多留了会儿。

　　邓璇这次考的不错，过了心仪大学的分数线，现在就等通知书寄回来。

　　“申宇也报了深市的大学？”
　　“嗯。”
　　提起男朋友，邓璇就一脸甜蜜，“他报了体育学院。”

　　林点雪点头。
　　邓璇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明年高考完，就来深市找我玩。”

　　林点雪眉眼弯了弯，还没回，又听邓璇问起：“你还住在清水嘉苑？”

　　“嗯。”
　　“那——”
　　邓璇试探性地问：“那个帮助你的哥哥还是住酒店？”

　　林点雪稍怔，又想起早上盖在身上的被子。
　　她不经意地抿了下唇，“嗯。”

　　林点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对邓璇说谎。
　　或许是为了让邓璇放心，又或许是为了冯淮的名声。毕竟那天晚上，是她抱着冯淮的腰说想让他留下来。

　　邓璇倒是没有怀疑，只是忍不住感叹了句：“看来还真是正人君子。”

　　林点雪听后，脸微微泛红，没好意思回。

　　…
　　下午五点。
　　学完车的申宇过来接邓璇。
　　林点雪把两人送上回云江镇的顺风车后，才坐地铁回了清水嘉苑。

　　冯淮还没回来。
　　林点雪煮了点速冻水饺，一边吃，一边看数学笔记。

　　正吃着，门口突然传来了啪嗒地开门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了林点雪的耳朵里。

　　她忙不迭地抬头看向门口。
　　这么一看，就刚好撞上了冯淮的眼神。

　　他今日穿了身比较正式的浅灰色西装，衬衣结了两颗扣子，喉结若隐若现，莫名地带了一点点的欲。
　　天热，他脱了西装，衣服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人显得慵懒而随意。

　　“阿淮哥，你回来了。”
　　林点雪声音变得雀跃。

　　冯淮嗯了声，视线落到她还没吃完的速冻水饺上。
　　他眉心微沉，许是喝了点酒，声音也比平时沉得多。
　　“晚上就吃这个？”

　　林点雪点头，“阿淮哥吃了吗？”

　　“没。”
　　晚上又是赵杰森做东，他单单只喝了酒，胃里空空的。

　　林点雪眨眨眼。
　　冰箱里食材不多，倒是还有一袋速冻水饺。

　　“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吃。”
　　不等林点雪开口，冯淮便出声说道。

　　“噢。”
　　林点雪应了声。
　　她把碗筷收拾起来，路过冯淮时，才嗅到一股浅淡的酒味。

　　这酒的味道混合他身上的雪松冷香，出乎意料的好闻，还有一丝迷醉的感觉。

　　林点雪把碗筷放下，快速地回了房间。

　　其实他身上的酒味并不大，只是靠近才能闻到。
　　可即便是这样，林点雪依旧觉得胸口闷闷的，不仅如此，心还跳的极快。

　　林点雪的衣服不多，选了将近十分钟，才选了一件米白色长裙。
　　换上裙子，她对着镜子照了照。

　　裙子是邓璇给她挑的，说很衬她。
　　但林点雪左看右看，都不得劲，最后还是换上了她习惯的T恤长裤。

　　林点雪换好衣服出去，见换好衣服的冯淮已经客厅里等她了。
　　“阿淮哥，我换好了。”
　　“我们走吧。”

　　话落，冯淮才抬起头来，视线落到林点雪的身上。
　　小姑娘穿了件咖色的POLO短衫，配了一条蓝色牛仔裤。衣服很短，下摆刚到腰际，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嗯，走吧。”
　　冯淮移开了视线。

　　冯淮带林点雪去的地方远，加上他喝了酒，就由高成业开车。

　　上了车，冯淮忽而想起他那会儿看的笔记，偏头看向林点雪，眸色清浅。
　　“打算在锦城复读，还是回云江镇。”

　　突然被问到学习，林点雪瞬间便紧张起来。
　　她低下头，像个乖孩子一样，小声回复道：“陈老师建议我留在锦城。”

　　冯淮嗯了声，“一中？”

　　冯淮不是锦城人，对锦城的名校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学校便是这所一中。

　　林点雪连忙摇头。
　　一中是重点高中，能考进去的基本都是尖子生。

　　林点雪知道自己的实力。
　　她的成绩不算差，但跟一中的学生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她正打算说出三中时，目的到了。
　　林点雪被迫停下了话头。
　　三中虽然不如一中那般赫赫有名，但也是省重点中学，每年升学率也很高。

　　到了餐厅，服务员迎上来，将两人带到包厢。
　　冯淮直接把菜单林点雪，出去打了个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菜已经上齐。

　　这家餐馆的味道不错。
　　林点雪知道冯淮不能吃辣，又加上他喝了酒，就特意避开了店里的招牌菜，点了些养胃的清粥小菜。

　　饭桌上有些安静。
　　林点雪悄悄地偷看了冯淮好几眼。

　　他吃饭速度并不快，动作赏心悦目。

　　许是察觉到什么，冯淮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林点雪，声音清冽碎玉，“怎么了？不合胃口？”
　　被正主抓包，林点雪微窘，她摇头。
　　“没事，阿淮哥吃饭。”

　　冯淮没应，而是放下了筷子。
　　他稍停了半秒，才重新开口：“点点，明天我让高成业订了回海城的机票。”

　　林点雪愣了下，“明天么。”
　　也是。
　　他来锦城不过是为了奶奶，现在奶奶的后事都安排好了，他留在锦城也没什么用。
　　只是他这一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来。

　　“好。”
　　林点雪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乖巧懂事的笑容，“那我明天去机场送你。”

　　“不用。”
　　冯淮唇角牵了下，温声拒绝了她。
　　怕林点雪多想，他又补了一句，“明天八点的飞机。”

　　从清水嘉苑到机场，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你多睡会儿。”

　　林点雪不动声色地应道：“好。”

　　话落，包厢里再度安静下来。
　　这顿饭，林点雪几乎是怀着心事吃完。

　　回到家，已经九点。
　　她没有心情再复习，洗漱了下便躺上了床。

　　然而一闭上眼，她又睡不着了。
　　她知道冯淮在锦城有一个合作，但合作结束，他就没理由来锦城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圈，还是没有睡意后。
　　她索性就掀开被子起床复习。

　　一直复习到凌晨，困意终于止不住时，才爬上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深。
　　连冯淮离开的声音她都没有听到。

　　…
　　次日。
　　林点雪被一通电话吵醒，她睁开眼，看了眼来电显示——
　　没有备注，但属地是锦城。

　　她按下接听键。
　　“喂?”

　　“是林点雪同学吗？”
　　“嗯。”
　　“我是明礼中学的徐老师，打电话是通知你，明天早上记得过来报名。”

　　“……”
　　林点雪脑袋有些短路，“不是三中吗？”

　　电话那头笑了下，“是明礼中学。”
　　“早上过来的时候，记得带上身份证和入学资料。”

　　林点雪有点呆，跟着她的意思回：“好。”
　　等那头快挂电话时，她又忍不住再三确定，“真的是明礼中学，而不是三中？”

　　那头耐心也是很足：“嗯，是明礼。”

　　通话结束，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林点雪也彻底清醒过来——

　　她怎么就去了明礼？

　　明礼属于半公立半私立的中学。
　　师资力量不亚于一中，但由于占了一半私立的原因，升学率不如一中。

　　可，陈老师给她找的学校是三中啊。

　　林点雪给陈老师打了电话过去，说明了情况后，才知道三中还没办下来。
　　陈翠十分满意：“小雪，明礼可比三中好多了，这可是好事啊。”

　　林点雪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
　　在她认识的人中，能帮她找学校的，也就只有冯淮了。
　　所以昨晚在包厢里的那通电话，是他在帮自己联系学校么。

　　林点雪心尖蓦地一烫。
　　忍不住给冯淮打了电话过去。

　　从锦城到海城的飞机要两个半小时。
　　林点雪几乎是踩着点打过去的。

　　电话接通后，那头响起了冯淮低沉温柔的声音。
　　“点点？怎么了？”

　　听到冯淮的声音，林点雪突然鼻尖一酸。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见林点雪不说话，那头轻嗯了声，“不开心？”

　　“不是。”
　　林点雪咬着唇，声音轻颤，明显的带了一丝哭意，“阿淮哥，我早上睡着了，没去送你。”

　　今天晚到了2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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