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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成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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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之事如同梦魇,时而是谢旦对他打骂□□,时而又是多年前无力挣扎的回忆再现。他应当忘了的,他不应该再落到这个地步,可身体的痛苦时时刻刻提醒着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
身体在颠簸,耳边响起窃窃的议论,影影绰绰间他又想起谢旦的威胁,令他恐惧又胆怯:“等天亮了,我便把你丢在闹市,教全城的人都看一看,你被弄成了什么样子。”
“你怎么敢.......”他全身发凉,不可置信道。
“我怎么不敢!我阿娘是太宗皇帝亲生的公主,我大哥是太子殿下的近臣,陛下将我召回来,不就是看在太子的情面上吗?”他连连冷笑,又抽了他几个耳光,“陛下能护得了你几日?侯爵身份能护得了你几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策阳侯吗?”
是,如今的太子不是疼爱他的秦鸿,是他厌恶的秦治。秦治,谢家.......
他于痛苦屈辱间忽然了明了一丝困惑,会否是秦治,会否是他借了谢旦胆子?而如果是秦治,他怎样找他寻仇?纵然秦赫会庇佑他,来日他不也是案上鱼肉?
他闻到了陌生的檀香,悚然坐起身,发觉自己被换了衣裳包扎了伤口,而眼前陈设虽豪奢古雅,亦全然陌生。一丈之外,有白衣人斟茶自饮,朝他道:“你醒了,这是公主府。”
是谢昆。
“谢旦在哪里?”他盯着谢昆,几欲生啖。
“在谢家名下的庄子,我已派人看管。”他搁下杯盏,注视着顾煊犹自震怒的脸,心下对幼弟所为颇有怨怼,害得自己要愧疚心虚地同顾煊说道,“他事情确实做得过分了,我自会严加管教。”
“不劳你们谢家管教了。”顾煊冷笑,“若是识相便给我匹马,教我回侯府。”
“马自会给侯爷,可侯爷也要知晓昨日之事。”他望着顾煊,一字一句道,“侯爷昨日纵马出城,日暮犹兴致未消,身无钱财,便亮明身份,到谢家名下驿站歇息,因时辰已晚,才使得仪鸾司遍寻未果,天明之后,亲到谢府答谢。便是到了陛下跟前,也要说清楚。”
“无耻至极!”顾煊勃然大怒,看到谢昆脸上一派道貌岸然,直恨不得将他活活剁碎,“你,你真不知晓你那好弟弟做了什么事?还敢要我替你们掩饰!”
“旦弟的事做得过分了,我自会管教,然他乃奉命行事,你若要向陛下告状,也要先同那人论清再去。”谢昆仍面不改色,“我今日要去东宫议事,策阳侯大可与我同路。”
顾煊低低喘着气,指甲紧紧嵌进手心,而谢昆再斟茶,从容自若,如闲庭信步。
“你们谢家,可当真是好家风!”良久之后,顾煊终于含恨开口,他抓起身侧一花瓶狠狠掷在谢昆脚边,碎瓷片落到了谢昆衣袍上,谢昆皱眉,不动声色地拂去,“狐假虎威,为虎作伥,顶着清流之名,做的事还不若前朝奸宦!”
“那也是猛虎不弃,愿以我为刀刃。”谢昆阖目,似很不情愿将话说到这等地步,“你和清河公主张扬跋扈、为所欲为,不也是仰仗着陛下和先太子吗?”
“你还敢编排公主?”顾煊惊怒,不顾疼痛踉跄着起身,全然未留意到地上瓷片扎入脚心的痛楚,“侍主无方的是谢旦,家教不谨的是你们谢家,谢旦,他竟敢对阿瑶动手,从小到大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
“那是公主不贤在先!”谢昆冷冷道,“你以为公主贤良淑德、容止静雅,任性起来却也毫无天家风范。她既已成婚,却不以夫家为先,寻到谢家错处便使人去闹得满城风雨,令母亲面上无光,她却还置身事外,将贤名纳了。”
“旦弟爱慕她,恨不得将她当做菩萨供奉,她却对他冷言冷语,动辄便拿你来压他。她不肯做谢家儿媳,是因你的缘故,你以为陛下便不知谢家和旦弟委屈?否则为何现下又把他召回来了?”
“有章懿太后那样的母亲,能教出谢旦那样的儿子,还图什么面上光彩呢?”顾煊讥笑,“再有,谢旦那般不是东西,本就不堪与阿瑶相配,便是没有我,她也彻头彻尾看不上你的好弟弟!”
谢昆面上一阵青白,极是难为情,却犹自为谢旦分辩:“旦弟如今荒唐,当年可未曾对不住公主!你对长辈如此无礼,又能是什么东西?”
他等着顾煊再驳斥,而顾煊只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坐回床边,将脚上的碎瓷片拔去。
他脚上亦有着旧伤,遥遥可见,谢昆盯着他,不禁想起他从闹市中将他抱上车后看见的遍身疤痕,那一瞬的骇然回想于脑海,咄咄逼人质问他,却显得有些恶人了。
不当失了风度,他起身,宽慰道:“你的脚伤了,我会派车夫送你。”
倒像是吩咐安排一般。顾煊抬起眼,厌恶道:“不劳费心,这德阳公主府,便没东西干净!”
“那侯爷也莫久留了。”谢昆道,见顾煊已起身,一瘸一拐扶着墙,想着先前的疑虑,倒按捺不住追问了一句,“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可是在漠北留下的?”
“难不成是你谢家人敢打的!”顾煊感到他几乎要站立不稳,谢昆再多说想必他便要按捺不住在此将他掐死,而谢昆又开口,口气竟颇见叹惋之色,“鞑子如此待你,那你昔年,为何不一死成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