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菲尔庄园》沧海玉生烟

24、第 24 章

　　萨里眼前的路渐渐的变亮了，音乐声也大了起来，他在墙边，慢慢的，不想惊动舞池中人的，探出了头。

　　看到的景象让萨里睁大了双眼。

　　这并没有他认知范围内的客人或者仆人，有的只是一群有蓝色，如同水流般的人体。

　　穿着上个世纪，甚至上几个世纪才流行的礼服的先生女士们，在舞池中起舞，灵魂如活人一般享受着宴会的快乐。

　　萨里捂着了自己的嘴，才把那一声惊恐的叫声咽回了肚子。

　　他慢慢的伏低身子，很好，这些幽灵并没有发现他。

　　看在上帝的份上，萨里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鬼魂，不，除去梦境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看到。

　　萨里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梦境，或是什么因酒精而生的狂想。

　　这些东西不是一般只会出现在某些故事书或一些戏剧里吗，比如哈姆雷特什么的。

　　马文庄园曾有女仆信誓旦旦说自己在某天的晚上看到过庄园上一任主人的幽灵，但因为她无法对自己所说的做出什么有效证明，常常被人冠以——吹牛的贝拉、疯女人贝拉之类的称呼。

　　在此刻之前，萨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现在……那个可怜的女人说的可能没错。

　　萨里转动自己的大脑努力回想——所以她在遇到鬼魂时是怎么做的？

　　不，她什么也没做，她晕过去了。

　　萨里的记忆这样对萨里说到。

　　所以，他要不要给自己来一下？

　　兴许在他被冻死之前，能有仆人发现他。

　　怕是不行，萨里的灵魂冷静的说到，你会在这之前被幽灵们发现。

　　谁知道他们是放过你还是直接把你当做宴会上的惊喜大餐？

　　或许我能回头跑出去？

　　萨里扭头一看，才发现来的路上已经亮起了盏盏荧绿色的风灯，把来路照的如同通向地狱的轨道一般。

　　而且还一眼看不到尽头。

　　萨里脑子里不停的想着办法，可又一一被自己否决。

　　上帝呀，他就不应该因为一时好奇……

　　刚才的好奇心一定是该死的魔鬼在诱惑他！

　　萨里已经被吓的完全清醒，身子紧紧的贴在冰冷的墙上。

　　“该死的，这都是谁的恶作剧！”

　　正在萨里紧绷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高傲挑剔的女声。

　　“要是我知道这是哪个仆人干的，我一定要提醒公爵阁下辞退他!”

　　她要过来了！

　　她会看到他，然后连累他被幽灵一起发现！

　　危急关头，萨里出奇的冷静，他观察着幽灵行走的规律——他们还没发现不请自来的客人。

　　心跳逐渐加快……

　　三……二……一！

　　萨里一个翻滚，窜进了一条长桌下，他趴在地上，屏住呼吸，透过长长的桌布观察着外面。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了，萨里侧躺在地上，一只耳朵贴在地面，能将脚步声听的很清。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

　　然后一声刺耳的尖叫贯穿了整个舞厅。

　　从萨里的角度，他能看到，在那一瞬间，大厅里游走的幽灵，全都停下了脚步，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幽灵们扭过头，齐齐向来者看去。

　　那力度大的似乎都能把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头甩飞。

　　萨里恍惚听到了牙齿碰撞的声音，但趴在地上被桌布挡住视线的他并不能思考这是幽灵发出的还是那位不幸的客人发出的。

　　也许是客人，总不至于是他发出来的。

　　萨里冷静的想到。

　　“抱歉，我……我只是来找……找些东西。”

　　萨里听到客人这样说到，她的声音很耳熟，是一位有点上年纪的女士，很可能还是一位贵族。

　　因为她之前挑剔的态度。

　　但这次在安斯菲尔庄园参加晚宴的贵族们太多了，萨里也不能认出她到底是哪一个。

　　“……”

　　像风吹过幽森的树林，幽灵用自己的语言开始了讨论，发出了不被活人所理解的声音。

　　萨里看到在门口方向，那位女士正一点一点的向外挪动，似乎准备逃跑。

　　幽灵的骚动越来越大了，萨里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

　　“咚——”

　　仿佛午夜的时钟敲响，萨里惊恐的数了十二声——明明在他来这之前，已经是凌晨的样子了！

　　就像是时间与空间都错了位，爱丽丝的兔子洞露出了獠牙。

　　突然，幽灵们像摩西分海，露出了一条路来，一双无人穿着的红鞋子，一步一步优雅的走了过来。

　　它有着水晶的质地，是鲜红色的，仿佛有人在水晶里注入了鲜血。

　　它的脚步平稳而高傲，每一步都与萨里的心跳声重合在了一起。

　　萨里有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如果穿上这双鞋，他就会成为伟大的女王。

　　客人似乎也被这双鞋吸引了，萨里看到她停止了向外挪动。

　　红色的高跟鞋走到了她的面前，优雅的停住了。

　　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一双手捧起了它，有幽灵殷切的为她搬去了一把椅子。

　　红鞋子有了它的新主人。

　　舞会又重新开始了，红鞋子带着它的新主人，愉快与幽灵们继续跳舞。

　　它似乎更红了。

　　萨里看到在它之上，那双不是那么纤细、瘦长，甚至有点儿松弛的小腿渐渐变得干瘪，皮/肉开始更为松垮的挂在上面，像是生机被抽走了一样。

　　萨里想要逃跑，从这处错乱的时空中逃出去，他静静的等待时机，直到——

　　被红鞋子吸干养分的干尸无力的倒了下来，干枯的颈椎发出了一声脆响，头提前掉了下来，向萨里这边滚来。

　　不！不！不！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滚开！

　　上帝啊！拜托，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过来！

　　但上帝并未在魔鬼的地盘保护萨里，那颗干枯的、恐怖的、面目全非的头，还是缓缓滚进了桌布里。

　　它与萨里面对面。

　　它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尖叫。

　　小提琴发出像锯木头一样可怕的声音，音乐停止了，幽灵们分出一条过道，拖着干尸的红鞋子就像之前一样，缓缓向萨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