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都市旅游指南》火在天上

21、月光之下

　　红发青年的脚步并没有停顿，他还是有听过一些关于巴奈特家族的消息的。虽然有些难以想象，那个俊美斯文的青年竟然是一个与恐惧死亡狩猎为伴的猎魔人，但这恰恰是巴奈特家族的特征。就像是那副皮囊下藏着一个可怖狰狞的怪物。

　　莱昂与卡拉来到正厅。

　　有些昏暗的大厅之中弥漫着一股安静祥和的气氛，神像的位置则被金色的光打亮。那些信徒坐在长椅上，闭着双眼，正在感受这样的氛围。一切都在安静之中，不过并不是如同死寂那般的安静，而是能够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的气氛。一直以来，教廷教会对于教区的掌控力都是相当高的，被普通大众所熟知。

　　而作为教区另一位管理者的偶术师，只是待在他自己的那间房子里，不曾与人们有太多的交流，甚至可以说，对方是一位神秘主义至上的人。

　　莱昂扫过信徒，即便是交流也是低声交流，绝对不会影响到身边的其他人。卡拉低声道：“那么，我就先走了，莱昂阁下。”青年轻轻颔首，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和关注。目送着神父离开，莱昂则迈开步子，朝着距离神像远一些的长椅走去。

　　坐下来的红发青年倚在椅背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洁白的大理石像。大理石像雕刻着的并不是人们熟知的那些角色。事实上，神明没有身体，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和人相似，只不过是人们在想象创造之中，为神明赋予了人类的身躯和面容。

　　起初，教区的建立并不顺利，但是如今，教廷教会对于教区有着相当大的影响。作为教区管理者的教廷教会深受信赖，另一位管理者根本就是没了身影。

　　没了身影......

　　莱昂皱起眉，碧绿色的眼睛从神像上移开，“两方管理者，一方独大被人熟知信赖，另一方却没有一点消息，这是可能的吗？”他坐了起来，不再是那般放松的姿势。“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

　　这是将权力平等的分成了两个部分，教廷会忍受自己的权力被分割吗？扩大影响力的教廷远比另一方要强势，但是却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想要把另一半权力拿回来的意思，甚至还默许对方有着管理权，却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义务。那是默许吗？莱昂思索着，或许那不是默许，而是放纵。

　　总是使用少年人外貌出现的偶术师，有着远超外表表现出来的成熟与智慧，那么他知道吗？他肯定是知道的，关于教廷教会的奇怪态度。而且，不管怎么说，一方放纵，另一方却有些厌恶，这样畸形不平等的关系，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教会，教廷在想什么呢？

　　红发骑士沉默不语，却将那些古怪的地方一一思索。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被牵扯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不是平时那种小打小闹的，而是如同一张织成的网，铺盖住整个教区，甚至是这座城市。

　　莱昂抬起头，看着那依旧洁白的大理石像，而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晚，清冷的月亮被云层覆盖，只剩下路边的灯还亮着，偶尔有那么几盏闪烁着不定的光芒。这让阴影更加沉重，也让那些被人恐惧的事情冒出了头。

　　十一点，位于最高处的钟塔响起了十一声，沉重的钟声能够传到很远的距离。已经没有人在外面游荡了，这是属于教区的独特规定，夜晚十一点之后不再外出，除非是神降日，那是为期七天昼夜不修的庆典，也是教区最盛大的节日。到那时，教区将会被光点亮，一切阴翳都将在光中消融。

　　教区的建筑风格是十七世纪到十九世纪的英国古典建筑风格，姑且可以这样概括，这就导致有很多安静的小巷，在失去了月光的照耀下，阴影自暗而生。

　　猎魔人是什么呢？

　　是一群没有同理心，没有共感，没有恐惧，与疯狂为伴的狩猎者。他们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如同狩猎中的狼，耐性十足，甚至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在缄默中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然后一击必杀，这是猎魔人们的法则。没有人会例外。

　　他们是有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自暗而生的阴影，里面藏着的东西，是他们最喜欢的狩猎对象。

　　小巷中的阴影像是沸腾的水液一般，在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粘稠的黑色，像是石油，却又散发着甜美的香味，像是吸引蜜蜂的花。粘稠的黑色液体不断扩大，里面似乎有什么要出来了。

　　“藏在这种地方啊。”一道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四周不再有声音，就连月亮也躲到了更深的地方。

　　缓缓走入小巷的男人穿着西服与大衣，似乎下一秒就要去参加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宴会，而他却出现在了这个小巷之中，魔魅的紫色瞳孔在暗中散发着摄人心弦的光，带着锋利又可怖的味道，金色的发丝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不难想象出在光下会如何夺目。俊美的青年拿着手杖，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

　　粘稠深黑的液体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是如同苍蝇一般的嗡嗡声，也是如同蛇一般的嘶嘶声，声调古怪、嘶哑，组成了让人无法识别的呓语。像是感受到了来者的危险，那液体快速的凝聚，变成了一个球，而后上面裂开了无数个鲜红的口子，那口子鲜红甚至给人一种还在跳动的感觉，如同人类的内壁，随着咕嗞噗呲的声音，那些柔软赤红的口子翻出无数个眼球，还有几条深红与黑色交织的触手。

　　基尔表情冷淡，和白日温和礼貌的形象截然相反。妖娆的紫色像是盛开在深渊的花朵，有着蛊惑人心的美丽。“虽然能力棘手，但是级别却不高啊。”他评价着对面怪物的实力，而后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衣袖。

　　感受到危险气息的怪物虽然初具智慧，却仍然摆脱不了本能的反抗，所以它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触手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抽向男人，原本古怪嘶哑的呓语变得更加尖锐，已经是在嘶吼的地步，触手上渗透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它们滴落到地上，然后自发的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小球，几秒后，小球猛地爆炸开来，从里面诞生的是如同苍蝇一般，却比苍蝇大上许多倍的怪物，粘稠的黑色液体褪去，露出了幽绿与黑的外表。

　　男人拿出枪，宛如装饰品一般的枪，有着华美精致的外表，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它有多大的杀伤力，但是下一刻，这样的想法便会被颠覆。猎魔人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贯穿了那些苍蝇般的怪物，恶心却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液体炸的满地都是，基尔却面色不变。

　　他提起手杖，然后朝前方斩下，不知何时变为利刃的手杖，刃身上泛着冷白的光。

　　紫色的眼睛宛如水晶，散发着微小却不能忽视的光，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身上长满了眼睛的怪物剧烈的颤动了起来，连同尖啸声一起，粘稠的黑色液体像是海潮猛地涌起朝男人砸去。

　　剧烈的风轰然炸开，黑色的气息夹杂着漆黑的羽毛四处飞散，黑潮之下有着更加庞大狰狞的怪物。

　　覆盖着月亮的云被风吹散，这下将清冷的月亮露出了身形，它散发着柔和的光，不如地上的灯明亮，却要比它们永恒，亘古不变的月光照耀下方。

　　金发紫罗兰色瞳孔的青年提着手杖从小巷中走了出来，他抬头看着夜空，月亮与繁星，在深蓝的夜幕之中分外闪耀。基尔整理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乱的衣袖，迈着步子，如同散步一般离开了身后的小巷。

　　终于被月光照耀的小巷露出了真实的面目，黑色与鲜红的液体溅的满墙都是，不过它们正在慢慢褪色，散发着枯败的气息，令人惊愕的是，除了墙面，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液体，干净无比，就好像小巷中没有发生过战斗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月亮都不知道。

　　正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脚步声再次从小巷中响起，从脚步声中能够听出来，来者十分从容。那个人来到快要消失干净的液体前，他注视着那面墙，这个时候，在墙角的阴影中，有一小滩深黑的液体，如果不仔细看，绝对不会被发现。

　　那液体伸出了细细小小的黑色触手，钩住了来者的衣袍下摆。

　　“只留下这么点了啊。竟然还活着，真是让人惊喜。”

　　男人低下头，金色的长发在月色下散发着神圣的光，他面带微笑，低头看着，眼睛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比不上啊。”他的声音轻柔无比，这让触手瑟缩起来，初具智慧的他感受到了不下于刚才的人给它的危险，那是更高层次的存在。“远远比不上，我最爱的孩子。”他的目光像是在注视着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又像是在注视着一个失败了的实验品。

　　“那么，就到这里吧。祝你有个美妙的梦。”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赤红与灰的异色瞳不带笑意，没有任何感情，冷酷无比。身后的影子忽然长出利齿，变得狰狞无比，将黑色的触手连带着液体一起撕碎。小巷之中回荡着撕咬的声音，而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走入阴影中的男人忽然微笑起来，那双异色的瞳孔中带着愉快，“快点来找我吧，我最爱的孩子。”

　　回到蝴蝶馆的猎魔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蓝紫色的瞳孔中，紫色愈发浓郁，“标记被破坏了。”但他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伸出手，拉开了那扇门，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晚安。”

　　这是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