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第二十年》黑猫白袜子

30、第 30 章

　　很久以后，我倒是无意间跟小满提起过这件事情。

　　小满那时候已经是名满天下一代大侠，却也是愣了许久，才一脸恍然大悟状，握拳一拍掌心叹然道：
　　“我原先还不服气，这些年来我苦心经营，倒怎么也及不上当初大师兄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如今听得往事，才知道我还真是不如大师兄，这份忍耐的功力，还真是……”

　　咳咳，话有绕远了。

　　当然彼时的我，真想不了太多，只是晕晕乎乎间，觉得这马车里烧的炭火，也或许有些太多了……

　　热了些。

　　可是想起大黑惯来沉默，我也不好唧唧咕咕太多。小小的车厢里一时间便静了下来，只有从炭火炉子里偶尔蹦出的一点噼啪声，还有车轮在颠簸的路面上咕噜噜转动的声音。

　　被自个儿的徒弟按得全身发软，我自觉有些丢脸，待到后来干脆便将侧过脸去，闭着眼，将头埋在地上那蓬松松的白老虎皮之中，只当自己是只无知无觉的鸵鸟，恨不得能切断与这世界的联系，跳出那五行之外就好。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闭上眼睛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其他感官仿佛更加灵敏了些许似的。鼻尖是白老虎皮上隐约残留的中药味，想来是硝皮子之后怕残留的味道熏到我，又另外配了中药来去味。而耳边愈发清晰的，却是大黑的喘息……

　　我立时便惊了一惊，纵然这些年来武功这种东西至于我已是浮云，大黑这家伙的呼吸吐纳我却不会弄错。到了他这个境界的人，呼吸断然不该是这般粗重，倒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难不成，是伤口裂了？

　　想起大黑之前做的那心头取血的蠢事，情急之间，我想也没想自个现在的状况，急急便一个扭身，准备坐起来好看看那个木头木脑的榆木疙瘩是不是又在逞强。

　　结果——

　　“唉哟，我的腰喂……”

　　伴随着一声更加清脆的响声，我在一阵剧烈的酸痛中，直直又倒了回去。

　　“师父？！”

　　大黑脸色慌张地凑上前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一张阎王脸上破天荒浮现出惶恐的神色来。我抽出一抹神智在他脸上一瞥，看到他除了脸上血气有些旺盛之外，全无不妥，便放心大胆地倒在地上唉哟唉哟直叫唤。倒也不是我真矫情，而是从刚才那一声响声我便知道，我这老腰怕是真的给扭伤了，不然也不会痛得我两眼一抹晕眩。又看着大黑一脸红润的样子，我只觉那无数颗金星呼啦啦在视野里，一下子排成S，一下子排成B……我真他妈就是一傻逼哟。

　　“伤到哪儿了？”
　　怕是因为我痛得只能抽气，大黑的声音也愈发不稳了起来。他俯下身来，伸手在顺着我的腰滑入背脊，手指微动，想来是在查探究竟伤在哪里，可是就算是这般细微的用力，我也耐受不得，一个不经意便痛呼出声。
　　“唉，唉，痛痛痛，别动，大黑，别动……”我沙哑着嗓子说道，然后便感到大黑身体一僵，手掌插在我背后动也不敢再动了。
　　“师，师父……”
　　“别动，先别动，让为师缓一会儿先。”
　　我压着声音细细地说，若不是估计到一点为人师表的颜面，只怕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我去唤松山老人过来。”
　　大黑面色沉沉，凑在我耳边说道，看得出实在是担心坏了。
　　我虽然也知道自己的腰上这伤怕是真的得劳烦那位老不休，可是一想到那老头子脸上的猥琐笑容，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那个……”
　　无奈我的话还未说完，竟然被大黑生生截去了话头：
　　“乖，师父，听话。”
　　我的心骤然一跳，不由自主，便将反对的话吞了回去。
　　跟大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倒是从未听到过大黑这般对我说话……这孩子惯来是沉默寡言如一颗木头一般，哪里晓得他这样放低了声音凑在耳边与人说话，竟然，竟然是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自己耳朵边，仿佛有些酥麻。
　　若是真有这般调情手段，怕是江湖上那些小姑娘家家的，都要哭着喊着贴到大黑身上来，要知道就连我这么个老头子，听着那声音，也有些招架不住……呸呸呸，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骤然间回过了神来。恨不得能跳起来给自己一个暴栗。
　　再看大黑，只见他也有些僵硬，想必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不妥，我犹豫半响，终究决定不去追究他刚才的那一声“乖”了。
　　只是想起自己做的这一番蠢事，胸口还是郁郁。
　　全天下怕也只有我这般蠢材，为了个莫须有的念头，将自个儿扭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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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确实，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是不会信的，好好的药王谷谷主，竟然会在自己的马车里把腰给扭成这样，哎哎，这也只有钟大谷主您老人家可以做到了，不容易啊，真不容易……”
　　松山老人那张皱巴巴的脸几乎要笑成了菊花，一边写着方子，一边不停地对我进行着惨无人道的精神攻击。

　　我的腰上覆盖着厚厚的膏药，又用纱布绑了块木板在后腰，就像是只掀了背的王八，只能躺在床上干喘气儿，动弹不得。

　　“啊，呸……人到了年纪不就是伤胳膊伤腿的，死老头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上次拉茅屎结果摔了腿的事情说出来！”

　　我恨恨磨着牙回击，果不其然便看到松山老人变了脸色，急急说道：

　　“喂喂，你别血口喷人啊，这可是诽谤，我那不过是稍微扭了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摔了腿？若说真厉害，还是不是钟谷主你厉害，要知道我松山老人可还真没见过你这般扭腰的法子——上一次见到扭得这么厉害的，还是流芳阁那个老不休，快入土的人还跟两个小姑娘弄一龙两凤。你那马车里可只有你那个木鱼疙瘩徒弟和你自己啊，怎么就扭成……”

　　“老不死你给我闭……唉，唉哟，痛痛……”
　　我一看见那老不死的眉飞色舞的样子便觉得自己胸中一口无名火起，无奈刚想开口怒喝一声以表青白，却不小心牵动了后背上一根筋，连带着腰也疼了起来。
　　松山老人看着我，笑得只愈发得意。

　　“师父！”
　　这时大黑端着一碗药从外推门进来，打断了我和那老不死的语言战争。怕是进门前已经听见我的痛呼，急急便凑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让我觉得自己仿佛被X光上下扫射了几遍，才叹息一声靠在我的床前。
　　“我没事，不过就是扭了腰罢了。”我朝着大黑笑了笑，“倒是这几天没法上路，该不会耽搁到你的事情吧。”
　　我有些担心，虽然说这一次去温泉本来就是就着我的病，可是像是大黑这般人，日程必然是排得紧紧的，比如说有些需要审批的事物，估计早就算好了时间改道送到了温泉庄子上去，只等大黑一去便可以处理，像是这样逗留在路上，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大黑听了我的话之后，嘴角的肌肉微微动了动，看不出多少喜怒来，只平淡说了声“无妨”，便伸手要走了松山老人刚开好的方子，十二万分认真地研究起来。
　　不记得是什么人曾经说过，认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我躺在床上从下往上望去，看着大黑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句。话说回来，若是不去看那般过于冷淡的脾气，我家大黑倒还真是相貌不错的男人，放在我没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多少也能算得上是个型男。
　　“咳咳咳……”
　　松山老人忽然剧烈的干咳起来，我刚因为大黑那般紧张心意而有些飘飘然的神智立刻便贵了为。大黑也像是忽然回过神似的，立刻便将方子递了回去，锥子似的目光在我和老不死之间转动了两下，最后定在了我的身上，他的视线瞬间变得柔软，漆黑的瞳孔里竟然有些无奈。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发红？
　　“师父，吃药了。”
　　大黑有些急急忙忙地说，倒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不过我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因为听着“吃药”两个字，我便已经调整到装傻状态。自顾自便扭头望着天花板，数着床帐上那些翩翩欲飞的蝴蝶。
　　耳边一阵安静，大黑在我床头默然站了片刻，然后我便感到他仿佛是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伸手便与我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探入被子，扶住我的腰与背，作势要扶我起来。
　　我只装作不知，偏不肯顺势起来，而是当自己是个死人，背脊沉沉压在被子上，不肯动上半分。
　　大黑小心翼翼不敢多用上半分力量，我和他便僵持在了那里。
　　“……师父，吃药了。”
　　许久，才听见大黑语调平平地重复了一句，我扭过脸去，看着他脸部表情僵硬，漆黑的眼瞳直直地凝视着我，十二万分苦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