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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三天假期后,高考也结束了。不管结果如何,十年寒窗苦读到这里就结束了。
初中部和高一、高二的学生却要面临期末考试,因为新学期开学按成绩分班,所有人严阵以待。青春期的自尊心多数都体现在对自我成绩的要求上,还有少部分是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上。
百里长风比楚西雨更在意他的成绩,考试结束,支着耳朵听张大山和楚西雨讨论答案,子忆非算是正常发挥。
初中部的考试先结束,子忆非考试后就开始全身心投入舞蹈练习。到了舞蹈室,她才知道为什么老师坚持让她考完试才学新动作。改动实在太大,新动作太难。原本的舞蹈动作已经形成肢体记忆,现在却全部要重新记。音乐老师鼓励她,老师相信你可以的,你有天分,这几天辛苦辛苦,离毕业典礼还有好几天。
练了两天,动作依然生涩,不够连贯。不熟练就意味着难以表现舞蹈所要呈现的感情。
因为子忆非是领舞,有时动作做不到位,所有人都要跟着重练,两天下来,初一的小女生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音乐老师也很焦虑,拖了两天,下了决心,今晚给子忆非加课,明早如果效果还不好,换回原来动作。
楚西雨考完试还是得上自习,没等到子忆非,看见音乐老师在单独给子忆非纠正动作。穿着黑色训练服的子忆非,扎着低马尾,脸颊两侧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上,长颈瘦肩,体态优美,神情认真。楚西雨知道她不达目的,不会休息。先行和张大山去吃校门口的连锁快餐。吃完,拐到刘阿姨馄饨店,打包小份去香菜的荠菜馄饨。
楚西雨到的时候,音乐老师在旁边数着拍子,一直提点子忆非的动作,他在外面看了一会,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子忆非用力抿着嘴,转圈、踢腿、伸臂,脸上倔强又执着。音乐老师拄着下巴,表情严肃。楚西雨感觉得到,子忆非心里憋着气,要哭了。
小时候开始,她就是这样,受了欺负,受了排挤,从来不会当场发作,永远是抿着嘴,微微皱眉,眼睛里全是不认输。小孩子没有话语权,和别人家长讲理是讲不赢的。家里可以诉说的对象只有一个不拿她当回事的奶奶,她只会一个人偷偷的哭,自己消化所有的事情。漂亮是资本,也是年幼时,别的孩子变相欺负、孤立你的理由,尽管其实是因为这些孩子朦胧和无法控制的羡慕以及嫉妒。这些就是年幼的子忆非能体会到的,世界给她的无理由的恶意之一。
过了一会,音乐老师离开了,又过了一会,楚西雨拎着馄饨进舞蹈教室。
一进去,没看见子忆非。仔细一看,落地窗帘鼓了一块。
低低的啜泣声从窗帘后面传来,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吸鼻子声音。
楚西雨尽量放柔声音,“非非?”
窗帘后面的声音突然停了,有人在压抑哭声。
“肚子饿吗,馄饨时间久了会泡软,就不好吃了。吃完饭,才有力气继续。”
女孩答非所问:“我没哭。”
“嗯,出了很多汗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和水分。”
窗帘动了动,传来衣服摩擦声,子忆非从窗帘后面出来,眼皮微肿,眼里布满血丝,鼻尖通红。
楚西雨递过馄饨,“非非,从前有一只企鹅……”
子忆非正在开盖子,闻言抬头:?
楚西雨坐在子忆非旁边,“它和它妈妈说,好冷啊妈妈,哪里才能暖和一点呢?企鹅妈妈说北边暖和,越往北边越暖和。小企鹅高兴的说,那妈妈,我们快点搬家去北极吧。
子忆非噗嗤一下乐了,乐完了,鼻子更酸了,使劲憋着泪。没人在乎,哭完了,自己拍拍脸就能站起来;偏偏有人把你放在心上,哄着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变得这么娇贵,突然就打开了情绪的闸门,收也收不住。
子忆非也不遮掩了,一个馄饨一个馄饨的往嘴里塞,撑得脸颊鼓鼓,眼泪一滴一滴全都落进饭盒里。
能哭出来,是好事。谁都有脆弱、需要发泄的时候。发泄完了,把坏情绪清空,生活还要继续。
楚西雨没说话,坐在旁边,沉默而温和。
子忆非咽下几个馄饨开口:“刚才音乐老师走的时候和我说,压力不要大,尽力就好。换成原来的编舞也不是不可以。可我知道,新舞才更符合老师想表达出来的东西。我不想因为我不能达到要求,而让老师有遗憾。”
“滴滴滴滴答滴滴答,滴答答,滴答滴答滴滴滴答……”晚自习前十分钟准备的铃声响起。
楚西雨没动,“非非,换了其他人面临现在的情况,也许只会更坏。留给你的时间本来就有限,别自责,尽全力就好。你们内行看门道,我们外行看的是热闹。我刚在外面真的觉得你跳的很好看。这不是专业比赛,气氛比内容更重要。”
得到一点点肯定,子忆非心里升起一股力量,眼泪还挂在脸上,挤出一个笑。
楚西雨拍拍子忆非脑袋,轻而克制,“又哭又笑,和小时候一样。”明明是个小哭包,还非得强撑着坚强。
子忆非抹了一把眼泪,“西雨哥快走吧,你们马上要上晚自习了。”
“嗯,我走了。”楚西雨撑着地面起身,“我帮你把垃圾带走,好好练习。加油!”
楚西雨拎着收好的垃圾,走出去,又在门口留恋的偷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子忆非整理好心情,继续练习。也许是刚才的放松,让她走出了那个低迷的状态,清空了大脑,重新开始练习的时候,对比之前效率高了很多。
楚西雨走到半路,晚自习正式开始的铃声就想起了。还好今晚值班老师是老方,更幸运的是没碰到教务主任罗美娟,百里长风他妈。
到班级,老方倒也没多问,直接放楚西雨回座位。
张大山拿碳素笔捅捅楚西雨,“怎么这么长时间,干嘛了你?”
楚西雨低声回他,“看了一会练舞。”
张大山揶揄他,“掉温柔乡了吧你,练舞有什么可看的,正式演出不是没几天就能看见了。”
楚西雨又想回他几句,老方大声清了清嗓子,二人赶紧闭嘴。
临江一中优秀传统之二,是在高考结束,学生返校估分的时候举办毕业庆典。庆典嘛,都会有有歌舞表演,相声小品。但一中毕业庆典也是高三学生名正言顺的狂欢,校长发言、老师发言、学生代表发言、节目结束后,舞台变成了毕业生的主场,只要你足够勇敢,谁都可以站在舞台上。
考虑场地大小,除了应届毕业生和参演人员,只允许明年高考的高二学生参加,让同学们看见高考后的自由,以此激励。
子忆非表演的是开场舞,白衣长袖,衣袂翩翩,体态婀娜,顺利按照音乐老师构想,圆满完成任务,赢得满堂喝彩。
学校没给她们舞蹈队单独安排座位,子忆非下了舞台就往楚西雨他们班级那里走。即使她弯着腰,尽量低调,一身舞服和装扮还是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虽是盛夏,大礼堂里昏暗阴凉。
楚西雨把自己准备的衣服递给子忆非,让她套上。
子忆非问他,“西雨哥,我刚才给你的东西呢?”
楚西雨从校服袋子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满了彩绳,还有一个编出一点点尖形的半成品,问她,“什么东西?”
子忆非正用湿巾擦口红和脸上的金粉,“你不是快过生日了么,你也不缺什么,我给你编个小鱼挂书包上,祝你明年高考顺利。”
张大山听见张小迪三个字,凑过来告诉子忆非:“张小迪能会什么好东西,她一天不学无术,少和她玩,别把你带坏了。”
子忆非错愕的抬头,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楚西雨用力揉了一把张大山脑袋,“乱开什么玩笑,你妹妹很优秀好么。”
张大山感慨的说:“你们这些独生子女怎么懂得我的痛。某些人的妹妹是小棉袄,贴心又温暖。我家张小迪那是皮夹克,空有外表,冬天穿冷,夏天嫌热。从小就会跟爸妈撒娇邀宠,在我面前又变成凶神恶煞。我背后出出气怎么了。”
“你少来”,楚西雨笑他,“过两天我生日,带你妹一起来我家玩。诚意的邀请你,你带你妹来,不许买礼物,只来人,我把新买的游戏机拿出来任你玩。”
张大山心里点头如捣蒜,却故作矜持:“唉,你真是太客气了。”
“来不来?”
“来来来!”张大山有点难为情,把楚西雨的脸往子忆非那边扭,“别看我,我脸上没花。”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花在你左边呢!”
前面的百里长风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张大山挑挑眉,做了个干什么的表情,百里长风没理他,又扭头看看子忆非,视线又转到楚西雨身上,嘴角一挑,又转回去了。
台上校长正在发表对毕业生的寄语,说道慷慨激昂处,赢来阵阵掌声。子忆非理好了线,拿着只编了一个开头的小鱼递给楚西雨,“西雨哥,帮我捏着这里。”
楚西雨接过线头,轻声问:“不嫌光线太暗吗,想编回家再编。”
子忆非摇摇头没多说。周老师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过来了,跟老方说,“看着孩子,我去后台帮忙。”
子忆非叫声周老师,打招呼之前一把拽过小鱼揣进兜里。不知道周老师看没看见,反正她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张大山回头和老方调侃:“方老师,你们家周老师今天……不同于往日。”
老方瞄了他一眼:“呵呵,我就当你是在夸人。那可是我看上的人,能不优秀?我跟你讲,别看周老师在学校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在家里,家务、孩子、父母,那是安排的井井有条。她就是太朴素,化了妆换身衣服,不比电视上的明星差。”老方假装恍然大悟,“嗨,我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这些干什么,你们是理解不了婚姻的甜蜜的。”
被强行安利周老师之优秀的张大山一脸无语,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子忆非闻言偷乐,楚西雨也笑。
台上学生代表致辞结束,初三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献花,一束香水百合,初中部毕业生代表为高中部毕业生代表献花,传承与致敬。
老方看了一眼,问子忆非,“丫头,你是重点班的吧?”
子忆非眼睛从编织绳上挪到老方脸上,“嗯,怎么了?”
老方讶然,“那明年不就是从你们班选献花代表么?!”
子忆非:“嗯,怎么了?”
老方惊讶于子忆非的反应能力,问楚西雨:“你听明白了么?”
楚西雨脸红了,欲言又止。
老方打趣,“行行行,我懂。我和周老师可不一样,我很对学生很开放的。”
子忆非一脸问号,这都是哪到哪。
楚西雨不理老方,继续帮子忆非拽着绳子,看她一根根把绳子加进去,左绕右缠,初见小鱼形状。台上台下,热热闹闹。在这个角落里,女孩编的专注,男孩看的认真,闲适美好,这是一方独属于他们的天地。
台上一个男生高喊:“高校长!上台!”
校长应声而上,遵男生要求,挑起了兔子舞。中年男人的啤酒肚,扭起来滑稽可笑,台下笑声阵阵。子忆非有时抬头看几眼,跟着乐。楚西雨一直拽着绳子,子忆非问他:“累么?”
楚西雨摇摇头。
张大山回头看老方,下巴示意楚西雨和子忆非:“那边更好看。”
楚西雨感觉到目光,拽着绳子,朝张大山这边看,问:“怎么?”
张大山张口就来:“在说毕业典礼的光碟,方老师能不能借我回家看一遍。”
子忆非接话:“学校也会给我们舞蹈队每人一份留念,我可以复制一份送给你。”
张大山随口答,好啊。
为在防疫中牺牲的所有人,尤其是白衣天使和警察,默哀致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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