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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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进餐时公爵和他的同伴已经换上了重孝斩衰，同府中所有人一样。仆从端上菜肴，施承毓欠身，道：“国丧百日之内不得宴乐，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请公爵大人见谅。”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将军。”公爵舀了一勺汤羹，道。
施承毓静了静，唤道：“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塞萨罗亚·罗什舒亚尔，罗马帝国西蒙二世皇帝御前大臣阿雷西欧·罗什舒亚尔与安条克（1）女公爵伊琳娜·塞萨罗亚的独子，如今的安条克公爵、小亚细亚军区长（2）与勒苏莱易商旅的保护人。他悬挂在架子上的披风绣着玫瑰、剑与紫色的火焰，在城外看不清他面容时，他是依靠这个纹章认出了他的身份。
一个半月前，从长安来的密信经了他的手，又匆匆被送到了远在小亚细亚的塞巴斯蒂安手里。皇帝已然病危，将不久于人世，他曾与阿雷西欧大人立下、又为塞巴斯蒂安继承的盟约亟待着进一步的确认，兹事体大，公爵大人最好亲自过来一趟。
赵宋立国后，因河西走廊落入契丹（3）之手，靖康过后更连中原亦未保住，故江南商贾开辟海路，经营多年后已然趋于鼎盛。本朝太/祖数度北伐，至太宗继位时亟待休养生息，南宋士族得太宗恩诏减免商税，竞相造船出海，至太宗朝末年已然以二省之地控天下近半赋税，章懿太后得以稳坐中宫数年亦有此缘故。
建昭帝之母出身南阳叶氏，乃位列武兴十八公的关中勋贵。关中勋贵多将门出身，“泰康偃武”后朝廷多年不识兵戈，其族人多无用武之地，江南士族又素自矜门第，两派到泰康末年早已水火不容。
建昭帝既有南阳叶氏血统，又好慕武德、对文官腐儒厌憎已久，与关中诸家可谓一拍即合。而为破除江南士族对财赋的把控，他初次出征西域时便意图夺回河西、重开丝路。远征脚步到达东西方必经之路的安条克公国后他找到了他的盟友，因而与阿雷西欧大人、以及他背后的西蒙二世皇帝达成了同盟。
沿线的佣兵们不再接受截杀商旅的业务，转而为商队提供保护，原本的散旅渐渐合并为规范的大商团，常年不休地穿梭在荒漠与城市中，想要染指利润的国家慑于帝国边界的重兵，终未能如愿。
巨大的利益之下，要维持愉快的合作便有了更多需要考虑的问题。在阿雷西欧过世后，他的儿子很好地维持着他们微妙的平衡，而如今长安的新帝显然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兴趣去维持这样一笔复杂的生意，如何保住更多的利润便是此刻亟待解决的问题。
施承毓相信此刻的塞巴斯蒂安是有些真切的哀痛的，为一位伟大的帝王与颇有默契的盟友哀悼，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在这趟旅途中把控机会，因为建昭帝驾崩而空缺出来的主导商路的机会，主动为大秦的皇帝服丧便是他想要拉近关系的第一个举动。
“陛下对保持合作有着很浓烈的兴趣。”他说，秦治或许不能像他父亲一样对西域看重至此，亦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处理西域事务，但源源不断涌入内库的白银足够让他意识到西域的重要，不会轻易割舍，“在不用过分麻烦的情况下，他不会和钱过不去。”
“所以如果蛮族的骑兵再度侵扰商路，大秦皇帝陛下不会如约出兵。”
“鞑靼部成年男子俱已死于屠刀之下，二十年内不会有任何风险。”
“但我并不确定新的皇帝足够贤德仁善，不会有秦人流窜成为新的牧民。”
“您现在也并不是罗马帝国的皇帝，如果火寻（4）再度发起战争想夺回失去的土地，您愿意为平息战火花费多大的力气？”
有一瞬间塞巴斯蒂安的眼中出现了怒色。
火寻是唯一曾与两秦接壤的帝国，罗马人习惯称它为“花剌子模”（5），两百年前，在塞尔柱帝国（6）尸体上崛起的花剌子模把控了丝路贸易带来的巨大财富，像吹起的球一样飞速膨胀扩张领土，而帝国竟也如气球一样一戳击破：塞萨罗亚王朝的第四位皇帝-------“上帝之子”艾德蒙一世本无意与其开战，遂派使节到花剌子模帝国缔结通商贸易协定。艾德蒙大帝按协定派出使臣与商队，携带大批金银珠宝与商品前往通商。至讹答剌时总督却见财起意，杀死使团与商队并侵吞了贵重的财物。艾德蒙因为与神圣罗马帝国（7）的战争，难得对此选择忍耐，遂派出使臣致书皇帝要求他交出凶手，而皇帝杀死了使臣，进一步激怒了罗马皇帝（8）。
从帝国北面撤军后，花剌子模成为艾德蒙新的征服目标，因为是与羞辱罗马的蛮族对抗，与他素来不合的东正教会（9）也选择支持皇帝的举动，五年的战争中皇帝总共消灭收编了三十万军队，大半个帝国的土地都落入了罗马人手中。但花剌子模并未就此覆灭，他们在故国的东境站稳脚跟，时刻惦念着夺回失去的国土。而很不巧，小亚细亚正好在“故土”的范畴中。
他需要这条商路，而大秦的新皇帝未必如他一样需要。“我很渴望新皇帝的友谊，如同我珍视你一样。”稍缓，塞巴斯蒂安轻声说，他举起了茶盏，仿若是在向施承毓敬酒，“你和你的军队仍然留在安西四镇时，便像是建昭皇帝仍然庇佑着他的国土，我们可以当做一切仍同从前一样。”
“如果有一天陛下召我回长安，我也不会留恋的。”施承毓淡淡道，取出了一封信，“我很乐见公爵大人的慷慨，但大行皇帝的遗命令我让出一成利润，只需要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由他所指派的人接管属于大秦皇帝的那笔银钱的流向，他会跟你一起去安条克。”施承毓放下筷子直视着他，“是你认识的人。你想要见见他吗？”
他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因而他跟着施承毓的脚步离开了厅堂，绕过曲折的回廊和严密的看守进入一个为重重帘幕遮掩的房间。
施承毓揭开了帘子，手中所执的提灯照亮了漆黑的房间，教他能看见床榻上的人:他一身白衣，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手脚被系着绳索与镣铐，使他不得挪动分毫。
他苍白单薄地像是一片枯叶，漆黑的眼睛死水般沉寂，容貌倒是十分精致漂亮，在现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中甚至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明威将军，策阳侯，大行皇帝的外甥。”施承毓轻声道，语气中隐隐有着慈爱与怜悯，“你在信中提起过他。”
“煊？”塞巴斯蒂安有些讶异，而那人听到这个字终于偏了偏头，似有些疑惑，眼底却仍然是近乎麻木的平静。
（1）安条克:古罗马名城，东西方贸易枢纽，在今叙利亚境内
（2）军区:东罗马军制，因剧情设定和历史上的军区制有所出入，后文详表
（3）契丹:即辽
（4）火寻:中国史书对花剌子模的称呼
（5）暂时没有找到花剌子模的拉丁文拼写，用中文代替，真实历史上花剌子模与东罗马历史并未交汇，此处为从1204年开始魔改时间线的二设
（6）11世纪塞尔柱突厥人在中亚、西亚建立的□□帝国，从东罗马手中夺走大量小亚细亚土地
（7）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前身，其国名中的“罗马”来自教皇约翰十二世的加冕，不具备正统性
（8）改编自成吉思汗与摩诃末的故事
（9）东正教会:东罗马的宗教机构，本文中二设众多，后文详表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交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