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奇谭》什么炒蛋

3、歉然——突兔

　　姬凝被关在石头里的日子倒也没想象得那么无聊。

　　宝地经常来人，轮番来，精怪神仙都有，倒也消去姬凝不少寂寥。

　　姜寄尔第二天就被接走了。

　　姜衍来到宝地，长驱直入。说起来他这是第二次来到宝地，对这里的地形环境却似极为熟悉。

　　看到石像邓汲，纵然一贯淡漠如姜衍，也忍不住定睛瞥上一眼。

　　姜衍手眼通天名盖三界，自然早知道姬凝现在的状况，姜衍微微一笑，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姬凝心里老大不爽，暗想：“我与雪花神姜衍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貌似没有哪处得罪过这位大佬吧？”

　　这也不奇怪，要按天上众仙的说法，脾气不古怪那就不是姜衍了，姜衍不会看谁不顺眼那就不是姜衍了。姜衍就是整个九重天最能挑事找茬的神仙。

　　就说对姜寄尔，姜衍就没有满意过，哪怕在曾经的姜寄尔心中，姜衍就是唯一的神明，唯一的明灯，姜衍也不曾对姜寄尔怜悯，他甚至亲脚踩灭了姜寄尔的灯火。

　　昨日听了姬烦对姜衍的担保，姬凝不得不选择相信姬烦，不过这不表示她能信任姜衍，而是她现在自顾不暇，不然她姬凝就是抱着两个师父的大腿撒娇撒泼，也不会让姜衍轻易带走姜寄尔。

　　姬凝自我安慰：“不管姬烦是多么不负责任的师尊，他总不能不会在徒弟性命攸关的时候袖手旁观吧，还有二师父赢醇不会放任的，不过赢醇与姜衍关系又非同一般……”

　　姬凝这边脑子乱作乱麻，另一边事态发展出乎姬凝意料。

　　姜衍是带姜寄尔去磨练的，姜衍未曾使出手段挟持，姜寄尔也未曾反抗，姜寄尔甚至走在姜衍前面。

　　但姜寄尔的步伐被姬凝看出了一丝丝豪壮大义凛然。

　　离开宝地前，姜衍不咸不淡地和姬凝说话，道：“姚云举在雪花殿甚好，她要我告诉你不必挂念她。”这话不假，不过还有一半姜衍瞒下，姚云举还说：“择日会来看望姬凝。”

　　姜寄尔对姬凝道：“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闻此姜衍对姜寄尔轻轻一乜，没说话；

　　姜寄尔直接汗毛直立，故作坚强地梗了梗脖颈；

　　姜衍又是嘲讽一笑。

　　姜寄尔还想对姬凝依依不舍，眼底刚弥漫上水雾，被姜衍施法的灵宝袋兜头收入囊中，灵宝袋缩小落回姜衍手中，姜寄尔犹在袋中挣扎，拿着长剑左戳右戳，姜衍隔囊取了姜寄尔的长剑，神兵长剑在姜衍掌心中乖顺得如同一根头发。

　　姜寄尔如果看到这场景，一定要唾弃这长剑一番，本事没有，气性也没有一点。

　　将灵宝袋系于腰间，姜衍不甚喜欢宝地，他带着姜寄尔匆匆离开，至始至终连饮杯茶水的功夫都没耽搁，当然现下宝地也已无人能为他倒茶，姜衍要喝茶只能自己去取水来烧茶。

　　邓汲评价道：“真是废物。”

　　这是说姜寄尔，自然引起姬凝强烈反驳。

　　邓汲还评价道：“真能装13（bi）。”

　　这是说姜衍，姬凝自然十二万分同意认可。

　　不过，姬凝道：“这样不好，小黑豆你以前从不背后道人是非的。”

　　邓汲最后一个评价，道：“…真是多事。”

　　姬凝：……

　　——

　　有一日，姬烦带了个木制魔方来到宝地。问过邓汲修炼情况后，就在石像边上扒拉魔方玩，半天不说话。

　　邓汲阖目养神，但是他肚子里有个挣眼睛的姬凝。

　　姬凝不耐安静，道：“再勤快的风吹到睡神殿都变懒三分，昨日是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到宝地来了？”

　　姬烦能瞬移千里，所谓的“昨日”自然是讽刺，说姬烦昨日出发，今日才到达。

　　这是长久以来，姬烦唯一一次大驾光临宝地，姬凝的不满，姬烦心里透亮，他也不辩解，犹自摆弄手里的魔方，那木魔方看起来极邪门，随着姬烦修长手指每一次拨动，都出现一张不同面孔的幻影，而且每张脸都似乎有生命，姬烦手下动作极快，一张张脸幻影变幻，每一张脸消失前都朝着姬烦的脸扑去，极热情似的，没能成功就是了，姬烦面上不变，轻浅地笑，看不出真实情绪。

　　姬烦始终如此，即便抽刀凝法大杀妖魔时亦是面带微笑，仙魔两界怀疑姬烦是天生笑唇不在少数，姬凝观察过，确实如此，即便睡熟的姬烦嘴角也是微微向上扬的，不过初见姬烦者，容易被他面相迷惑。

　　姬凝看不清晰魔方上的脸，但隐隐觉得眼熟，而且这木魔方上有她熟悉的气息。

　　忽略魔方，一个玩意而已，不过姬凝很快就要为这个想法打脸了。

　　搞什么鬼？
　　好不容易来看她一次，姬烦就打算连话也不说？

　　姬凝正要再说点什么，正逢此时，姬凝将手中魔方往地上一抛。

　　魔方并未落地，一阵雾气，魔方幻出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浓眉长睫毛发旺盛，有着极顺眼的温顺面相，偏偏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

　　老气感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从出现就揣手？少年压抑沉着，但能看出连跳动的粗眉和颤动的睫毛都写满了激动和欣喜。

　　姬凝见到他更是兴奋喜悦极了，她在石像肚子里跳来跳去，石像传出“咕咚，咕噜”的声响。

　　邓汲克制又克制，眉头拧了又拧。

　　姬凝道：“突兔！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老成少年，也就是突兔，难掩辛酸道：“是啊，我终于能见你们一面。”

　　见到老友，却是以这种方式，两人连面都见不到，压抑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姬凝哽咽道：“我好想出去，好想吃到你烤的地瓜，突兔你有自己的身体了吗？你能走出宝地了吗？为什么你在魔方里？为什么你是虚影？”

　　突兔想回避这些，他温和道：“灵芝，你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

　　姬凝抽泣，正要思索先问哪个。

　　突兔又道：“等你重获自由，我已经不知给你烤出多少红薯，真的堆成山，只怕你吃几十年也吃不完。”

　　姬凝摇头，眼泪滑下，道：“我不要你屯那么多烤红薯，我要想吃红薯了，你就能烤给我吃。”

　　突兔无奈，他没有说过谎话，他求助地看向姬烦，他向来无论如何，无法对姬凝说出任何残忍的话。

　　姬烦接受到信号，不知为何，也运了口气，对姬凝道：“突兔白虫和众多精怪现在都在一个魔方里，无法独立脱离彼此，一次只能见一个，我还在想别的办法。”

　　突兔没有实体，自然烤不了红薯，就是等到姬凝出来，拥有实体的可能性也是渺茫，在突兔恳求的目光下，姬烦没有拆穿。

　　离开睡神殿之前，姬烦大概描述了姬凝遇上的麻烦，姬凝活泼，被困在石像里乏味无趣，这是突兔提前想好的给姬凝的希望。

　　姬烦道：“木魔方灵力薄弱，一日只能幻形一次，白虫说它就不见你了。但他要我转达他的鄙视：要你好好修炼，别一天天说被人类啃就被啃，说被人类吞就被吞了。”

　　姬烦又道：“白虫的想法和你师父我不谋而合啊。抓紧修炼吧，乖徒儿。”

　　姬凝：……

　　——

　　因为现下，姬凝和邓汲同为一体，不少姬凝的熟人来时，邓汲与他们无话可说，他们和姬凝说话就得对着石像邓汲说，两厢都略有尴尬。

　　姬凝有时聊得尽兴会忘记邓汲，有时会突然想起邓汲，叫道：“邓汲，邓汲。”

　　邓汲装没听见。

　　“我知道你没睡着。”

　　邓汲整个身体内在构造在姬凝眼里都是透明化的，有什么能瞒过她？

　　比如提到小黑豆的时候，邓汲明显身体会紧绷，心跳较快。

　　来慰问的客人们无一不震惊道：“小黑豆长大成了黑色石像？”

　　然后都露出目不忍睹，不忍直视的表情。

　　如此几番，邓汲就已习惯了，哪怕话题与自己有关，也都无波无澜，连眼皮都不抬。

　　自从邓汲发觉，姬凝能观察到他的心跳，邓汲像是故意和姬凝较真一样，连心脏都不跳了，反正他现在是石头，心不跳也死不了，跳动反而麻烦，“砰砰砰”地振响，姬凝就在肚子里整夜都休息不好。

　　客人走后，姬凝会安慰邓汲，道：“小黑豆冰雪可爱，你如黑面煞神，大家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

　　姬凝再接再厉，道：“其实你是极好看的，没变成石像前冰肌玉骨，芝兰玉树。”

　　姬凝夸得非常诚恳，因为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初见时她疑惑过，邓汲这样的人中龙凤也会想不开？

　　后来，姬凝发现，无时无刻邓汲都散发着孤僻，这种气质越是身处人群越是明显，如果身处角落，邓汲就会与黑暗融合。

　　好像邓汲对这些会拖垮他的，态度是漠然顺从以及任其发展，好似孤僻就是他的性格，是与生俱来无法摆脱的。

　　但是姬凝知道，不是这样的，直到此刻，姬凝已经无比确定邓汲与小黑豆就是一个人，因为小黑豆也是孤寂的，但是小黑豆会不顾一切地向着温暖能治愈自己的方向飞扑去，和小黑豆一样，邓汲不是能甘于孤寂的人，不知道邓汲脱胎后发生了什么，较之小黑豆，邓汲失去了获取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