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雪的恶德哲学理论》莓野

4、4

　　从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太宰治躺在松软的大床上，伸手摸到了一个盒子。那是他刚才特意下楼去买的东西。

　　水声停止了，浴室里响起吹风机运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无声打开，床铺微微下陷。

　　樱冢美雪猫一样地爬到太宰治的身边，二人周身缠绕着同样的香气。

　　她的身体是暖的。

　　旅馆里的床板有些老化，太宰治十分担心墙壁的隔音效果。但是他头脑发热，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在心里一直想着一个问题，在美雪咬住他的喉结时，在他用舌头缠着她的指尖时，那个问题像一把锁，在黑暗里闪着冷光，久久萦绕心头。

　　“你不怕我报警吗？”等房间里的空气平静以后，太宰治盯着天花板问道。

　　樱冢美雪发出了女人餍足后特有的妩媚娇懒的笑声，她说话时尾音格外缱绻缠绵，像百合花瓣那样打着卷：“你不会的。”

　　太宰治听见她翻了一个身，温暖的手指点着他的喉结。被她一阵玩弄，牙印处本就脆弱的皮肤破了一层皮。她抹了点流出来的血滴，把手指塞进他的嘴唇里让他舔掉自己的血。

　　“太宰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他翻身骑上，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她的灵魂深处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丝对他的怜爱。

　　他突然觉得这个人讨厌至极。

　　他克制地伸出手，手指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慢慢滑下去，抚摸到温暖单薄的眼睑时，她乖顺地闭上眼，让他的指尖扫过细长睫毛，逐渐滑到嘴唇上。然后慢慢地，他的手指滑下去，像野兽的爪子，虚虚地握着她纤细易折的脖子。

　　他好奇她杀死自己的丈夫时用的是什么表情。

　　“你会杀掉我吗？”

　　良久，太宰治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反刍多次的问题。

　　樱冢美雪睁开眼，她的眼神异常平静，太宰治在这种眼神中感受到莫名的恐慌，仿佛他握着的不是樱冢美雪的脖子，而是他自己的。

　　“不会。”

　　太宰治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倒到一侧。樱冢美雪关了灯，像照顾一个受伤的孩子那样帮他盖好了被子。

　　她在黑暗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太宰治的脸，像极了杀死丈夫时自己的表情。

　　你会爱我吗？

　　不会。

　　第二天，太宰治醒来时身旁的床铺早已冷却，他钱包里的钱和车都不翼而飞，等他之后去酒吧买醉从头痛中苏醒过来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自己是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一个星期后，他从警署领回了自己的车，又重新过上了把顾客送到酒吧或者ktv的日子。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治对电话铃声都很敏感，就像今天，他盯着一个陌生号码，拿起电话时攥紧了听筒。他一直在等着一种可能，也许这是美雪打过来的电话，也许她是有意带走了钱包里的名片，也许……她也相信一见钟情。

　　“是太宰先生吗？”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太宰治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他生硬地回道：“我是。”

　　“你上周五的时候，是不是送如月露娜去过机场？”

　　“谁？”

　　“如月露娜，一个杀掉自己丈夫的女人，你不看新闻的吗？”

　　太宰治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放着新闻：妻子杀掉丈夫后，抛尸逃往了苏联。电视里妻子的照片是穿着婚纱的樱冢美雪，脸上一副幸福的表情。

　　“不认识。”他挂掉电话，坐在电视前仔细凝视着美雪的脸。

　　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