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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家沟水库 ...


  •   夜幕降临,百鸟归巢,竹林里吃饱了的麻雀和画眉,“叽叽喳喳”叫过不停。干活累了一天的农村人,男人肩上挑着木粪桶,女人们肩上扛着锄头,大家匆匆忙忙往家赶。月亮若隐若现挂在天空中,家家户户屋顶烟囱上,炊烟袅袅升起。
      任新良匆匆忙忙走进杜一坤家里,看见小房间门仍然紧闭,门前方凳上放着一个搪瓷大碗,碗里的红苕干饭纹丝不动。
      “坤哥,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你在房间里面。我每天给你送饭来,你却一口也没吃,不吃饭身体一定受不了。”
      “坤哥,元珍已经走了,我们必须接受现实,千万别折磨自己,家里孩子还小,你要对她们负责,把孩子养大成人。”
      任新良站在门口举手敲门,好说歹说就是没人回应,房间里仿佛没有人一样。
      杜一坤探亲回家,原本是照顾媳妇生孩子,却遭遇了丧妻之痛。办完媳妇丧事却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在床边黯然失色,情绪低落,意志消沉、头发凌乱,胡子拉碴。食指夹着香烟不停的抽烟,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烟头,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难免会遇到各种挫折和不幸。当挫折和不幸降临时,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我们应该用积极正确的心态去面对,分析原因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整天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甚至自暴自弃。
      何庆芳家堂屋,八仙桌子中间放着一盏煤油灯,从篱壁缝里吹进来的风把灯光吹得东倒西歪,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任正文和任正行趴在桌子上,埋头做家庭作业。任正忠和杜金仨姊妹借助灯光,在堂屋里玩耍。
      何庆芳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左拿着火钳夹着玉米棒芯往灶里放,右手来回拉着风箱,风箱来回发出“嘀哒,嘀哒”的声音,悦耳动听。
      何庆芳抬头看见丈夫,左手拿着一双筷子,右手端着一碗冷干饭,垂头丧气走进灶房。
      “假工人,坤哥又没吃饭。”
      “中午端去的饭,坤哥还是没有吃。现在,我又端回家来了。”
      “假工人,坤哥不吃饭又不见我们,我们该啷个办?”
      “庆芳,坤哥把自己关在家里都几天了,我刚才去喊他,死活都不答应我,我也不晓得啷个办?”
      何庆芳看见丈夫着急的样子,耐心的说:“元珍死了,坤哥打击非常大。我们要耐心帮助坤哥走出困境。”
      “庆芳,你主意多,要不你想个办法。”
      “假工人,晚上叫大女子和金花给坤哥送饭。”
      任正文打着手电筒,杜金端着一碗面条,兴奋的走出了家门。
      “大哥,晚上何姨特意煮挂面,叫我和你端去给老汉吃。老汉几天都没吃东西了,我们走快一点,早点送去让老汉吃上香喷喷的挂面。”
      “金花,这挂面闻起来好香呀!我们过年才能吃上挂面,没想到今天晚上我们有挂面吃了。”
      两个孩子说话之间来到了家门口,任正文推开双开大门,家里一片漆黑。在电筒光的照射下,看见小房间门半掩半开。
      “金花,你快看!小房间的门开了。”
      “大哥,我们快把面条端进去。”
      任正文推开小房间门,电筒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地上到处都是烟头,房间里散发出刺鼻的烟味,俩孩子捂住鼻子,呛得不停的咳嗽。
      “金花,坤叔不在。”
      “老汉,老汉……”
      杜金着急的大声喊,家里无人应答。把搪瓷大碗放在床边的木柜上,瞬间失声痛哭。
      “金花,你别哭,坤叔应该没事的。”
      任正文看见杜金着急哭了,双手扶着杜金走出了小房间。忽然,堂屋出现一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吓得俩孩子胆战心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杜金借助电筒灯光,发现是自己的父亲,迫不及待跑上去紧紧抱着父亲。
      “老汉,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们不能没有你呀。”
      “坤叔,你啷个变成了这个样子,刚才把我和金花吓到了。”
      杜一坤从猪圈解手回来,看见女儿伤心哭成了泪人,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着女儿,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
      人生就是一次痛苦的经历,很多的时候我们失望和伤痛,都是面对曾经的事和曾经的人,不能忘怀不能割舍也放不下。岁月吹白了两鬓的黑发,却吹不走心中绵绵的记忆,时光吹皱了脸上的皱纹,却吹不散心中伤心的往事。只有伤过和痛过才明白,更加懂得珍惜。
      夜色深沉凉风兮兮,弯弯的月牙犹如一只银亮的小船,在簿云里不停的穿梭。
      金鸡山大院子里,陆续传出公鸡打鸣声,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小鸟在树枝上欢快的歌唱。
      中国解放前旱灾不断,长期没有下雨或缺乏水资源,严重干旱缺水河干井涸。影响农作物正常生长或枯死,造成大量减产甚至颗粒无收的自然灾害。
      新中国建立以后,大力提倡兴修水利,广大农民群众组织起来,建水库修河堤。大家生活非常贫困,但是水利建设却搞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
      早上六点钟,家里的舌簧小喇叭开始唱歌了,正在播放邓丽君的歌曲《海韵》,歌声嘹亮,悦耳动听。
      突然,小喇叭的歌声停了,传出凤凰乡陈书记激情澎湃的讲话声。
      “社员同志们,今天是三大队白家沟水库封坝最后一天,大家带上大锤、钢钎、锄头、撮箕、扁担、箩筐等工具。备好中午吃的口粮,七点钟准时到达水库现场人员点数。为了庆祝水库封坝,凡是参加出工的社员,生产队会计全部记双倍工分。大家要加油干,争当三八红旗手,希望白家沟水库圆满完工!”
      老书记坐在床上,侧耳倾听广播里陈书记讲话,兴奋的穿衣起床,哼着小调走出了家门,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心旷神怡。
      “今天,白家沟水库封坝完工了,我是真高兴呀!”
      早上,天刚蒙蒙亮,队长金顺财站在大榆树下废弃的大石磨盘上,左手拎着铜锣,右手拿着锣槌,用力敲响了铜锣。
      铜锣不停的大声响起,传遍了金鸡山整个大院子。大家在家里听见铜锣声,像战士们听见冲锋号一样,情不自禁从家里跑向大榆树下集合。
      队长金顺财站在石磨盘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激情四射。
      “社员同志们:今天是三大队白家沟水库封坝最后一天,每家每户带上农用工具,提前到达白家沟水库施工现场。陈书记刚才在广播上说了,为庆祝水库封坝,凡是参加今天封坝最后一天的社员,生产队给你们记双倍工分。”
      社员们听见能挣双倍工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大家不停的拍着巴巴掌,热烈的掌声像暴风雨席卷全场。
      何庆芳胸前戴着围裙,坐在灶口前的矮凳子上煮早饭,锅里热气腾腾。把红苕稀饭煮好了,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柴灰,从灶房来到堂屋,看见丈夫坐在板凳上抽叶子烟。
      “假工人,早上空气好,你啷个就开始抽烟了。
      “没办法,已经习惯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应该改掉了。刚才陈书记在广播上通知,今天白家沟水库封坝,我和乡亲们去修水库,还能挣双倍工分。”
      “庆芳,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去。”
      “我就差两天时间就满月了。”
      “差一天也不行,必须满月过后再去挣工分。”
      “等我满月了,哪里还有这种好事等着我,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了。”
      队长金顺财路过老书记家,看见老书记兴奋的站在院坝上,上前热情招呼。
      “老书记,今天起这么早,啷个不多睡会儿呢?”
      “顺财,今天白家沟水库封坝,我和你们一起去参加俊工仪式。”
      “老书记,大队上有大型活动,你都会积极参加,你真是我们的好书记呀!”
      何庆芳想去修水库多挣工分,只可惜自己还是坐月婆,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样子。
      “假工人,你吃了早饭和大家去修水库。”
      “去不了!我要去大来医院做门窗。”
      任新良是木匠,常年在外做手艺,媳妇的话被他一口否定了。
      任幺公看见队长说完话,准备离开了。 “顺财,你准备去哪家?”
      “老书记,我去你儿子家,叫他跟着乡亲们去修水库。”
      “ 顺财,你快去吧,新良正好在家。”
      任正文揉着双眼,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露出无助的样子。
      “妈,你和老汉说话的声音好大,都把我吵醒了。”
      “大女子,你正好起床了,快去叫你坤叔来家里吃早饭。”
      任正文听了母亲的话,匆匆忙忙跑到大门边,双手推开门闩准备打开双开大门。
      金顺财来到任新良家,站在门口举手敲门。
      任正文认为是杜一坤来家里了,欢天喜地大声喊:“坤叔,我正要去你家,叫你来家里吃饭。”
      任正文打开双开木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人不是杜一坤,一脸茫然。
      “财叔,啷个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坤叔来我们家了。”
      “大女子,啷个不是我呢?财叔来你家有事找你老汉,他起床没有?”
      “财叔,你快进家里坐,老汉正在堂屋抽烟。”任正文说完,匆匆忙忙跑走了。
      队长金顺财悄无声息的走上前,趁人不注意把烟袋抢过来,放在嘴边不停的抽烟,喜笑颜开。
      “假工人,看你这张苦瓜脸拉得跟丝瓜一样长,不会是和媳妇刚刚吵完架吧?”
      “财队长,你放心了,我和庆芳永远不会吵架。看你嘴都笑歪了,注意你那队长的光辉形象。”
      “假工人,我亲自上门叫你参加白家沟水库封坝,可以挣双倍工分。”
      “财队长,医院还没有修好,时间紧任务重,我要回医院去做门窗。”
      任幺公悄悄的躲在大门口,听见儿子的说话声音,从大门口走出来。
      “新良,庆芳还在坐月子,你必须去。生产靠大家,每个人都应该尽自己一份力量。”
      “老汉,你都开始发话了,我去白家沟修水库。”
      任新良尊敬长辈,孝顺父母,爹妈的话就像圣旨一样不敢违抗。
      队长金顺财看着老书记,投去敬佩的眼神。 “老书记,还是你德高望重,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任正文一口气跑到杜一坤家门口,看见双开大门紧闭,站在门口举手敲门,并大声喊:“坤叔,坤叔,起床吃早饭啦。”
      任正文站在门外接连喊了几声,房间里无人回应。抬头看见大门上吊着一把大锁,摸着头喃喃自语。
      “大门上锁,原来坤叔早就出门了。”
      清晨,东方出现了美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灰色的浓雾,好像在掩蔽着自然界所起变化的神秘一样。
      水是万物生命之源,是农业的命根,是工业的血液,是城市的命脉。在这个世界上,小至一只蚂蚁,大至一个国家,水起着命脉的作用。地球每时每刻都靠着水的滋养,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物质之一,水是万物赖以生存最重要的物质。
      由于近段时间都没下雨了,地里的苞谷幼苗营养不良,叶片参差不齐、高矮不一。干涸的田里出现了手指粗的裂缝,田里的秧苗拼命的吮吸着初夏的晨露,在阳光照耀下顽强的生长。
      男社员肩膀上扛着大锤、二锤、钢钎和锄头。女社员们肩上挑着箩筐和撮箕等工具。大家走在田埂路上,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大家走在路上开心摆着龙门阵,有说有笑。十几分钟的路程,眨眼之间就到了白家沟水库。
      各个生产队的社员们,走在弯弯曲曲的田埂上,长长的队伍犹如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巨龙。
      水库提坝上高音喇叭大声响起,歌声嘹亮,响彻云霄。
      水库大坝旁边有一块大岩石,石匠们正在开山采石,为水库大坝准备大量的基料。
      金顺仙既是生产队的会计,又是一位石匠。因为心灵手巧,各种各样的手艺都会做。热得只穿一件白色背心,双脚叉开站好姿势,弯腰抓起十多斤重的大锤,习惯性的大声喊起号子。
      “嘿哟喂,我捞起大锤啰哟,千斤重啰喂,举上了天哟嘿。辛勤的汗水啰哟,汇成了幸福的泉水哟--嘿佐。”
      金顺仙双手捞起大锤,高高举过头顶,瞄准一排排铁锲子,用力的砸在一个铁锲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在岩边捞大锤开切石头,都是经验老道的石匠大师傅。石头能经得住侵蚀,石匠却不能抗拒突然坠入悬崖、被石头砸伤的危险。
      石匠们蹲坐在工具箱上,右手举起手锤,左手握紧錾子,有节奏的打石头,发出悦耳动听“叮叮当当”的声音。
      妇女们围坐在一起,右手拿起铁榔头,把石头砸碎成鸡蛋大小的碎石。当时根本没有机器把大小或长短的小石头打成碎石,只能靠人工来完成。
      力气大的男人们把扁担横在肩上,弯腰驼背挑着碎石,慢慢的走到大坝上,行程百米,周而复始。
      任新良双脚叉开,站在开切出来的条石上,双手举起二锤,用力砸在铁锲子上,把地上的条石开切成小石头。忽然,看见队长金顺财来了,马上蹲下身子,双手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样子。
      队长金顺财走到任新良面前。“假工人,你啷个了?”
      “财队长,我~我肚子痛。”
      “假工人,都说肚子痛狗屎疯,屙了狗屎就要松。”队长金顺财风趣的说着。
      “ 财队长,哎哟,我肚子~痛得很,不行,我要去~屙屎了。”
      任新良捂着肚子,急匆匆跑向偏僻的地方去解手。
      水库大坝右边麦地旁边,正好有一块斜坡草地,妇女们高高举起锄头用力挖泥巴,男人们扁担横在肩膀上,弯腰挑起泥巴走向大坝。
      队上的妇女们站成一排,把撮箕放在脚面前,双手举起锄头用力挖泥巴,两锄挖下去,泥巴装满了一撮箕。
      任新碧和金家芬站在妇女队伍中,高高举起锄头吃力挖泥巴,热得满头大汗。
      “家芬,你看,队上的妇女们干活好凶呀!我们俩才挖一撮箕泥巴,她们已经挖了两撮箕泥巴。”
      “幺孃,我们俩是小女人,人小力气也小,干活当然不是她们的对手。”
      金家芬看见自己已经掉队半个身子了,露出了难为情的样子。
      队长金顺财在水库上转了一圈又回到石匠打石头的地方,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任新良的身影。
      “许仙会计,看见假工人没有?”
      金顺仙捞起大锤开切石头,热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
      “财队长,假工人肚子痛,应该还在解手吧。”
      “这都大半天了,解手也该回来了。”
      队长金顺财喃喃自语。忽然,感觉事情不妙,瞬间勃然大怒。
      “这个假工人装肚子痛,一定是跑大来街上去了。”
      任新良在水库上干活,满脑子里都是杜一坤,担心他想不开会出事。于是假装肚子痛,利用解手悄悄离开了,火急火燎跑到了大来街上。
      大来街上赶场的人特别多、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任新良站在人群里举步维艰,抬起头东张西望,希望能找到杜一坤。
      何庆芳家堂屋墙角边,有一只废弃的烂箩筐,里面铺了融融的稻草,一只黄母鸡蹲在鸡窝里一动不动。
      杜金和弟弟妹妹好奇的蹲在鸡窝边,目不转睛盯着母鸡孵化小鸡仔。鸡窝前面放着两个缺口小碗,一个碗里盛水,另一个碗里装着米,老母鸡不吃不喝,一心一意孵化小鸡仔。
      “何姨,昨天我抓的米放进小碗里,老鸡母一粒也没有吃。”
      “何姨,平时家里的鸡公鸡母最喜欢吃米了,现在啷个不吃呢?”杜银着急的问道。
      “二姐,鸡母~生~生病了。”杜财吃力的说着。
      四川人有点怪也弄不懂,喜欢把个别的词反起说,这些词就需要反着理解。比如,鸡公=公鸡,鸡公就是公鸡。当然了,鸡母也就是母鸡。除次之外还有鸭母和鸭青,鸭母就是母鸭,鸭青就是公的。
      聋耳=耳聋 ,小时候贪玩,经常玩得太入迷,大人叫几遍没听到,他们一生气就会说:“喊半天不听,你是聋耳啦”。然后,耳朵就被揪住了。
      闹热=热闹,闹热就是热闹的意思。如果听到四川人说这里好闹热,人多闹热些……不用怀疑,就是说的热闹了,说这些话的人必定是四川人。
      任新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四处张望,从上场街到下场街都没有找到杜一坤,着急的站在供销社门口,露出失望无助的眼神。掏出香烟划燃火柴,用力吸上一大口,慢慢的吐出浓烟。抬头看见“茶悦香”,茶馆大门口的人进进出出,忽然茅塞顿开,迫不及待跑进了茶馆。
      茶仰于天义结全球,茶根于地情牵四海。喜报捷音一壶春暖,畅谈国事两腋生风。
      四川茶馆除了休闲之外,还是重要的社交场所,不同行业以及各类社团在此了解行情,洽谈生意和看货交易。茶馆除了卖茶,还卖糖果、香烟、瓜子、花生等小吃。
      大来街上面积不大,但是街上的茶馆芸芸众生,每个茶馆里座无虚席,人来人往、热火朝天。
      何庆芳看见孩子们特别好奇,语重心长耐心的解释。
      “孩子们,鸡“妈妈”没有生病,不吃不喝是不愿意离开鸡窝,用自己腹部的体温一心一意孵化小鸡,耐心等待小鸡仔破壳而出。”
      在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养鸡,每年的春天,农村人都会选择母鸡孵蛋。母鸡整天趴在鸡蛋上,经过21天小鸡才孵出来。这期间母鸡除了偶尔觅食之外,基本上很少进食,母鸡犹如生了一场病,变得很瘦。
      任新良火急火燎跑进“茶悦香”茶馆,在茶馆里地毯式找人,还是没有找到杜一坤,又失望的走出茶馆。
      任新良接着又跑向下一家茶馆,在茶馆里找遍了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找到杜一坤,失望的又跑了出来,热得满头大汗,累得直喘粗气。
      “逸舒轩”茶馆里一个角落里,桌上摆着一杯茶,还有十多粒没有吃完的花生。杜一坤头发凌乱不堪,胡子拉碴,脸上苍白,情绪低落,无精打采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酒瓶来回喝酒,酒瓶里的酒所剩无几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
      生活本来就是五味俱全,缺少了一种品尝,都会失去本真的意味。人毕竞不是神仙,终究摆脱不了凡胎俗骨。既然如此,也只能在浮华和烦躁的世界里,努力寻找一处宁静的港湾,让自己原本纯净的灵魂得到片刻的憩息。
      杜金蹲着身子,目不转精盯着鸡窝,老母鸡突然站了起来,其中一只蛋破壳了,老母鸡用尖尖的嘴把那只破壳的蛋挪到窝边,一会儿小鸡仔蠢蠢欲动、破壳而出。
      “何姨,快看,那个鸡蛋破壳了,小鸡嘴伸出来了。”杜金高兴的手舞足蹈。
      “何姨,那个鸡蛋又破壳了,小鸡又要出来了。”杜银欣喜若狂。
      任新良跑进最后一个《逸舒轩》茶馆,茶馆里面的人很多。大家坐在茶馆里悠闲的喝茶,有说有笑开心摆龙门阵。
      杜财看见小鸡仔全身的毛都变成了米黄色,毛茸茸的像个毛毛球,一对亮晶晶的眼睛,一张尖尖的小嘴,嘴里发出“叽叽”的叫声。
      “何~何姨,小鸡从~从蛋壳里出~出来了,它们好~好可爱呀。”
      任新良一边走一边仔细的盯着座位上每一个人。忽然,在茶室最后的角落里发现了杜一坤,双手捧着酒瓶,已经喝得醉熏熏的了。
      “坤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居然躲在这里喝酒。”
      任正文星期天没有读书,和弟弟妹妹们悄悄躲在房子侧面,大家趴地上纹丝不动,屏住呼吸盯着前方。
      原来孩子们在院子里开始捕捉麻雀,院坝中间放一个竹筛子,这是捕捉麻雀的主要工具。一根小木棍斜撑起竹筛子,小木棍上拴着一根又长又细的黑线,地上放着稀稀拉拉几粒小米,原来是在捉麻雀。
      杜一坤听见熟悉的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来,揉了揉双眼,发现是任新良。
      “假工人,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喝~喝酒。”
      “坤哥,你喝醉了还要喝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吗?你还是从上海回来的工人吗?”
      任新良说完跑过去,生气的抢走了杜一坤手里的酒瓶。
      竹林里一前一后飞下来两只麻雀,前面是麻雀“妈妈”,后面飞来的是雏鸟。麻雀“妈妈”在筛子周围东张西望,低头看见地上的小米,连续试探了几次,经不住诱惑还是飞进竹筛子下面,啄起地上的小米,飞出来喂雏鸟。雏鸟拍着翅膀,兴奋的吃小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杜一坤伤心欲绝,趴在桌子上泪流满面。
      “我父母死得早,没哥没姐又没弟和妹,现在元珍也没了,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命好苦啊!”
      “坤哥,你还有四个孩子,她们都在家等着你。你要知道小宝还没有满月,你要对她负责,当一位好父亲。”
      麻雀"妈妈"抬头四处张望,发现没有异常,又冒险飞进竹筛子下面啄米。
      任正文眼快动作快,轻轻一拉地上的黑线,麻雀"妈妈"被竹筛子罩住了,在竹筛子里面惊慌失措拼命挣扎,雏鸟吓得飞进竹林里“叽叽喳喳”叫过不停。
      任正文捉住麻雀“妈妈”,紧紧的握在手里,大家高兴的手舞足蹈。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过于生死离别,夫妻阴阳相隔,这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情。杜一坤看见媳妇突然去世,却无能为力,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
      “假工人,元珍为了生孩子命都搭上了,我心里苦和难受啊!求求你,把酒瓶拿给我,我要喝酒。”
      “坤哥,元珍已经走了,你别伤心难过了。从现在起你要振作起来,坚强的活下去,家里的孩子们更需要你这位父亲。”
      任新良看见杜一坤悲伤逆流成,忍不住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坤哥,我知道你心里苦,有啥子事就说出来,千万别藏在心里,我们一起共同面对。”
      “我是有苦难言啊!还有三天探亲假就结束了。现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乱如麻。”
      人生就是一张白纸,只有在上面勾画出美丽的图画,人生就会多姿多彩。面对挫折我们要勇敢面对,不要让它变成你的绊脚石,一定要它成为你的垫脚石。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任正文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欢天喜地来到母亲身边。 “妈,我们抓到一只麻雀了。”
      何庆芳看着孩子手里的麻雀,听见竹林里小麻雀不停叫唤,弯腰双手抱起杜财。
      “大女子,快把麻雀放了。”
      “妈,我好不容易才捉住了一只麻雀,你却叫我放了。”任正文看着母亲一脸茫然。
      “大女子,这麻雀必须放。你捉住的是麻雀“妈妈”,飞走那只是它的“孩子”,你们听竹林里小麻雀,在拼命呼唤它的“妈妈”。”
      “妈,麻雀不能放,专吃农民伯伯种出来的粮食。”任正行脱口而出。
      任新良看见杜一坤酒醉吐真言,上前拉着他的手,激情四射。
      “坤哥,我和庆芳知道你心里苦,家里的孩子都由我们来照顾,明天你就痛痛快快回上海去上班。”
      何庆芳用手指着竹林里,小麻雀不停的“叽叽喳喳”叫着,耐心解释道。
      “孩子们,小麻雀是无辜的,它更需要“妈妈”的照顾,没有麻雀“妈妈”呵护,它会饿死的。”
      “妈,我听你的话,把麻雀放了。”
      任正文握着的手松开,麻雀“妈妈”飞走进竹林里,竹林里的小麻雀看见“妈妈”飞回来了,高兴的上蹿下跳。
      杜银抬头望着竹林,看见麻雀“妈妈”重新回到小麻雀身边,激动的热泪盈眶。
      “大姐,小麻雀没有麻雀“妈妈”会饿死。现在,我们没有妈妈了。”
      “银花,老汉要回上海上班,我们该啷个办呀?”
      杜金说完泪流满面,伤心哭了起来。
      何庆芳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仨孩子,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孩子们,今后我就是你们的干妈,干妈宁愿不吃,也会让你们吃饱,更不会让你们挨饿受冻。”
      杜金和弟弟妹妹们高兴的手舞足蹈,开心的大声喊道:“我们有干妈啦!我们有干妈啦!”
      何庆芳家小房间,任正信和杜宝静静的平躺在床上睡着了,两只小眼睛眯得很紧,就像两条细细的线,两根眉毛就像两枝细细的柳条。脸蛋红红的,就像两个红苹果,露出柔和的表情。嘴角边挂着弯弯的、甜甜的笑容,她们俩睡得真香啊!
      蚊帐外面歇着密密麻麻的蚊子,有的蚊子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不停的寻找目标,发出讨厌的“嗡嗡”声。
      堂屋里,老母鸡带着刚孵化出来的一群小鸡仔,在家里昂首阔步。时而低失寻找地上的虫子,快速啄在嘴里来回喂小鸡仔。时而抬起头来高度警惕,发出“咯咯”的警报声,拼命保护好小鸡仔的安全。
      中午十二点钟,水库坝底和大坝岸上,干活的乡亲们吃着自带的干粮,烙麦面饼或两根蒸红苕,大部分人吃的都是冷稀饭,几片萝卜泡菜下饭,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任新良肩上扛着两块床方和几根木棒回家来,累得直喘粗气,热得汗流浃背。
      何庆芳和孩子们正在八仙桌子上吃饭,看见丈夫回家来,一脸茫然。
      “新良,你不是去白家沟修水库,啷个肩上扛着木方回家来了?”
      “庆芳,我去大来街上了。”
      “你不修水库,去大来街上干啥子?”何庆芳着急的问道。
      “我不放心坤哥,担心他出事,就去大来街上找他。”
      “你见着坤哥了吗?”
      “见着了,在茶馆里喝闷酒,一瓶酒差点被他喝完了,幸亏我及时赶到。”
      任新良一边说,一边在堂屋架起木马,把床方放在木马上,双手握住刨子,弯腰来回推床方,簿如蝉翼的刨花从刨口飘出来,飘落在地上厚厚一层。
      下午,大来街上赶场的人陆续离开,热闹非凡的场景一去不返。街边的剃头匠正在给杜一坤剪头发,凌乱的长发剪成了平头,胡子也刮干净了。
      剃头师傅拿着镜子照杜一坤的脸,笑容满面说道:“年轻人,剪了头发挺帅气的嘛,和之前的你判若两人。”
      水库的大坝越垒越高,大坝比两条公路还要宽。妇女们挑着满满两撮箕泥土,男人们挑着两箩筐碎石,大家在大坝上来回穿梭,你追我赶。
      妇女们双手拿着锄头,把碎石和泥土均匀刨开,每挑填半尺泥土和碎石便要打夯,牢牢的夯实坝堤。
      水库大坝上到处都是打夯人,每一个小组二十人,分成了四个小组,大家热得脱下外衣,只穿一件背心光着膀子,右手拽住夯绳尾端,左手前伸抓住夯绳的中间部位,用力打夯。
      队长金顺财带头大声唱响打夯歌,乡亲们跟着队长的夯歌来回打夯。
      “同志们,双手拉起个夯来哟嗨。”
      “哟哟嗨!哟嗨呀一个哟嗬嗨,啊嗨哟一个哟嗬嗨哟,嗨嗨呀胡尔嗨!”众人回应。
      大家齐声唱,一起用劲,把夯石高高抬起,用力砸向地上。
      “同志们呐,加把劲呀!”队长领唱。
      “加把劲呀!哟嗬嗨!”众人回应
      “角角棱棱要打到呀!”队长领唱
      “要打到呀,哟嗬嗨嗨!”众人回应
      “旁边的人呀,”队长领唱
      “哟嗬嗨嗨!”众人回应
      “往上站啊!”队长领唱
      “往上站啊,哟嗬嗨嗨!”众人回应
      “小心砸了你的脚呀!”队长领唱
      “知道了呀,哟嗬嗨嗨!”众人回应
      “高高地抬啊,稳稳地放啊!”队长领唱
      “稳稳地放啊,哟嗬嗨嗨!,哟嗬嗨嗨!”众人回应。
      “嗦啰啰啰嗦……”众人回应。
      打夯歌是民间的劳动号子,产生于劳动之中,其歌词源于群众的口头语言,随机应变,灵活多样,诙谐幽默,妙趣横生。打夯歌由一人主唱,其他人呼应,一呼百应,整齐而雄浑有力。主要是活跃气氛,在劳动中进行娱乐,喊着号子逗着乐子,轻松愉快中享受劳动的快乐。
      任新良把小房间里的小床拆了,用錾子在腰装石板上打了四个小洞,两块床方量好尺寸锯好省头,用斧头将两块床方两边的省头,轻轻敲打进四个小洞里,然后将两块床方牢牢固定好。把床行子用卡在两块床方上,一间长3米,宽2米的大床稳稳的固定小房间两边的墙身上。竹笆笆铺在床行子上面,竹笆笆上面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干谷草,再把两张竹篾席子铺在上老谷草上面。
      何庆芳双手抱来两床棉絮被子,折好整齐的放在床上。大床两头分别摆上两个长方形布大枕头,大床铺好了,露出了崭新的面貌。
      何庆芳看着眼前的大木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回头看见丈夫,走上前高兴的抱住了丈夫。
      “新良,四个孩子睡在小床上,每天晚上都是挤着身子睡觉。现在大床做好了,孩子们可以舒服的睡在一起了。”
      杜一坤理好头发,来到供销社掏出肉票和钱割了五斤猪肉和买了一些水果。又买了孩子们最喜欢吃的锅盔,装进蛇皮口袋里,健步如飞往家里赶。
      锅盔----麦面做成圆形千层饼,里面放盐和花椒及辣椒五香味,炉火中高温火烤。嚼劲十足,下咽回香无穷,特别好吃,老少皆宜,孩子们最喜欢的小吃。
      任新良被媳妇抱着,感到非常开心和幸福。忽然,睁开眼睛看见家里的孩子们嬉皮笑脸,挤在门框后面偷看。
      “庆芳,快松开,孩子们都在看着我们俩。”
      孩子们露出缺掉门牙的笑脸,嬉嬉哈哈笑着跑出了房间。
      水库大坝上放着一个巨型石滚子,高两米,长三米,是石匠们用天然大石慢慢凿出来的。巨型石滚子重千斤,两边圆形中间有一个圆孔,木桩牢牢的打进圆孔里,两边木桩露出整两尺,粗绳套在木桩上,两边各有几十个人,同时用力往一个方向拉,石滚子缓缓的向前慢慢的移动。
      任幺公站在石滚子旁边,右手举起一面三角形小红旗,不停的挥动手里的旗子,激情四射大声领唱。
      “嘿咿哟~大家准备好了。”领唱
      “唉嗨哟嗬,准备好啰。”众人齐唱
      “嘿咿哟∽使劲拉嘛。”领唱
      “唉嗨哟嗬∽使劲拉。”大家齐唱
      “嘿咿哟∽让石牛听话啰”领唱
      “唉嗨哟嗬∽石牛动起来。”大家齐唱。
      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心齐泰山移。千斤重的石滚子缓缓动起来,来回碾压大坝,碾过的地方又平又牢固。
      水库上的喇叭声、打夯声、号子声、还有石匠们发出“叮叮当当”声,声声入耳,十里以外都能听见,万人修水库的场景热火朝天,十分壮观啊!
      孩子们兴奋的从家里跑出来,任正文跑在最前面,一头撞上杜一坤。
      “坤叔,早上我去叫你吃饭,不知道你上哪里去了?”
      “大女子,我上街给你们买最爱吃的锅盔。”
      孩子们听见有锅盔吃,蜂拥而上。杜财个子小,拼命的往里面钻,因为说话有口吃,着急大声说话。
      “老~老汉,我~我~我要吃锅~锅盔。”
      “坤叔,我也要吃锅盔。”任正忠抢先说着。
      “大家从小到大排好队,把锅盔发给大家,每人一个锅盔。”
      杜一坤从麻袋里取出锅盔,分别发给孩子们。大家拿到锅盔,欢天喜地跑出了家门。
      下午,五点半钟,金顺财站在水库大坝上,看着完工的水库,脸上露出成功的喜悦,情不自禁大声说。
      “水库完工了,大家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工具,陈书记要举行封坝仪式。”
      乡亲们整齐站在水库大坝上,人头攒动。大家抬头挺胸激情四射,就像战士们刚刚打完胜仗一样,兴奋不已。
      凤凰公社陈书记对着扩音器大声讲话,高音喇叭发出洪亮的声音。
      “社员同志们,今天白家沟水库圆满俊工,我代表凤凰公社党委向乡亲们说声:“大家辛苦了!谢谢您们!”
      社员们不停的拍着巴巴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陈书记举手示意,掌声瞬间停止,并继续讲话。
      “俗话说得好,众人划桨开大船,人心齐泰山移,您们用锄头、铁镐、铁锨,撮箕和竹筐用肩挑,挖凿了白家沟水库,确保农田灌溉,人口饮用水安全,为抗旱减灾,粮食增产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陈书记话音刚落,台下乡亲们激情鼓掌,掌声如潮水一样久久不停。
      夜幕降临了,灰蒙蒙的天空中,一轮月牙像小船隐隐约约,轮廓模糊。
      水库上的乡亲们点亮了火把,大家按顺序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田坝上到处都是火把,像无数条蜿蜒曲折的火龙,手里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场景十分壮观。
      天上乌云密布,像倒扣的一只大铁锅。忽然,一股大风迎面吹来,吹得路边的大树东倒西歪。闪电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在天空中银蛇飞舞,把整个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震耳欲聋的雷声不停的响起。
      任幺公身子不听使唤差点摔到了。伸出左手抓住路边的树杆,站在原地抬头观天,习惯性伸出右手掐指一算,嘴里不停的背着大甲子。
      “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戊辰己巳大林木,庚午辛未路旁土,壬申癸酉剑锋金,甲戌乙亥山头火,丙子丁丑涧下水……”
      在农村,上了年纪的庄稼汉,都喜欢背六十甲子,背得滚瓜烂熟并灵活运用。六十甲子是八字命理之中的基础之一,同时可以预测天气,做庄稼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之外。
      任幺公熟练的背诵甲子,兴奋不已,高兴的大声说话。
      “天啦,今天晚上,戌时要下大雨。幸亏白家沟水库封坝了,正好赶上及时雨,老天佑我们农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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