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女配撕碎剧本养魔王》烛溪

16、第十六章

　　甄一宁站在镜子前，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一阵惆怅。

　　她委实没有想到，这具身体居然这么容易发胖。

　　因为寂灭城中没有植物，也大概是谢暮尔对人类食物有什么误解，以那头幼鹿为开端，谢暮尔变着花样，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了一群四脚兽，通通关在古堡后的马厩里，让她吃了整整一周的肉类。

　　她推开房间门，见傀儡侍女正将抱着一束新鲜的绣球花过来，精神一振：“不是说，这里养不活植物吗？”

　　傀儡侍女一蹦一跳地到了她面前：“对呀，所以这是主神大人，专门让人从极寒之地外带回来的呢。”

　　“珍宁小姐，我插到您房间的花瓶里吧？主神大人看到了，一定很高兴。”

　　甄一宁微微一愣，波澜不惊的心脏，被撩起褶皱，徒增了几丝烦躁。
　　她随手拨弄了那些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鲜花，笑着开口：“不了，这么冷的天气，鲜花容易冻死，烧了吧。”

　　“啊……啊？烧了？”

　　望着侍女僵住的表情，甄一宁捏了捏眉心：“算了，还是留着吧，我抽空做成干花。”

　　傀儡侍女重新恢复兴高采烈的表情，匆匆离开了。

　　【宿主，你不会对这里产生依赖情绪了吧？马上就要到斩杀恶龙的高潮了，你的任务是取心脏复活王子，请务必记住！】

　　“知道了。”甄一宁不耐烦地垂下眼眸。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根据甄一宁的推测，还有三天，就到谢暮尔这个月的诅咒期了，只要她在这之前，“不小心”戳穿他就是恶龙本龙的秘密，并对此表示不在意，安抚他，得到在他变成恶龙时，接近他的机会。

　　那么，她就能在他放松警惕时，用光明神给的剑，刺穿恶龙的心脏，超额完成任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恶龙状态的心脏，但毫无疑问，这对于甄一宁而言，是最省事省力的方法了。

　　唯一的偏差，出在大反派谢暮尔本人身上，甄一宁搞不懂他的想法，她能看出来，他对她的怀疑，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减过，可是他却就这么坦然地接收了她的攻略。

　　甄一宁竭力忽略掉心底的那一丝负罪感。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它遇到冷空气，迅速变成了一团迷雾，甄一宁微微一笑。

　　就这样吧，完成任务而已。

　　**

　　傍晚的时候，又有一批雪白的四脚兽被送上了山。

　　甄一宁站在塔顶上，远远望过去，那些可爱的羊羔像一团团移动的棉花，被傀儡人偶赶着，沿陡峭蜿蜒的小路慢吞吞地往崖顶上爬。

　　不时就有几只搞不清状况的，惊慌失措地冲出羊群，不慎坠下悬崖。

　　赶羊群的傀儡人偶看上去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一见羊羔掉下悬崖，就急吼吼地圈好其他羊群，跟着跳下去捞羊。

　　等那些棉花团终于抵达山顶，傀儡人偶差不多也散架了。

　　“你等等，”甄一宁拦住那个可怜兮兮的傀儡人偶，“这些羊怎么回事？就这么运上来？”

　　傀儡人偶误解了她的意思，吓得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开口：“又……又要重新赶下山吗？”

　　甄一宁叫来古堡里的侍女，稍微问了下，才得知，谢暮尔性格孤僻，只喜欢住山顶，古堡里的东西都是这么一点点从悬崖上运来的。

　　谢暮尔自己倒是能飞，就苦了傀儡们了。

　　甄一宁想了想，决定帮谢暮尔造福苍生：“这样吧，把负责寂灭城建筑的傀儡叫过来，看能不能建一座简易的升降梯。”

　　虽然并不知什么叫升降梯，但主神大人走之前，命令她们一切听珍宁小姐的指挥，傀儡侍女很快把人喊了过来。

　　甄一宁看得出来，负责寂灭城修建的年轻傀儡心高气傲，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在她提出简易升降梯的大概想法时，对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悬崖上建一个会自己飞的楼梯？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上一次，珍宁小姐心血来潮，要在悬崖上建一座超级华丽的剧院，差点没要了傀儡们的命。”

　　“傀儡不是人，没有人权罢了。”

　　谢暮尔的这个锅，甄一宁不介意帮他背了，她好脾气地耸耸肩：“这样，我先画个大概的设计图给你看看。”

　　“荒唐，一个人类，知道些什么，我还要为庆典忙，别浪费我时间了。”丢下这句话，那个颇为硬气的傀儡人偶就打算走。

　　甄一宁眯了眯眼，正要示意侍卫把他抓住，一道黑色的幽影却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旋风似的，飞快踹了那傀儡一脚，把人踹出去几米远。

　　傀儡人偶扑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好半天才扭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甄一宁：“是你，踢的？”

　　在场的其他傀儡们，都是同款震惊的表情。

　　似乎除了甄一宁，其他人都看不见那道突然出现又藏匿起来的影子。

　　甄一宁挑眉，微微一笑，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能看看了吧？”

　　升降梯的事情解决了，甄一宁从悬崖上下来，状似不经意地吩咐傀儡侍女们快点回去准备晚餐。
　　她独自一人，重新回了刚刚那扇侧门附件，在空荡荡的雪地里悛巡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只手腕粗的黑蛇，突然从枯树上探出头，倒吊在甄一宁面前。

　　荧绿色的蛇眼散发幽冷的光芒，一下又一下地吐着蛇信子，跟一个月前，她在野猪林里，砍成碎块的黑蛇没什么区别，仿佛是来找她复仇的恶灵。

　　甄一宁后退一步，蛇头也跟着凑拢了些，她按捺住飙升的心跳：“别藏了，我都看到你了，出来吧。”

　　簌簌的风声里，只有雪承受不住重压，刷刷从枝头坠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甄一宁垂眸片刻，快速回忆起女主的初代金手指，还没出现就被自己斩断的男配的名字。

　　她发出满不在意的嗤笑：“艾希尔，我看到你了，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下一秒，甄一宁灵敏地捕捉到，远处茂密的枯树林中，有个脸色惨白的黑发少年，快速从林间闪过。

　　他像是没有长腿，幽灵似的，在林子里快速地飘来飘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干枯的树枝纠缠着，在飓风里摇曳成鬼怪的影子，几乎要把甄一宁整个人慢慢蚕食，她皱起眉，正打算走过去看看。

　　“真的看到了吗？”下一秒，幽怨又刺耳的嗓音从头顶响起，甄一宁猛地抬起头，那条狰狞的黑蛇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更为阴森可怖的脸。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少年，皮肤青白，灰色的双目微微凸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死气，像是刚从墓地里爬起来的吸血鬼。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回想着书中对这位男配极尽笔墨的外貌描述，甄一宁暗自吐槽：你就算想吓我，也不至于装成这幅鬼样子。

　　即使已经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甄一宁还是险些被吓得心脏骤停，她伸出手，没好气地打算把人拽下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她的手，快速穿过那张脸，抓了个空。

　　仿佛真的摸到了一缕魂魄。

　　“你真看得到我？”看上去，艾希尔比她更震惊。

　　顾不得恐吓她了，他快速从树上跳下来，在甄一宁面前挥挥手：“你仔细看看，我是什么样子的？一团黑？”

　　甄一宁翻了个白眼：“没有，你印堂发青，眼白往外吊，像死了一样。”

　　艾希尔听到这种话，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他激动地抱住甄一宁，身体穿过她也没在意，眼眶都红了一圈：“终于有个人能看到我了……我这半个月都要疯了。”

　　甄一宁总算明白过来了，艾希尔可能，真的死了？

　　可是她当初用的那把匕首，只是普通的匕首，按理说，最多把他的模拟形态杀死，他的本体再不济也是个神，总不能被一把人类的小匕首搞死吧？

　　所以……

　　“你被谁杀了？”

　　艾希尔的表情一僵，他快速清醒过来，嫌弃地远离甄一宁几步：“谁死了！我警告你，不要乱讲，我就是脱离躯体随便看看。”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能杀死神的，只有神。

　　而上次光明神的说法，极寒之地他们进不来，只能把附有他们神力的武器，委托给这里的人，而拥有光明神剑的人——

　　哇哦，刺激，这家伙，不会是女主杀的吧？

　　“咳，我知道你一定好奇我的身份，这样，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话音未落，那个女人已经打了个呵欠，满脸写着“我不感兴趣”，转身往古堡走了。

　　见状，艾希尔急了，快速飘过去，拦在她面前：“你真不想知道我是谁？喂，小人类，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帮我去父神房间里，取一个心形盒子就行了。”

　　“你之前杀害过我的蛇身，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们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父神？”甄一宁眯了眯眼，电光石火间，恍然明白了什么。

　　这家伙，不会也是谢暮尔抽了哪个身体部位，变成的吧？

　　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艾希尔一眼，突然嘴角泛起微笑：“真没礼貌，既然你称呼谢暮尔为父神，按道理，你该叫我什么？”

　　艾希尔被她那慈爱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想着父神大人给她的特殊待遇，他惊恐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并没有神格，为什么只有她能看到自己的灵魂体？

　　艾希尔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头发上碰了碰，果不其然，一阵熟悉又温暖的力量，沿着他的手指，源源不断地迅速涌入体内。

　　他瞪大眼睛，险些扑倒在雪地里：“你！你你你——亵渎了父神？”

　　甄一宁笑吟吟地抱起胳膊，微微扬起下巴：“乖孩子，父母爱情故事，你少管。”

　　**

　　极寒之地腹部深处，是侏儒族常年聚居的地方。

　　侏儒族擅长手工和基建，早在几百年前，他们就在铁皮人的帮助下，搬离了严寒的地表。

　　从皑皑积雪往下蔓伸几百米，全都被侏儒族挖空，建出一座规模庞大，堪比一整个西西里亚特王国的巨大城池。

　　跟寂灭城里的死气沉沉不同，地下城里采用煤油照明取暖，常年温度适宜。

　　汤池，炼铁的窑洞，贸易街，鳞次栉比的铁皮屋……甚至还有不少从外面来定居的耍蛇人和吟唱诗人，总之，一切看上去和任何一座富饶的城市没什么两样。

　　而且因为出入口都是设在悬崖上，曲折蜿蜒的羊肠道，这里形成侏儒族们繁衍生息的天然庇护所。

　　不过，这所有史诗级的繁荣，在傀儡大军的暴力拆迁下，都显得格外脆弱。

　　“谢暮尔！你疯了！你这是屠杀！”肥硕矮人首领，被牢牢捆住，扔在黄金铺就的地面上，吹着胡子大声嚷嚷。

　　旁边的傀儡人偶见状，一脚踩在他肩膀上。

　　他立刻蜷缩起来，头顶镶满珠宝的王冠，和稀疏的白发一起摇摇欲坠。

　　“尊敬的主，这个人身上有光明神的力量，他是光明的信徒，怎么办？”

　　身着黑袍的男人，漠然地在空旷的“宫殿”里踱步一圈，一点点把墙上和柱子上，看得过眼的宝石砸下来，最后他慵懒地坐上殿中间的黄金椅。

　　“光明啊？”

　　“真是令人生厌的东西。”

　　“杀了吧，斩下的头颅和那把剑，一起扔到极寒之地外。”

　　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气焰萎靡的矮人首领发出低低的怪笑：“谢暮尔，我伟大的神明大人，你说，那个人类女孩知道你化身恶龙时的丑陋模样吗？”

　　“你屠杀侏儒族，不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吗？”

　　“真可怜啊，当初最无所不能的神明，居然沦落到要靠一个人类苟延残喘的地步，这就是你背叛光明，投身黑暗的下场！”

　　空旷的大殿里反复回荡那诅咒般的枭叫声，一时间，空气都像是凝滞了。

　　谢暮尔微微一笑，打破沉寂，一步步走过去，温和地帮他扶正歪斜的王冠。

　　“不对，不是活，是一起陨落。”

　　“她不喜欢严寒，所以我选了这里，作为最后的墓地。”

　　矮人首领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呆呆望着他，青年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时间，他居然觉得有些无法直视。

　　他突然意识到，在侏儒族的传说里，恶龙的诅咒跟创世神的失踪，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神陨？那意味着什么？

　　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偷偷溜出地下城，回到故地，第一次看见那座神像时的感受。

　　双目失明的神像被一群小人拖拽着，神情悲悯又冷漠，他像是托着万物，又像是下一秒，就能厌弃地堕入永眠，顺便随意毁灭了他创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