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都市旅游指南》火在天上

4、隐藏的神秘

　　偶术师再次从自己的工作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早已是半夜，相比其他区，圣雪纳斯教区一般在晚上十一点就已经彻底陷入了宁静之中，这和新纽特区，404区截然不同。本来总是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青年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一盏不算太亮的灯，为黑发的少年照亮了周围。

　　明站在原地，那双妖异的宛如魔法凝结而成的宝石般的眼睛空空的看着那盏小灯，这个时候，他和普通的人偶并没有什么两样。

　　在生命中，总会出现这样或者是那样的时候，对于明来说，现在正是这样的一个时刻，一个稍微露出真实的自己的时刻。他凭着身体的记忆走到柜子边，打算找出红茶，给自己泡一杯茶。这是他百年来的习惯之一。棕红色的木柜保养得当，透明的玻璃擦得干净明亮，里面摆放着精致的瓷器茶具，一切都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暧昧又轻灵。

　　偶术师伸出手拉开柜门，身后的楼梯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您需要吃点点心吗？我想搭配着红茶一起享用，会相当不错。”金发的青年似乎是因为听到了下方几近于无的声音才起来，发现了从工坊里走出的偶术师。黑发的少年背对着他站在柜子前，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背带裤让少年依然保持着优雅，只是那副身躯实在是太过纤细，带着不可言说的美感。像是一丛生长在黄昏中的蔷薇，又或者是飞舞在悬崖边的蝴蝶，绮丽而脆弱。

　　黑色的发散落，有几缕发搭在肩头。明看着脸上有着笑容的青年，在对方感叹他保持着优雅高贵时，对方也不遑多让。金色的发只不过是有点凌乱，却无损他的容貌，那双如同坦桑石般的蓝紫色瞳孔，在现在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美，那是馥郁的紫罗兰，安静盛开。

　　时间并没有停留，它依然在走动。

　　明从莫名的思绪中收回发散的精神，随后轻轻颔首，“那就麻烦你了。”他走到沙发上做了下来，十指交叉，放在膝上，被混黄色灯光映照的影子也带着一点缱绻。

　　“为什么。”

　　只有水壶发出的些许声音，忽然明开口这样说道。他的神色并不疑惑，只有平静，好似一潭湖水，毫无波动，但这并不仅仅是平静。“为什么，还没有睡？”黑发的少年以一种冷淡的语调说完后，闭上了嘴巴，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发尖。大概是意识到，对方睡没睡着同自己并无关系。

　　基尔动作娴熟的泡好红茶，端着茶杯，一杯放到明的面前，一杯放到自己的面前。桌子上放着的是最简单的黄油曲奇，虽然离开烤箱几个小时，那股刚出炉的浓郁奶香已经消散了大半，但依然保留了些许。

　　金发的青年有注意到，偶术师不怎么喜欢吃甜食，更多的时候对甜食保有一种无谓感，但是偶尔，在某些时候，却对甜食有一种特殊的需求。这是他观察了许久得出的结论，从这个方面来讲，作为教廷、教会特别标记注意的偶术师，却是和正常人无异。

　　“刚好在看书，所以稍微晚了点。”基尔保持着微笑，一手端起茶碟，另一只手松松地钩住茶杯的耳朵，看着棕红色液体表面的倒影。

　　黑发的偶术师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应道：“是吗。”他微微低头，柔软的如同樱花花瓣的嘴唇贴在白色的骨瓷茶杯上，鎏金的蝴蝶在上面展翅欲飞，他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基尔收回有些无礼的想法，看着对方喝完一杯茶，然后放下杯子。黑发的少年那双金绿色的瞳孔在这一刻像是龙的瞳孔，他站起来，用有些低的声音说道：“晚安。”说完这句话，他朝楼上走去，很快，那纤细的身躯消失在上方的黑暗中。只留下金发的青年一人，坐在沙发上，目送着对方的离开。

　　收回视线，基尔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那是个足够礼貌，完美，却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容。曾经他被别人评价，虽然带着笑容，也足够礼貌，可也仅仅如此了。他的所有尖刺锋芒，嶙峋狰狞的恐怖，全部隐藏在这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他可以是基尔·巴奈特，也可以是任何人。为了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金发的青年放下茶杯，一只手轻轻抚上半边脸庞。昏黄色下，深色的阴影愈发浓重，他忽然收回手，轻笑了两声，“真有意思呢。”

　　他站起来，也朝楼上走去，并没有任何想要收拾桌子的想法。会有人处理的，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在他还没有住进这里之前。

　　高挑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那盏有着暖黄色的灯光，里面的火焰突然蹿动了几下，随后逐渐变小，熄灭，一切重归于平静和黑暗。

　　夜深了。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就连月亮冷清的光也是相同的，与教区相邻的新纽特区却格外的不平静。

　　好在，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某个大厅中，一张圆桌上摆满了食物，有些看上去和人类食用的并无不同，有些却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那绝对不是来自人们常识中的食物。可坐在桌子边的人却毫不在乎，他们或者说祂们坐在桌子前，享受着这样的饕餮盛宴。

　　“这次少了谁？”

　　有个声音这样问道，除了咀嚼声之外，还有一道声音回答了问题，“是那个家伙吧。简直就和祂的存在一样。”这样的问话至此结束，大厅中再次回归了只有咀嚼声的诡异氛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兹拉声将这样的气氛打破，巨大的屏幕由黑转变为彩色，上面播放的正是如今、现下的新纽特区。

　　高楼大厦遭到破坏，人们尖叫着逃跑，这里是真正的灾难现场，可对于祂们来说，不过是无趣生活中的一点娱乐而已。

　　挥舞着触手的怪物张开嘴，里面有着层层的尖锐利齿，像是七鳃鳗，不过更加巨大可怖。它漫不经心的用触手摧毁建筑，卷住残骸，投向远方，时不时还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看上去古怪又狰狞。密布着眼睛的触手随便几下，就会砸死一片人，就像是人类杀死蚂蚁那样简单。

　　战斗机的子弹并不是毫无用处，却只会激怒怪物，让对方的身体再次膨胀起来，本来浅蓝色的表皮很快的变成了紫红色，仅仅是看着都能察觉到不详。

　　不过这一切都和其他的四个区毫无关系，这是独属于新纽特区的日常。

　　就像是圣雪纳斯教区也有它的日常一样。

　　直到第一缕晨光照射到树叶上，这个夜晚安宁无比的地方才从安眠中苏醒，渐渐恢复了白日的生机。

　　尽管睡得很晚，却依然在早上醒了过来的偶术师坐在桌子前，面前依然是一份平凡日报，新闻头条是见怪不怪的新纽特又遭遇怪物攻击的消息。

　　明冷淡的无视了那条新闻，完全没有任何想要阅读的欲望，从一切开始的那天，直到现在，新纽特区总是遭受灾难，如果就连这种消息都要关心，还不如每天去散散步，都比这个更有意义。

　　比起看上去有些年幼，习惯却相当老成的偶术师，基尔却是不折不扣的便利派。他翻看着手机，将新闻全部收入眼中，不过他同样对新纽特区遭遇袭击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视线定格在某个很小的区域，如果不仔细查看，便会漏掉。

　　那是一条来自其他区的新闻。

　　得到好心人赠送义肢的少女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条新闻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让人一看就会忘记。青年很快的浏览起接下来的新闻，除了新纽特区，404区也相当不平静。

　　每个区都有不同的特点，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404 not found，这是来自于电子计算机特有的术语，而这个区本身，就是这样，由每一条信息流组成的信息网，这样构建的地区，充斥着电子计算机，网络犯罪，以及其他的种种有关信息网络相关的东西。

　　基尔在新闻页面上停顿了几秒，而后若有所思的问道：“电子虚像可以构建人体器官或者是部位吗？”

　　黑发的偶术师并没有抬起头，金绿色的瞳孔之中只有报纸上的文字。他没有思索太多，随口回答道：“这要看你对于这的定义是什么。”

　　“定义？”在制作偶这方面，基尔远远不如明·巴特菲莱，有着蝴蝶之名的偶术师。

　　偶术师，仅仅是这样的一个称呼，就把明和其他相同却又不同的人区别开来。人偶师，傀儡师，巫师，萨满，炼金师，还有通常意义上的术士等等，从人形到非人型，从物质到灵魂，从等量交换到无中生有，这些职业被统称为术士，而明的能力却截然不同，他与术士有着天然区别。

　　偶术师，是那些家伙，专门为他制造的，为他天衣无缝的偶术。

　　“你应该知道，所谓的术士，他们分为两种。”黑发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种，人形、物质、等量交换。”他又束起一根手指，“第二种，非人型、灵魂、无中生有。”他放下手指，将报纸折叠好放到一边，自己端起茶杯，缓缓地啜了一口。

　　“这两种都是术士能够做到的极限。”基尔点点头，无论是在家族，还是在教会教廷的教导中，他都是这样被教导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电子虚像属于哪一类？”金发的青年嘴微微张开，他似乎懂得了什么。

　　“电子虚像，是有形的，亦是无形的。虽然它发展不过百年，却已经可以媲美传统意义上的神秘学了。它两者都是，也都不是。”明用两根手指摆成了交叉的样子，“这个交叉点的点，就是电子虚像，而它有个更加广泛的称呼——电子之海。”

　　少年放下手指，神情并没有露出任何动容，就像是最普通的某种东西一样。“但是，即便是这样，它也没有那么万能。提问——”他交叉十指，左手小拇指的尾戒相当朴素，不引人注目，只有偶尔才能看见它。

　　“发出信息和收到信息，需要什么？”

　　这个提问让基尔陷入了思考，“发出信息的人，和收到信息的人？”对面的少年表情不变，他眼神微动，“不对，应该是......”

　　“载体。”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载体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而电子虚像既然要存在，就必然依靠载体，可当到达某种程度，对与载体的需要却又不是那么必须。而这恰恰是最不能容忍的。”

　　偶术师这样说道：“涉及现实，创造生命，是神的领域，无论虚假的东西如何真实，依然无法转变成真实。每个术士，魔法师，都在追寻真实。”

　　“你，应当明白。”

　　黑发的少年深深地看了金发的青年一眼。

　　青年露出了一个微笑，“是的，我当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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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情报：
布拉诺分为五个区，目前已知的有圣雪纳斯教区，新纽特区，404区。
圣雪纳斯教区是教廷教会的地盘，作为管理者之一的教廷教会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建筑风格也更偏向于十八十九世纪的英国建筑风格，洛可可式建筑，哥特式建筑，巴洛克式建筑等等。不过，教廷教会信仰的神，并不是如今世界上任何一个宗教的神，而是一个新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