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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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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的大门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于倏忽之间沉重起来。
许是发觉了我的凝重,向阳挨着我说起旁的事,“岳娘和侯长安的下落已经打听出来了。”
“真的?”我欣喜,“他们可安好?人在何处?”
向阳神秘一笑,道:“当然是一切都好,不过他们人不在南郡,过些日子咱们可能会见到他们。”
“一切都好便好。”我猛点头,为岳娘母子俩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地。
这时,梁家宅内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我一哆嗦,挣开向阳的手,上前几步,推了一把门——门竟也没上锁,一下子就被推开。
下一忽,一个瘦削的影子飞快冲上来,不由分说地掐住我的脖子。
枯瘦的手指如同般藤曼般缠绕住脖子,令我浑身僵硬,无法呼吸。
“还我儿子。”
迷迷糊糊中听到眼前人凄厉的声音,觉得有几分耳熟,想要去看清他到底是是谁,却只看到一头灰白的长发。
好可怕……
我快死了……
向阳,救我……
伴随着一声惊呼,眼前的人被“嘭”的一声打晕在地上。
我身子一软,倒在刚来到我身侧、出手打晕人的向阳怀里。
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意识一点点被拉回。
我看向被打晕在地上的人,心里一紧。
“怎么样?有没有事?”向阳一手拍着我的背替我顺气,一手轻轻揉着我被抓红的印子,语气焦急,脑门上已经冒了汗。
我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人,“向阳,他好像是……”
话还没说完,背后就有一个的声音响起,略带诧异,“爹?”
这声音我自然认得。
看来,地上的人果然是我爹。
我回过头,一下子就看到拎着菜篮的二哥,他的确实如向阳所说瘦了、黑了,也比记忆中更加清冷了。
二哥很快地看了一眼我,眼底微微的诧异很快消失,化作波澜不惊的了然。
我却格外疑惑和担忧:
我爹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向阳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这,这是……岳父大人?”
二哥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放下菜篮扶起已被打晕的爹。
向阳见状忙上前帮二哥,挤出一个笑,解释说:“大舅子,方才急,不得已下了手,岳父睡一觉就能醒来,多见谅。”
二哥朝他点头,“多谢殿下,不妨事,有劳。”又瞥一眼我脖子上的伤痕,淡淡问:“没事吧?”
我摇头,提起地上的菜篮随他们往爹房屋的方向走,菜篮里面有几条半死不活的小鱼,大概是从河堤那里挖来的。
又不禁去细细打量被向阳和二哥扛起的爹。
他头发白了大半,乱蓬蓬地披在身前,挡住大半张脸,此时只露出塌陷许多的半边脸颊,那上面还增了好几道皱眉。
真是老了许多。
我皱眉问道:“爹他怎么这样了?”
“那天娘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救回来,当天夜里爹发了烧,再醒来就失心疯了。”
“……”
何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死了?
爹失心疯了?
变故太多,我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觉得不真实,怎么会这样?我才离开几年梁家就这样了?
我不敢相信地去看爹,他乱蓬蓬的样子可以让我肯定这不再是从前的爹。
又不甘心地去看院子,可再怎么看也找不出其他人的影子。
是因为洪灾吗,院子角落里的杂草横七竖八地倒着,几间屋子更是破旧了许多。
不对,比起洪灾,看上去更像是没人打扫,庞阿婆呢?
这么一说,好像菜也是二哥去买的。
我讷讷问二哥,“庞阿婆呢?”
“出事没多久就回何家去了。”语气仍然平静。
“竟然会是这样……”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在这院子里作威作福的何氏会就这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去了,也不曾想过梁家现在会只剩下爹和二哥两人,而爹竟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昔日,他们是那样强大,强大到可以随时左右我的命运。
我以为他们会永远以强者的姿态生活在这个院子里,会永远像一把利刃一样抵在我身后,时不时往我心口戳上几刀,某天再将我推向某个万劫不复的地方。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算来一梦浮生。
这时,向阳和二哥已经将爹送到了他屋子里。
我在门外,瞧着他们将爹放在床上,二哥又用一旁的麻绳将爹的双手捆在床梁上。
完事后,二哥忽然对向阳作了一揖,向阳忙将二哥扶起,“大舅子,不必如此客气。”
二哥却不肯起,“殿下,草民与愚妹分离数年,家中变故连连,有些家事草民想和愚妹详谈。”
向阳回过头来看我,我点点头。
二哥找我,为的就是这些事吧。
我听见向阳用轻松的调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陪陪岳父大人。”
二哥起身又作了一揖,才走到我身边,往前走去。
我跟在二哥身后,不知何时已随他来到堂屋。
出乎意料的,二哥站定后竟朝我作了一揖。
我大为震惊,一把扶住他,“二哥?”
“小三,你得救救姐姐和姐夫。”他抬起头来,眼中有一丝焦急。
怎么又要救大姐和大姐夫?
脑子里闪过大姐那张温和的笑脸,我心中亦有几分紧张,“怎么回事?”
他目光深沉,说:“姐夫是张家幕僚,出事之后,姐姐就随姐夫到梁州去了。姐夫已知晓李梁并非明主,欲弃暗投明,可惜为时已晚,现下李家和张家监视得紧,姐姐、姐夫实在无法脱身。”
兹事体大,我立刻警觉起来,“二哥的意思是让我帮他们逃回来?”
他很肯定,“不错。”
我摇摇头,“二哥还真是高看我,竟觉得我可以在李梁的地盘上救人。”
可二哥眼神依旧坚定,“小三,你不可以,但永王殿下可以。”
我早料到他是想借向阳的力,也没说答不答应,只问:“李梁那边是只监视大姐他们一家还是监视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
“二哥从何知晓这些消息?”
“你可还记得我从前的同窗张孟光张公子?”
我茫然摇头,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对这人的记忆却模糊到没有。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是一声浅浅的叹息,才说:“一个多月前,两军交战,孟光兄随军作战,他偷偷寻到我,将这番话传给我,让我想办法帮姐夫。”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找张公子帮忙?”反正都已经帮忙传话了。
“孟光兄到底姓张,能做到这步对我们已是恩重如山,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可却好意思找我帮忙?我当初出事的时候可没见有人去找过我。
这话我自然没说出来,我总觉得自己和二哥之间隔着一层什么,和大姐也是。
尤其是那件事发生后,我才确确实实明白了:对梁家,我是不可以有任何期待的。
但我也从二哥的话中得出了更重要的消息——李梁内部人心不齐,这是好机会,不如找机会拉拢那边的人?等一下得和向阳好好说说这件事。
许是见我沉吟已久,二哥有些着急,“小三,你得帮帮姐姐和姐夫。”
我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眉头紧缩,语气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小三,你如今平步青云,成了王妃娘娘,能对梁家施予援手的只有你一个。小三,梁家需要你。”
他话中最后几个字如同火焰般灼灼燃烧在我心房。
梁家需要我?
需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不需要的时候就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二哥,不是我不帮忙,只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二哥正欲说什么,我连忙将他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宫中形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这事无论谁出面,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涉及李梁,对我夫君来说都有风险,我不会让他冒险,此事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急不得!”他额头隐隐可见青筋,真是少见,“李梁局势一日一变,现在一个月已过去,再晚些时候指不定姐姐、姐夫和睿儿会遇害,此事万万拖不得。”
“睿儿?”
他郑重地点点头,“姐姐的孩子,才两岁多一点。”
大姐都有孩子了……
“小三,不能再拖了,实话和你说,我走过别的门路,可这事实在没人愿意做。还好我从孟光兄那里知道你做了永王妃,不然就只能铤而走险。若不是你回南郡,我此刻恐怕已经去京兆找你了。”他说着语气变得庆幸起来,我心中却不得劲,我的下落竟然是一个外人告诉他的。
我有些不满,“你也知道这事有风险,我夫君不好插手。”
他一向稳重,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缓缓道:“小三,孟光兄同我说你是因为夺得谢将军的兵符才和永王殿下有了这一段姻缘。”
疯了!“你觉得兵符现在会在我手上?”
他闻言又开始着急起来,在堂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最后不耐烦地望向我,眼神中有说不尽的失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只是梁以恩,我没想到你可以自私到对梁家不管不顾。”
“我自私?”我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你倒是说说,梁家对我做过什么能让我无私回报?”
他吃了瘪,沉默了会儿说:“是,爹和娘确实待你确实不算亲厚,但至少梁家对你有养育之恩。”
什么养育之恩?我一下子气笑了,“生我者乃姨娘,养我者也是姨娘,姨娘是姨娘,梁家是梁家,更何况,梁家害死了姨娘。”
“你!”他皱着眉瞪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双肩微微耸动,似乎在平复情绪,再说话时,他神情和语调又恢复了平静,“小三,可大姐和我不曾苛待过你啊。”
的确,就是念着这份情谊,我今日才会来。
二哥似乎觉察出我的松动,继续道:“小三,我不常在家,可饶是这样也知道你被打被罚的时候,大姐会替你说话。就算不念着骨肉亲情,你也该想着大姐对你的好,帮帮她和她的孩子。”
“……我没说不帮忙,只是想商量个万全之策,再说你不能将此事的希望寄托只在我和夫君身上,还是要想想别的法子。”
他缓缓向我走来,平静的目光中有几分从容。
“小三,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要同我和姐姐一起去学堂开蒙,可娘不应,是谁为你求情,最后你才去了学堂的?”
“……是二哥你。”
“好,难为你还记得。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二哥在我面前站得笔挺笔挺的,他幽幽地说:“你八岁那年落水,是我下水救的你,如果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你,你知道吗?”
“什么?”我当然是第一次知道,我的记忆是从落水醒来后那一日开始的,那天之前的事就算再怎么想也没有任何头绪。
“小三,你也亏欠梁家。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些捕快就不会来;如果不是那些捕快,娘和弟弟也不会没了;如果娘和弟弟还在,爹也就不会是这副样子!”
这话成为压住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二哥你……”
他不管不顾,继续说:“答应我想立刻办法救姐姐,从此之后你和梁家两清。”
“你……”他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