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暴君，我罩了！》夕言早

3、第 3 章

　　第 3 章——出路只有一个，接镖吧！

　　林乐儿挪开捂着脸孔的手，面上已然换了一副冷肃的神情，她抬起眼对青年道：“大哥，你跟那眼睛钻到钱眼里去的江金鑫有什么好说的？在他眼里，便是河底的鹅石也必要榨出三两油来才甘心呢！
　　只看他来咱家搜刮的这架势……呵，要不是藏得快，只怕此刻连爹娘的牌位和棺材都被他一并端走‘抵债’了！”

　　青年——林家长子林太平——叹了口气，朝四周望了一圈，原本雅致的庭院现已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不止是这院子，便是那几间屋子并墙角旮旯处，这整座宅子里但凡稍能值点钱的物件全被江金鑫命人搬空了，连片叶子都没给留下，美其名曰——抵利钱。

　　要知道，他们林家也算累世经营镖局的人家，长乐镖局的招牌放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论家底，可绝算不上薄。
　　之前为了凑银子给阵亡的镖师家眷发抚恤金，他们确实发卖掉了不少物件，可饶是如此，剩下的好东西也不在少数，就算急用银钱要折价抵卖，少说也能值上几千两银子呢！
　　可所有的东西放在那江金鑫的眼睛里看来，全都是一文不值的！硬是让他带人给抄得分毫不剩！

　　两人说话间，另两个少年已经进屋转了一圈，出来后面上俱是忿忿不平的神色。
　　年纪略小的那个正是林乐儿的双胞胎兄弟——林家三子林四喜。
　　只见他一脸不忿地说道：“好么，这屋子被翻得比我的脸都干净！我那药材库里那许多药草，竟是连片草叶末子都没给我留！便是官家抄家都没他这么彻底的！
　　我收集了那么多年的珍惜药材啊！全没了！那么多药他要是全吃了，也不怕噎死！”

　　林家次子林均安的脸色比他要好些，但也有些无奈。他耸了耸肩膀：“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将重要的票据清单都寻了地方藏好了，没被他搜到。至于其它的那些……唉……都是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吧！”

　　林太平点了点头道：“不错，眼下至少咱们兄妹都还算太平，这已实属不易。江金鑫本就是这京中最出名的中人，爹娘最后保的那趟镖就是他给介绍的。
　　眼下咱们赔不出银子来，也只能靠他从中周旋，替咱们拖延些时限，暂且得罪他不起。就算明知他想从中捞点好处，也只能认了。”

　　“他还敢提？！”林四喜怒极反笑，“爹娘走了几十年的镖，哪次不是好好的？怎么偏就这次出了事？指不定就是他介绍的这趟镖里有什么猫腻，才害得咱们爹娘受他牵累、遭了大难！”
　　“四喜，事无定论不可妄言。”
　　林太平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往自己胳膊上敲了敲。这还是江金鑫进来时他顺手揣进怀里的，现在算得上是他名下唯一的“财产”了。
　　他展扇摇了摇，提醒弟弟道：“官府调查的人也说了，这趟镖的货物并没丢，只是全部被烧毁了而已。显然贼人的目的本就不是劫镖，意在杀人。所以连他们都在怀疑，会不会是爹娘在江湖上得罪了什么人，仇人上门寻仇来了。”

　　“没这道理。”林乐儿倚着廊柱站着，一手环胸，一手托腮。她一双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认真道：“他们连同行镖师都杀得个一干二净，若是寻仇，这是何等深仇大恨？又怎会如此好心，偏偏放过我们四人？
　　做得出这般血案的人，难道不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可爹娘去了这许多日子，咱们这儿只见过上门要债的，又有谁见过上门寻仇的？”

　　她话音落地，三位兄长都沉默了。
　　他们都不傻，不会看不出来林家夫妇并那三十三名镖师死得蹊跷。
　　不管对方是为劫镖还是寻仇，都不必赶尽杀绝至此。
　　对方出手如此狠辣，唯一的可能便是——灭口。

　　他们的父母，极有可能是知道了某些不该知晓的机密之事，才会遭此一劫。
　　对方不清楚机密被人知道了多少，也不确定究竟有哪些人知道，于是索性把全部有可能知情的人一并杀了了事。
　　他们四人恐怕是因为从未接触过镖局内事务，才侥幸留得一命。
　　虽说是运气，但也是他们此刻的难题所在——他们从不曾接触过镖局事务，眼下就算想要追查父母遇害的真相，也根本无从着手。

　　但现在比起追寻杀害他们的凶手，还有一个更迫切的危机横亘在他们面前。
　　就像江金鑫所说的那样，若他们不能在一年内凑齐三万两赔款，只怕连同他们脚下这栋林家祖宅和他们兄妹几个的自由身在内，都要拿去给那东家抵债了！

　　思及此，林太平用力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做出了最后结论：“不论如何，乐儿你只管放心，有哥哥们在，我们是绝不会让你沦落到被卖掉的境地的！
　　到时候，要真凑不出银子来，就卖了我们兄弟几个吧！哥哥们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汗毛的！”
　　林均安与林四喜也跟着连连点头，用坚定的眼神表达自己守护妹妹的决心。

　　林乐儿唇角一挑，眼神温柔，笑容美不胜收，但环臂倚柱的流氓样儿和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恕我直言，若真要卖，只怕你们三个加在一块也值不了几个钱。”

　　林家这三兄弟，给人当小厮年纪太大了，要卖去当苦力身体又太弱了。除非真能舍得下脸面祖宗，去往那小倌馆当个“相公”，不然真卖不出什么价来。
　　便真要卖去青楼楚馆，以他们三人的条件，卖来的银两最多也只够江金鑫“抵利钱”的。
　　林家要说还有谁能卖出三万两银子的天价来，也就只有担着“京城第一美人”美誉的林乐儿了。

　　林家三兄弟被她这话说得个个没了声响。他们面面相觑，看到彼此脸上全是愧疚之色，都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惭。

　　“都是为兄不好……”林太平抹了把脸，带头自我检讨起来，“要是三年前我不犹豫，直接下场科考，兴许今日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林太平天资聪颖，素有天才之名。小小年纪便已考取了童生，是远近闻名的才子。
　　三年前他年方十七岁，时逢大考，他却自觉年纪尚小，下场没有十足把握，才想要再等三年。
　　谁料今年的科举未至，灾祸却先来了。眼下得为了丁忧，他又得再等三年。
　　若他三年前下场一举中第，如今怎么说也是个官身了，就算一时半刻的还不上偿银，至少也不会让自家兄妹沦落到被人发卖的境地。

　　“我也是，太莽撞了……哎！”林均安也跟着自责起来，“要是我没将咱家全部活钱尽数投到那支南洋商队去，咱们此刻也不至于……”
　　林均安出身镖局，却于舞刀弄剑一事上毫无兴趣。他天生对行商之道颇有天赋，林家的账册资金近年来都是由他掌管着的。前不久，他才将林家账上绝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投到了一支他看好的南洋商队里。
　　林家出账入项从来都有定数，若不是突然遭此惨事，根本不会动用到大宗金银。可意外突至，林家此刻面临的巨额赔偿实在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那支远洋商队已然出海，没个三年两载的根本不可能回转。便是这一趟真如林均安所料大赚一笔，也远水解不了近渴，赶不上一年之后的期限。

　　“我……我……”年纪最小的林四喜也想跟着哥哥们反省一番自己的过错，可张开嘴却觉得无从说起。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都不会对现在的局面有丝毫影响。
　　简言之——有他没他一个样。

　　林乐儿赶紧抬手阻止林四喜搜肠刮肚给自己找错处：“兄长们也无需自责，这本不是谁的过错。眼下我们兄妹还是考虑如何共渡难关才是要紧。”
　　“乐儿说得有理！”林太平重重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务必要在期限到来前凑出这三万两偿银。”

　　林家人最看重的便是承诺。他们家经营“长乐镖局”已有数代之久，口碑在京城中向来是头一份的。
　　世道艰难，各地强人路匪层出不穷，便是再好的镖局也不能保证永不失镖。可长乐镖局与旁的镖局不同，便是真意外失了镖，他们也会按承诺照价赔偿东家损失，绝不推诿半句。
　　京城里的镖局不少，能做得到“言必行，行必果”的，也只有长乐镖局这一家。除此之外，论及对死伤镖师的抚恤，长久镖局也是所有镖局中最为优厚的。
　　这些规矩，是长乐镖局的立足之本，也是他们能够成为京城第一镖局的真正原因。

　　虽说如今看来，长乐镖局很可能维持不下去了，但林家的规矩绝不能坏在他们手里。
　　再艰难，亡故镖师的抚恤银子仍是一分不能少，而该赔给东家的偿银也一厘不会赖！

　　可即便心中的信念再如何坚定，那白花花沉甸甸的三万两银子，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凑得出来的？
　　便是长乐镖局生意最好的光景，三万两银子也抵得上整个镖局辛辛苦苦干上好几年的收入，现在只靠他们几个，一年时间哪能凑得出来？
　　别说三万两了，便是三千两他们都没处赚去！

　　林乐儿见兄长们个个愁眉不展拿不出个主意来，只得长叹一声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有可能在一年内凑出大宗银子来。咱们……接镖吧！”

　　“接镖？”林太平一听这两个字，眉头直接就拧成了结，“谁接？镖局里的镖师本就没剩几个了，怕是连一队人马都凑不齐。何况出了这宗意外，还有谁敢请咱们走镖？”

　　“现在确实是没人敢请。”林乐儿轻轻摇了摇头，狡黠地轻笑了一下，“哥哥，你们大概不知道，爹娘出发之后，还有一位大客户的生意送到了咱们镖局，还未及回复。
　　眼下，我们唯一的翻盘机会，便着落在这位大客户身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怀中抽出一个信封来，在三位兄长面前轻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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