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都市旅游指南》火在天上

33、神降日Ⅱ

　　克莱尔坐到餐桌前时，安格森和格里芬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就算他有一点好奇，但毕竟不是什因兹的事情，去追问还是不太好。

　　本性有些腼腆的少年人这样想到，他一心一意吃着面前的早餐。两只耳朵却竖起来，听着自己的老板和前辈讨论着一些他不懂的事情。

　　克莱尔咬着嘴里的花椰菜，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平心而论，他不喜欢花椰菜的口感，所以他选择直接灌自己一杯牛奶。将口中的奇妙口感和味道冲净之后，克莱尔松了口气，而后他盘子里的香肠惨遭抢劫。本一个伸头，直接将他的烤香肠抢走，从对方张开蒲扇的翅膀来看，这只乌鸦显然非常满意香肠的味道。

　　黑色的大乌鸦自得的张开翅膀，克莱尔捏紧手里的叉子，几次之后，他猛的扑向本，嘴里发出怒吼，“你这只乌鸦小偷！！！”

　　只是地上跑的终究比不过天上飞的，克莱尔撑着餐桌气喘吁吁时，本还能站在架子上耀武扬威。

　　“混……混蛋，乌鸦……”克莱尔坐了下来，整个人宣布报废。至少，他要躺尸一段时间了。

　　安格森端着咖啡，笑了笑。“今天出去看看？昨天，蝴蝶的状态不太好，又羽化了吗。”男人的嘴角拉平，而后他叹了口气，“这几年，他的羽化频率在增加，情况不理想啊。”

　　格里芬沉默不语，碧绿的瞳孔看向盘中的早餐，他自然知道，羽化的风险。

　　昆虫由若虫或蛹，经过蜕皮，变化为虫的过程，即为羽化。然而，羽化并不是安全的。有很多若虫或蛹羽化没有成功，从此死亡。蝴蝶也是昆虫，它们的羽化更加艰难一点，因为它们有着更加美丽宽大的翅膀，这也在羽化时，增加了它们蜕皮的风险。

　　有多少蝴蝶，无法从茧中破茧而出，只能一点一点走向死亡呢？没人知道，美丽强大的背后，都是有难以想象的代价的。

　　“要加快速度了呢。”安格森轻声说道。红发绿眸的高大男人轻轻点头，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定，会找到的。”

　　绿色的眼睛像是夏季夜晚，湖泊草丛里飞舞的萤火虫，带着点点生机与光芒。

　　安格森再次笑了起来，“是啊，蝴蝶小少爷，可是相当信任我们，才把这个委托交给我们呢。”

　　趴在桌子上的克莱尔侧过脸来，总是眯起的眼睛睁开，露出了一双如同宝石般的眼睛。安格森和格里芬两个人没有避讳他，结社里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提到过。

　　之前他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结社的人愿意花那么长的时间，耗费那么多的精力，去找一件没有任何线索的东西。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们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吧。

　　克莱尔垂下眼眸，眼中有一点艳羡。从小到大，他因为家族，他的家人，还有自己的这双眼睛，承受了太多，朋友这种东西，他从没想过，直到来到这座以怪异闻名的都市。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成长了。

　　“克莱尔。”低沉的男声传来，克莱尔抬头看去，红发的男人叫着他的名字。“早餐，要凉了。”

　　克莱尔立刻坐直，“啊，是！”他赶紧拿起餐具，对面的安格森态度轻松，“放松放松，不用那么着急。”

　　克莱尔吃着煎蛋，现在虽然说不上是不是朋友，但是他的老板，前辈还有结社的大家，都很关心他。虽然关心的方式各不相同，总觉得，非常开心呢。这么想着，克莱尔露出了一个微笑。

　　等到三个人都收拾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三个大老爷们自然不可能像姑娘们，出门前要洗澡吹头化妆，还要纠结衣服搭配，只是面对这样的人潮，做惯了危险职业的三位内心依然有点打怵。

　　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是三位什因兹结社，在新纽特生活的心得。

　　在新纽特，人潮拥挤的地方，经常会成为各种恐怖主义袭击，魔神降临，极危怪异事件发生地。即便是克莱尔来到布拉诺的时间不长，却依然和他的两位老板一样，有着微妙人群ptsd以及只有人多就会出事这样的微妙想法。

　　三个人对视一眼，发现了对方的想法皆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安格森咳嗽了两声，“好了好了，好歹是公费旅游，不要浪费了。”

　　克莱尔被推了出去，他心中却想，自己的老板顶着另一个大老板的目光说出公费旅游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他回过头，发现红发绿眼的男人默认一般沉默了，他扯了扯嘴角，好吧，看来大老板没什么想法。

　　虽然最开始有点放不开，但两个小时后，有着宝石瞳的克莱尔却已经完全习惯，甚至已经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了旅游的人群中了。

　　他和本一人一鸦，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充分的展示了什么叫做没见识的乡下人。

　　安格森将柔软如云的棉花糖递给格里芬，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在乎这软不拉几的萌妹必备物品和自家高大威武的老板毫不相干。

　　“呀，真是不错呢。”安格森这样说道，“平时总是在新纽特，根本没什么时间去其他地方呢。”他轻轻侧身，为两名结伴的少女让出道路。

　　格里芬默默地举着棉花糖，高大的身躯，配上那朵白色的棉花糖，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安格森先生！格里芬先生！”克莱尔小跑过来，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兴奋很激动，但从他没有睁开的眼睛来看，对方依然保留着一丝警惕。

　　“那边，那边在表演木偶剧啊！”大抵是偶术师给克莱尔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对教区的木偶剧充满了期待。

　　安格森和格里芬对视了一眼，格里芬把棉花糖塞到他手里。事实证明，青涩的少年人，比快要三十岁的高大成熟男性更适合棉花糖。

　　“哎？”克莱尔呆呆的握着棉花糖的木签，兴奋的大脑稍微冷却了点。格里芬面色平静，“这是安格森给你买的。”

　　克莱尔看了看手里的棉花糖，看了看沉着冷静的大老板，又看了看大老板旁边笑眯眯的老板，他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啊哈哈，是嘛。那个，木偶剧……”即便是这样，依然想要去看木偶剧。

　　格里芬点点头，“走吧。”安格森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说起来，我还没看过教区的木偶剧呢。”他摸了摸下巴，“稍微有点期待了呢。”

　　克莱尔转过头，“哎？教区的木偶剧，和其他地方的木偶剧不一样吗？”

　　安格森眨了眨眼，“嗯，差不多吧，只是故事，稍微有点不同。”他露出一个微笑，被他的话吸引的克莱尔并没有注意他的停顿，和笑容里的那一点危险。

　　格里芬看了一眼相处多年的朋友，接过了话题。“教区的木偶剧，音乐剧，舞台剧，都由教会负责。”克莱尔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下，“哎？也就是说……”

　　格里芬轻轻颔首，“题材都与圣诗有关。”

　　圣诗，也被称为圣经，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神之言。

　　据说在最开始，光暗分离，光上升为神的国度，暗下降变为影之国，在神国与影之国诞生了神明，各司其职，后来他们创造了人界，将神国与影之国分开。神明说出的话语，预言，即为神之言，拥有神明的力量，人类将其编为圣诗，尊为圣经，世代与神同行。

　　然后，深渊入侵了。

　　克莱尔听着比起历史更像是神话的故事，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点惊叹的神情。

　　“所以，由教会负责的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好看，其中更蕴含着深意。”相比那些艺术价值崇高的文艺作品，教区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为了神所服务的。

　　最可怕的是，教会不会强求你信仰神明，也不会要求你作为信徒去干些什么，它不过是让神明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最后那些人，一个一个都变成了神的‘子民’。

　　有的‘子民’虔诚，有的‘子民’强大，他们被甄选出来，被送往教会教廷，成为这个庞大机关里的一员，在更近的地方聆听神言，这便是神选。

　　四大家族，以及夜莺家族，包括那些神甫主教，全部都是这样选出来的。

　　安格森看着兴致盎然的克莱尔，还是决定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他，至少，对方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他将视线投向那个小小，却很精致的台子。

　　上面的剧目已经演到一半了，伴随着八音盒的旋律，孩子清脆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神说，祂会让祂的使者，祂的孩子，祂的象征指引我们的道路。

　　神说，去寻找那样的乐园。

　　山茶与蔷薇共同绽放，鸢尾于风中摇曳。

　　宝石当作贝壳，繁星作为灯火。

　　生于茧之蝶，

　　将指引方向，化作道标。”

　　一个浑身黑色的小人出现，黑色的长裙上是飞舞的蝴蝶，小人的头纱也是黑色的，点缀着细碎的彩色宝石，做工精巧，小人翻过山丘，穿过森林，渡过大海，最终到达了那个神说的乐园。

　　最后的伊甸。

　　山茶与蔷薇开放，鸢尾在风中摇曳，宝石当作贝壳，在水的冲洗下闪闪发光，天上的星星变为灯火，照亮了黑暗。

　　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台子的灯光忽然暗下来，星星和宝石也都不在闪烁，是沉默的黑色，站在台子中间的小人坐了下来，黑色的裙摆像是盛放的大丽花，它做出祈祷的姿势，双手交叉握起，低着头。而后，蓝色的，紫色的光亮了起来，随后是红色，白色，绿色，最后连同黑色与金色也一起亮了起来，远看像是由光组成的茧。那些美丽的、绚烂的、组成这个世界的色彩，从它的身上飞出，化作一只只蝴蝶，朝四面八方飞去。

　　在照亮了黑夜的同时，也照亮了操控着木偶的人为了操纵着它而使用的银白色丝线。

　　身边的人发出惊叹的声音，克莱尔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却无法形容。他看向两位前辈，只见他们面色难看，在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便将他从观看的台子前拉开。

　　三人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偏僻安静的地方。

　　安格森难得没有露出笑容，他皱着眉，有点烦躁的把玩着一直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钝。克莱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巴，等着两位老板做出决定。

　　格里芬的脸色严肃，他低声道：“联系明。”安格森点点头，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这个时候，克莱尔才终于知道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了。

　　他曾经和那位蝴蝶馆的神秘偶术师接触过，刚刚的那个黑色的小人，映射的分明就是对方！

　　一时之间，他的脑袋里出现了许多想法，但最后都被塞到了垃圾箱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安静的等待安格森和格里芬的决定。

　　不过，明先生是和教会关系不好吗？克莱尔发散着想法，如果真是在映射那位，从刚才的木偶剧来看，明明是深受神明宠爱的、神明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