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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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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丛溪向来遭人喜欢,惹人疼爱。
明明比宫楠还大好几岁,到后来,却是宫楠把他当成了小朋友照顾,尤其是在知道他有哮喘之后,小家伙更是屏息凝气,一会儿问要不要关窗户,一会儿再三确定芥末他的丛溪哥哥能不能吃……
总之就是,活像个小三八,啰哩啰唆、唠唠叨叨。
丛溪哭笑不得,求助望我,估计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一个小家伙这么对待过,无所适从是当然,但又无法苛责,可为难死他了。
我好笑不已,拉宫楠坐回座位,威胁他,“你再调皮,iPhone手机就没了。”
宫楠哀嚎一声,倒在地板上,“丛溪哥哥,哥他欺负说,说话不算话!”
我拍拍他的脸,推他,“要演戏,外面去,还能有打赏。”
“哥——”,宫楠继续装模作样,想爬到丛溪那边,继续耍赖。
我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腿,“别闹了,你答应了早点回去的,你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寿司上吧?”
小家伙识时务的很,立刻直起身体,坐的端端正正。
丛溪偷偷笑笑,把最后一个手卷夹到宫楠盘子里,“你短信里不是说想唱歌,我已经订好了房间,吃过东西就去。”
“好啊,哥,赶快吃,赶快吃”,小家伙开始囫囵吞枣,吃相实在难看。
我拿他没办法,专心照顾丛溪,不时瞥旁边,宫楠故作认真对付食物,却不停偷看我们,对我挤眉弄眼,笑的意味深明。
一顿饭,吃的匆匆忙忙。
匆匆结了帐,宫楠拉着我和丛溪往KTV赶,路上祁霖打过来电话,居然说也要过来。
宫楠又有了好奇点,不停缠着丛溪问那是谁,当他知道对方正是《IS》的执行总编祁霖时,我清楚看到他眼中闪过惊异,然后沉默了。
我知道,宫楠从小的愿望就是做时尚杂志,最好是做世界顶级的,他虽然小小年纪,但向来关注时尚,时尚界最新的消息,问他准没错。
于是,一直崇拜的人,就要出现在眼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是难免。
一直到坐在了KTV包间里,一直到祁霖出现,宫楠一直处在恍惚中。
我偷偷告诉了丛溪原因,他又发好心了,不停催着祁霖赶快过来。
害的祁霖以为,他终于做出了正确选择,白兴奋一场。
祁霖出现,宫楠恢复了正常。
面对自己的偶像,他总算不再调皮了,正襟危坐,像在面试。
祁霖仍是只看的到丛溪,不让他吃这个,不让他喝那个,但看他一脸的冷色,显然不适应KTV的环境。
丛溪几次让他先走,他却不同意,看看手表,又一次独断决定,“十一点,必须回去。”
宫楠把我拉出去,偷偷问,“哥,丛溪哥哥和祁霖……”
“没什么,没什么,他比较紧张丛溪,你当他不存在好了”,我摆摆手,刚才帮丛溪喝了不少酒,略有醉意。
“哥,你骗我,我看的出来……”
“你看的出来,还问什么?好了,进去吧”,我拉着宫楠又回到包间,不管他看出来的是什么,我也不想在他人面前谈起我和丛溪,和祁霖。
更何况,我能说什么?争风吃醋?恶意中伤?那不是我的作风。
祁霖说过,他不会放弃,我也不会,我们只是爱上了同一个人而已,而幸运的是,那个人的选择是我,异位而处,或许我并不能如他那般冷定。
没错,除了偶尔用犀利的语言让我无言以对,或者直言不讳我的懦弱,表明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之外,祁霖,还算有风度。
也许,他想要丛溪,但更想要的是,他想要的那个人能够真正开心的笑。
“三年里,不是没有看过他笑,但三年后,我才知道,他的开心,我给不了。”
这是我在美国打电话让祁霖转告丛溪归期而又没能办到之后,他给我发的短信。
祁霖,被GUCCI和Dior装点的闪闪发亮,开着宝马车任意驰骋城市中,他挥霍物质,享受人生,对大多数人冷漠,甚至可以说不近人情,他看不起很多的人和事,但他对丛溪的爱,却如此深沉。
深沉到令我感激,感激那三年,还有他陪在丛溪身边。
我常常在想,也许,他比我更适合照顾丛溪,他足够强大,能够面对所有的困难,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解决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任何问题,他照顾丛溪,无微不至,他顺丛溪的意,哪怕违背自己的本意,他为了丛溪,放弃了许多人无法放弃的东西。
从《IS》的全球总编变成中国区总编,不仅仅是将办公室搬到国内那么简单,我和丛溪都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
我说过,比生离死别更痛苦的是,我爱你,你却不愿见到我,那是两个人之间,最远的永远无法到达的距离。
我懂,丛溪也懂,所以,他说,“皓,我没办法对霖说,你回美国吧,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我懂,我想祁霖也懂,这也是丛溪让人无法苛责的地方。
我和祁霖,谁也放不下、离不开、忘不了、痴恋永恒。
祁霖,在我和丛溪的生命中,是最特别的存在。
也许,将伴随终身。
这是我和丛溪,无力解开的局。
所以,对于祁霖,我无力评说。
也不愿评说。
宫楠,尽管调皮,却听话懂事,回到包间后,再没有好奇我拒绝回答的事,一心一意缠着祁霖膜拜。
祁霖果然不喜欢KTV这种地方,进进出出好几次,宫楠完全成了狗皮膏药,死死黏上了他。
我和丛溪,自己玩自己的。
我抱着丛溪唱歌,他点什么,我唱什么。
他靠在我肩上,喂我吃水果,偶尔小声跟着吟唱。
他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他的呼吸吹在我脖子上,他的发丝在耳边轻轻搔弄,我觉得——宁静和满足。
十一点,祁霖准时把丛溪拎出了KTV。
小东西一贯的傻笑应对,我拉着宫楠结完帐追到停车场,只来得及看见那辆黑色宝马车绝尘的影子。
以宫楠的聪明,早看穿了一切,刚坐进车内,他就憋不住笑出了声,前俯后仰,几乎快不行了,“哥……哥……你太糗了……”
我满脸黑线,发动车子。
宫楠拿过后座的零食开始吃,边吃边继续嘲笑我,“丛溪哥哥好像比较听祁总编的话呢!”
“他那是尊敬他,把他当长辈”,我牵强附会。
“长辈?哥,如果我没记错,你比祁总编大几岁吧?”
“你嘴漏啊?吃的到处都是”,我扯出纸巾递给宫楠,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点我的死穴。
宫楠永远懂得适可而止,他乖乖闭嘴,专心吃零食。
但我怎么会看不到,他唇边抖动的笑意,和不停的偷看轻瞥。
这小子,如果祁霖肯在他身上花功夫,他一定立刻倒戈相向。
我摇了摇头,觉得头疼,猛踩油门,飞驰在夜间的城市中。
回到家,客厅中亮着壁灯,父亲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一杯咖啡。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
果然,他朝宫楠挥手,“小楠,去睡觉,我有话和你哥说。”
宫楠缩缩脖子,轻拉一下我的衣服,“哥,我精神上支持你”,话没完,人已经一溜烟进了书房。
我苦涩一笑,走到父亲对面坐下。
“无论如何,我坚决不同意!”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我淡淡一笑,摇头,闭上眼睛按压太阳穴。
“你也该玩够了,该懂得适可而止。”
我往后仰躺,整个身体陷入单人沙发中,右手下意识抬起,拍到腿上,落下的时候,略有不适——拍空的感觉。
——以前,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丛溪习惯趴在我腿上看书、发短信,而我,则习惯轻抚他的头发,感受来自他的温暖。
习惯,戒不掉,就算腿上没了那份重量,手也会本能寻找那份柔软。
爱上丛溪,养成了习惯,戒不掉的是离不开。
为何,老天永远都能如此拙劣,非要让人不断做出选择,而从来并不惧怕选择的我,这一次,也会觉得艰难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真的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你现在年轻,什么都不在乎,可岁月不为人停,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我怕你后悔……”
“既然岁月不为人停,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会后悔?”我压低了声音低喃,像自言自语,但我知道父亲听得到。
“非要到那一天,你才肯悔悟吗?”父亲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怒气,这出乎我的意料。
我半睁开眼,看了看对面的父亲,牵动唇角笑了,“没到那一天,我又怎么悔悟?”又何来悔悟?
“你……”父亲握着咖啡杯的手,用力到骨节分明。
凝视,父子间的凝视,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这么长久。
我看着父亲,父亲看着我。
许久,他慢慢放下咖啡杯,站起来,走进了客房。
地板上,壁灯照射出来的影子长而浅淡,像是一声叹息。
又过了许久,我站起来走进浴室。
把整个身体埋入浴缸中的时候,眼泪滑出眼眶,谁都看不见,融化在水中。
——刚才,我看到了,父亲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