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尽头》野渡魂

1、12月13号 分手了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你说啊？”
　　我歇斯底里疯狂，用尽全力的掐着陈深的肩膀，那力道大得仿佛想要掐死陈深，捏碎他的骨头，想要把他拆骨碎尸，生吞活剥，这人该死，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
　　但是我自己不也是在犯贱吗？私心企图陈深回心转意，他在和我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看到我生气后，还像以前一样抱着我，把下巴搭在我肩上，温柔地哄我，说他错了，宝贝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逗你玩啊，原谅我好不好？
　　“是不是？你告诉我，嗯？陈深，你能不能别不说话？”我乞求的看着他，眼里续满了绝望的泪水，我挽回不了爱情，我唯一的光破灭了，我又要满身蛆虫的躺在充满恶臭的臭水沟中，被像垃圾一样丢弃。
　　他被我捏得皱起眉头，我其实以前最不喜欢看他皱眉头，觉得心疼又难看，可现在我恨不能他再多痛苦一点，他眼角发红的盯着地板，我知道他不敢看我。
　　沉默着过了很久，他用又涩又苦的嗓子说“沈问，我累了，真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狠狠的挤压在一起，喘不出气，说不出话。满脑子都是我留不住他了，他要离开我，这次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们走不下去了，阿问，你知道的，我妈她身体这几年不是很好。我爱你，但是只有爱是不够的，我不敢在大街上亲吻你，连最简单的牵手都是见不得光的。我妈只有我了，阿问，这一切都是错的，就当我们以后重新来过，开始新生活可以吗？”他眼神期期的盯着我，这一刻，我知道我们完了。
　　可是我也只有你了啊，陈深。
　　你知道的啊，我高中和家里出了柜，断绝一切关系，不管不顾的和你在一起。出柜跪在我妈面前，发誓说你不会辜负我，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过得肯定会很幸福。可现在，一切都变得无比可笑，你让我这十几年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和陈深的爱情来得迅速，可能是多巴胺的分泌刺激了肾上腺素，第一次看到陈深，我那时候就想一辈子就这么点，不栽倒一次怎么都对不起一辈子这个词。那时候其实我还不懂爱情，也不懂男生和男生还可以互相看得对眼，我只知道看到陈深我会不自觉想靠近，他凑近我说话时我会脸红心跳。
　　少年人的冲动哪里还管得了男女性别，就像张国荣先生说的一样，男也好，女也好，自己中意就好。又傻又中二的以为冲破了世俗觅到了相爱一生的人，后来才知道我们自己本身也是世俗，击败陈深和的不我是时间，也不是周围人的世俗闲言，而是那表面光鲜，背地里却早已烂透了的感情。
　　陈深搬出去了，行李收拾得很快，只有一些简单的衣物。住了许多年，他的东西很多，只是他不要了而已，这其中也包括我。我盘着双脚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目光无神的盯着手机屏幕，平静沉默，一点儿都没有上午的疯狂执拗。陈深拉着我们上次去旅行一起买的行李箱，那时候我我特别喜欢红色，觉得未来肯定也是这样火红火红的，坚持买了红色的。他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收纳盒里，抬头看了我好久，我以为他不会走的，但他也只是钝钝的说着“我走了，你好好的。”
　　关门的时候，寒风吹了进来，刺得我心凉，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拔腿就往外跑。但是也只能看到陈深远去的车牌号，以前和陈深看《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看到猪头追着燕子的车跑，那时候我还对他开玩笑说，你以后走了我是不会追的，太掉面了。陈深低头一下又一下的亲着我的酒窝，含糊不清的说，那我以后哪儿都不去，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眼神认真又热烈，我像一个吃到糖的孩子高兴了好久，手舞足蹈的抱着陈深又啃又亲的。
　　是啊，他怎么会离开我呢？他不是说过最爱我吗？
　　我跑了好久，车在茫茫大雪中逐渐成为缩影，消失不见。我蹲下来，看着冻得通红的脚才发现自己忘记穿鞋了，难怪追不上他的车，是怪我跑得太慢了。我埋头在雪地里大哭，整个身子发烫的怕人，脑袋里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意识模糊不清，整个脑袋里全是陈深的重影。你看，明明说过你走了，我是不会追的。可为什么我还是想丢脸掉面的追你一次。
　　周围的脚步越来越多，踢踢踏踏的声音刺得我头疼。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秦川黑着脸骂了我几个小时‘你要是觉得命长，你可以捐啊！这世界他妈的每年有那么多人想活还活不了呢!”我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张了张干涩开裂的嘴，又沉默不语的翻过身。
　　虽然和陈深是发下，秦川也觉得陈深这事办得也太不是个人，他看着陈深和我一步一步的到今天，以前的时候本来就不赞成我和陈深的爱情，男生和男生之间怎么可能有好结果。后来看着我们相伴十余年，秦川这个从小学不断被各种对象甩到现在的倒霉蛋因为我们还一直对爱情抱有期待。现在他骂骂咧咧的承认自己TMD眼瞎了，还一瞎就瞎了TMD十几年。
　　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星期才出院，我只不过高烧了一场，但整个人却像失了三魂六魄一样，精神差到甚至路人不敢挨着我。
　　烟蒂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暗忽明，我其实早就知道陈深要结婚，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陈深在相亲，那个时候江女士隔几天就给陈深打电话，陈深开始躲着我接电话。我一开始以为是陈深他妈发现了我们俩的事，我惶惶不安的想了几天。下班的时候陈深来接我，我们俩去了超市买了一些食材，结帐的时候陈深看着我的几大包零食，无奈又宠溺的捏我的耳朵,“下次可不许买这么多了”
　　我喜欢吃零食，我们刚恋爱的时候，每次逛超市陈深都会被我买零食的数量惊到，陈深向来从小到大的饮食都被江女士严格控制，对于零食之类的都不感兴趣。只要我买零食，他就跟在沈我后面，我拿，陈深又给我放回去，我再拿，陈深也会给我又放回去。逛了一圈下来，准备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陈深把我的零食基本上都放回去了，只留了一些无糖饼干和面包还有牛奶，我耷着脸，朝陈深嘟嘴撒娇，陈深被我软磨硬泡的无法，只好给我又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我见过那个女孩子。下班的那天，我去了小巷花店，买了一大束向日葵，那花开得多美啊，再配上冬日下午难得的阳光，让我迫不及待的想给陈深看看。不过后来太阳下山了，我的向日葵也来不及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下给陈深看。
　　我穿过市西路，站在北衙路的街对面，看到了陈深和一个长相和气质都绝佳的女孩子在买戒指，陈深穿着笔挺的西装，侧着头笑着和那个女孩子讨论。我突然明白陈深躲着他接电话，很晚很晚才回家的行为了。
　　我突然呼吸开始闭塞，喘不上气来，脑袋里一片空白，紧接着心疼的揪着
　　在一起，致使我站立不稳，摔坐在了路上。我怔怔摸出手机给陈深发微信问陈深下班了没，我透过玻璃窗看着陈深瞥了一眼手机最后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我其实不想这样做，那样显得自己像个查岗的女朋友。可我不是女朋友，我是......我是谁啊？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陈深哪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陈深的家人不知道我，同事不知道我，他们只知道他有个很好的朋友，可以合租，可以一起住十几年，是铁哥们。
　　陈深撒谎了。
　　我开始后悔发微信给陈深，但又庆幸自己问了陈深。爱就是爱，陈深不要这份爱，我就把它收回来，然后谁也不给。可是我知道自己很难收回来，收我回来的不是爱，而是那个一见钟情的少年，那件散发着消毒水味的白T恤，十三中里比别处更可爱的下午。
　　我那天回来得比陈深晚，我跟着陈深，看他挑完戒指，看电影，在高端的西餐厅吃饭，然后极具绅士风度的送那个女生回家。我到家的时候，陈深刚洗完澡。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接电话，我看着陈深的表情就知道是江女士的电话，他捂着听筒对着我扬了扬手机，就进了卫生间。
　　江女士是陈深的妈妈，一个早年离异带着儿子生活的女强人，把爱都倾注在儿子身上，这种偏执的爱让她对陈深占有欲很强，我一开始对于这种天天打电话的行为还嘲笑过陈深，后来也习以为常了。
　　陈深挂了电话，从沙发后面抱住我，“今天都怎么不说话？嗯？”他把鼻子凑近我脖子，像粘人的大狗一样一下一下地嗅着我。“身上烟味怎么这么重？”
　　我推开陈深靠近的头，声音有点沙哑“我今天看见你了，在小巷花店那里。我买了……唔”我看着陈深的脸从红变白，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像个站在公堂上，明明证据确凿却依旧心存侥幸的歹徒，但明明原告才是我啊，我才是受害者。我希望陈深解释，又害怕陈深解释。
　　“买了向日葵，想去接你下班来着。”我直勾勾的盯着陈深，过了好久，但也许只是几秒，陈深动了一下，他松开了我。“沈问，我本来想晚一点告诉你。”陈深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脸上就挨了我一拳。我用了很大的力
　　“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要结婚了？是不是？”
　　陈深没有解释，他哪怕说一句谎话，我也会相信的啊。可他没有，他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烟，背对着我。
　　我其实知道陈深为什么要结婚，我糊涂得以为只要自己不说，不去理睬，陈深就不会走，我们和以前一样相爱，一切都没有变过。我明白，家里人的重压之下，尤其是江女士，陈深不可能会选自己。我想给自己十多年的爱情找个发泄口。
　　可江女士没有错，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是同性恋，和他的高中学弟相爱，她不喜欢出远门，只会经常给陈深打电话，介绍女孩。陈深也没有错，他只是做了一个选择，但是只有我被抛弃了，可是我也没有错。我也想不爱陈深，想过正常的生活。
　　分手是我提的，陈深把我们买的房子给了我，然后离开了。
　　我像染上了陈深的毒瘾，可是我戒不掉，我着了魔一样,像一个疯子，酗酒，安眠药，烟，成为了我暂时忘记陈深的最佳选择。
　　我卖了房子，辞了工作，带着陈深给的一切，离开了这个觉得可以包容一切的城市。
　　四月的时候，阳光温暖。我还是去了陈深的婚礼，大束大束的白色气球，向日葵和小雏菊布满了整个婚礼现场，宾客来来往往，高朋满座中皆是祝福。
　　我看着这样的场景，无奈的扯着嘴角，我想祝福陈深的，可我太自私了，我私心的希望陈深不快乐，陈深所谓的妻贤子孝，阖家美满都是假象，恶毒的诅咒他活的生不如死，不得善终。
　　我站在人群之外，我怕陈深看见我，他穿着整齐白色的西装，还特意戴了蝴蝶领结。可是陈深看不见我，我最近太瘦了，西服太大，鞋子也不合脚，像个逗人笑的小丑。
　　太阳炙热难耐，婚礼结束了。
　　我拉着一只气球一遍又一遍的在红地毯上走，清场的工作人员看着我挂着笑容，满脸泪水，一脸莫名的出声提醒我“先生，你是丢什么东西了吗？”我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我没丢任何东西，是我最爱的人把我给弄丢了。
　　我把所有的爱给了陈深，陈深不要我了，我就像一只快要报废的灯泡，失了光，没有办法再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