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暴君，我罩了！》夕言早

19、第 19 章

　　第19章——皇权之下皆蝼蚁，像要活下去只有拼死一搏。

　　当初，厉王进京的消息才传出来的时候，林家大哥林太平就曾经在家中和弟妹分析过朝廷此举的目的。
　　在他看来，朝廷有意将厉王府的特权收回，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厉王若始终留在封地，那便能超然世外，朝廷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可若将他拉进皇储之争中来，他便不得不趟这浑水了。
　　若他最终胜了，那么自会继承大统，厉王封地便从此消失，不会再有国中之国；他若败了，便连厉王带厉王府都会一并消失在历史之中。
　　所以，这对厉王来说，根本就是一场非生即死之局！

　　林乐儿当时听得就胆颤心惊：卧病在床不理朝政已久的老皇帝，居然还能把人心盘算得这么明白？心思这么重！难怪沉痾不起啊！
　　政治这东西，真是她听着就头大的玩意！

　　“所以，想要咱们这位王爷性命的，便是那位韩王？”
　　“自然还有别人。”许先生笑了笑，“姑娘不也见过其它势力派出的刺客么？不过——目前王爷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正是这位韩王。”

　　韩王，说起来算是今上的堂叔之子，比起厉王来，血缘确实近了许多。
　　据说，韩王的祖父是当初那位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只因身份问题，最后未能得继大统。可饶是如此，他也得到了最好的封地和皇帝之下最为尊荣的地位。
　　后来的几任皇帝性格都较为和软，加之自己子嗣不丰，对宗室便格外优容。韩王接连数代都被破例加封，不必降格袭爵。是以时至今日，韩王府仍保有着相当可观的实力。

　　韩王与厉王相比，林乐儿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陛下更倾向于立厉王为嗣。

　　今上若想削韩王府的爵，只消一句话，从此不再施恩，韩王府的实力便会逐代递减。
　　但厉王府的爵位却是得了皇家金口玉言，不能削减的。除非厉王真犯下大错，不然厉王府的地位就是稳如磐石。
　　厉王府与韩王府在封地经营年限也有差，比起韩王府，厉王府经营自己封地的时间更久，势力也更为根深蒂固。
　　说得直白些：对帝王来说韩王府是一枚随时可拿捏的软柿子；但厉王府却是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帝王之心，本就是唯我独尊。身为皇帝，就没有不希望将权力集中于自己一身的。可今上注定没有自己的子嗣来继承大统，倒不如豁出去为国家拼一把。
　　借此机会，要么直接灭了厉王一派，要么……将主动权彻底交给他，让他去终结了厉王府这不应存于世的超然地位。
　　能做出这番决断，不得不说，今上也算得上是个真狠人。

　　林乐儿越想越头疼。
　　现在她是上了顾斯言这贼船了，若对方真翻了船，自己不是也得跟着沉下去吗？
　　亏大发了啊！

　　“想什么呢？”顾斯言回来时就瞧见她苦着一张俏脸，长吁短叹地不知道在哀嚎个什么劲。
　　许先生赶紧上前，三言两语将两人刚才的对话汇报了上去。
　　顾斯言听了没几句，就知道林乐儿在纠结什么了。
　　“你放心吧。”顾斯言啧了一声，朝林乐儿道，“允你那三万两，本王已差人事先存在与厉王府产业毫不相干的钱庄里了，只待一年期满，便会送去你家。这一年里只要本王没有被人偷袭而死，你的银子就跑不了。
　　至于其他的……与你无关，你不必担心。”

　　“这样吗？哎呀，你倒是早说啊！”
　　林乐儿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小脸瞬间又明媚了起来：“王爷不愧是王爷！果然有先见之明！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顾斯言眼角抽了抽。不知为什么，瞧她那雀跃的表情，他心里突然就不开心起来。

　　林乐儿正乐着，就听他忽然扬声道：“许先生，回头记得帮林姑娘新做件袍子，一百两记在她账上！”
　　“不！我这衣服破得不严重的！补一补还能穿的！不必做新的，不必了……”林乐儿垂死挣扎。
　　顾斯言却丝毫不为所动：“本王的暗卫竟穿带补丁的袍子？你觉得合适？便是你不在乎，本王还要脸呢！”
　　说罢，他描金扇倏地一收，昂首阔步走开了。

　　“……”
　　林乐儿简直被他气得快要吐血。她颤着手指向顾斯言的背影，向许先生控诉：“他特地过来，就为了问我收钱的？”
　　“……”许先生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他实在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种半分营养都没有的争斗里去。
　　不过……他之前的感觉真没错。自打林姑娘进了府，王爷的心理年纪确实直线下降了。瞧瞧眼下，他进学前都没这么幼稚！

　　林乐儿还想再抱怨两句，却听得崖底那边有人大声呼喊。却是真在崖底找到了一具高度腐化的尸体，观其衣着特征，应是王涵宇没错了。
　　而那封关键的诏书，也在尸体的腹部被寻到了。

　　顾斯言手中拿着那封诏书，听着下面人汇报着：“依现场的情况判断，他跌下崖底时应该还活着，应是拼了最后一口气，把装着诏书的蜡丸吞下了肚，然后在那等死的……”
　　顾斯言默默地听着，一动不动，几乎站成了一座雕像。目光定定看着自己手中那薄薄的诏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也不必太过伤感。”许先生看不下去，出声劝慰道，“全因王爷英明，贼子赫连鹏已然伏诛，这诏书也成功送达王爷手中，这结局足以告慰英灵了。瀚宇兄弟若泉下有知，想来也能安心了。”

　　“本王有什么英明的……”顾斯言的声间有些发涩，轻笑了一声道，“若非林姑娘警觉，只怕本王此刻都在崖底跟瀚宇团聚了，哪还谈得上告慰——”

　　“哎呀，大恩不言谢~！”林乐儿听到这儿赶紧插话，“要感谢我的话，不如把袍子的费用给我打个折呗？”

　　“……五十两！”
　　“成交！”

　　崖边一战后，林乐儿在厉王府的地位明显提高了不少。
　　其他人并不知道那从天而降、力挽狂澜的黑衣人与府里的娇客“林姑娘”是同一人，但许先生却是心知肚明的。
　　他对林乐儿的态度，现在几乎可以用“殷勤”二字来形容了。就连重新部署王府守卫、排除安全隐患这样的机要之事，也会特地跑到林姑娘院子里请她示下。
　　这般敬重，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已经足够让王府众人震惊，再没人敢轻看这位娇客了。

　　而幕后黑手的追查事宜，果然如顾斯言所料，再无下文。
　　许先生的人赶回城中时，那何掌柜并汇丰酒楼与他见面的汪姓幕僚等人，皆已遭遇不测。
　　不止他们，就连他们家人都没有一个逃出生天。两户人家，上上下下几十口，连一条狗都没有活下来。
　　这两家的宅子和赫连鹏家的住处一样，都被人直接一把火烧成白地，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京城中竟有三处宅院忽起大火，虽说扑救及时，没有波及左邻右舍，但到底让人心惊。
　　这怎么看都是灭门的祸事，偏偏一点风声都没有。京城百姓议论纷纷，猜什么的都有，却硬是没一个能说到点上的。
　　赫连鹏一心想要护住自己心爱妾室和孩子，为此不惜对自家主子出了手，可最终他想保的，却一个都没能保住。

　　林乐儿听到这事，反应却极平淡，甚至可说是冷静。
　　她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幕后之人能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光天化日下的京城，他们都敢痛下毒手，何况是在荒山野外，长乐镖局那几十个人呢？
　　皇权面前，他们镖局的人和这些厉王府的叛徒一样，皆是蝼蚁。
　　心中恻然的同时，她也更生了警惕之心。
　　她终于理解顾斯言为何如此谨慎了。若让幕后黑手知道她的存在，觉得她是威胁的话……只怕为了斩草除根，会直接对她仅存的家人下手也说不定啊！

　　这般风雨飘摇中，唯一的好事是——林乐儿来厉王府已满十日，总算轮到她休沐了！
　　林乐儿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去顾斯言那里报备，反复确认顾斯言今儿个一定会乖乖待在王府，天塌下来都不会跑到外面去，实在必须出门的话，也一定会差人去找她回来再行动后，才表示自己要回家去看看。

　　顾斯言被她问了三遍会不会出门，实在烦了，便道：“你要是在意的话，其实本王今天也可以陪你——”
　　“不！别！千万别！您老人家安安分分在府里待着就行！我今天好不容易休息！拒绝加班！”林乐儿却如临大敌地打断了他的建议。
　　她是对利用顾斯言钓出幕后黑手一事有兴趣，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牺牲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与哥哥们见面的机会！
　　“……”
　　不知道为什么，顾斯言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许先生乐呵呵地替她准备好了马车，一脸亲切地送她上车，并叮嘱车夫一路小心。
　　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许先生笑着说了句：“林姑娘，早去早回啊~！后厨今晚准备了您最喜欢的红烧蹄髈。”

　　被糖衣炮弹击倒的林乐儿可耻地动摇了。原打算在家住一晚的计划顿时改成了：“那……我晚饭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