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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生来就是一个罪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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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7月1日,星期二,天气:小雨转停
香港回归,于弦出生,凑巧。
1997年7月2日,星期三,天气:阴
“下一个!”村办事处的小平房传来了一个女人浑厚的声音,外加一大口咽水声。
T城的Y村,于幺正在给他儿子上户口。他嘴里叼着的烟还是昨天掐了一半的 ,刚点上火,就被叫了过去。
“准备给孩子取啥名?”
“于xuan吧。”
“那个xuan?”
“‘凯旋归来’的那个xuan,这不香港回归么?”
“还是个知识分子啊,读书人。”
“嗯。”于幺突然沉默了。
“户口要手写的,还是机打的?”
“机打的吧,体面。”
“好,yu……xuan……,可以了,你在那边等着,一会就好。”
“好。”
于幺站在一旁,抽完了后面的半支烟。看还没好,又在院子里转了半圈,院子里的泥巴还有点湿。
“那个,yu xuan的,好了。”又是一大口咽水声。
“行。”
拿到户口本的时候,于幺愣了一下。户籍上写的“于弦”两个字,明显是打错了。
“妹子,你这个写错了。不是这个xuan。”
“不是么?”那个女人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就用这个吧,都是xuan。”
“这个,读xian 。”
“我们这里的人都读xuan,一样的。”女人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在看系统。最近才学会打字的她,总会把拼音打错。
“那就这个吧,都是一个叫法。”于幺叹了口气,走了。
“诶,我还没改好呢。”
“不用了,就这个吧,就是个名字。”
于幺头也不回,走了。
那一年他22岁,高考落榜后,做了个泥瓦匠学徒。相了亲,结了婚,生下一个男孩。
而在他出生的前一个月,他刚从传销组织里脱出身来,欠了一屁股债。
1997年7月11日,星期五,天气:阴
“这小子一天到晚哭个没完了。”于幺又开始发脾气了,接着把嘴里刚点的烟给掐了头,摔门而去。
“背背驮,换酒喝 ”,于幺媳妇在床上坐着,边喂着奶,边哼着歌,边抱着儿子哄来哄去。
“儿子,你来的这不是时候啊!”
于弦本来哭累了,听到这话,好像懂了懂了似的,又开始大嚎起来。
1997年7月24日,星期四,天气:晴
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周的雨雨终于停了。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地上的泥还没有全干,踩在地上还有点滑。于幺媳妇月子还没坐满,就搬着大大小小的塑胶盆出来了。他要把家里受潮发霉的衣服被单都洗了晒干,顺便把旧衣服再裁裁剪剪一下,多做些尿布。
“你咋大清早就开始忙活了?”于幺妈像被掐了脖子似的叫了一声。她心疼儿媳妇,当初就知道他小儿子高攀了她。姑娘家家的,读了十几年书,嫁过来不是搬砖提水泥盖新房,就是用那陪嫁的缝纫机给人缝拉链。两年不到就已经没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现在于幺媳妇还在洗儿子刚换下的尿布,虽是夏天,可这井水还是冷冽得很。
“妈,我和幺儿过两天就去广东打工了,二姐夫说那边服装厂多,做得多赚的也多。xuan就留给你帮忙照顾了。”
“这么着急么?” 于幺妈叹了口气。
房间里,于幺又点起了一根掐了一般的烟。
“钱还是要还呀。”
这就是于弦从奶奶口中听到的父母。剩下的记忆,也是出自其他人的口中。以及,三四年回来一次过年的两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