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笔记》云一旧草

1、白衣女

　　我去到了一个叫茶亭的小镇。
　　这是一个肉眼可见的破落的地方。

　　灰蒙蒙的天，浮灰的水泥地，衬得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
　　外摆的摊位拥挤得向狭窄的路中央靠拢，地上的污水像秃子头顶的黑斑，每一块都恰到好处地能惹人烦乱。
　　人群扎堆，人声嘈杂，却只围绕自己的圈子打转，争吵，偶尔撇到圈外的目光无悲无喜……

　　我炸着短发走在街上，手里捧着一盒洁白的纸巾，脚下是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耳边萦绕着其他人喧闹的乡音。
　　我忘记了自己衣服的颜色，大约也是旧旧的灰色吧，这样才能和谐地融入这个街道。
　　毕竟，灰扑扑才是这个街道的颜色。

　　迷迷糊糊的，我短暂地遗忘了自己的性别，自然地走进了男厕所。
　　有人在里面站着上厕所，吓得我毛更炸了，调头就跑。
　　但我遗失了我白色的纸巾盒。
　　我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我不能弄丢它。
　　于是我又潜入男厕拿纸巾。
　　我不禁吐槽自己的蠢。

　　跌跌撞撞地出来，才发现自己走在一条走廊里。
　　这是一栋建筑内部，布置类似于旧农贸市场，土坯的墙。
　　而我依旧捧着我的纸巾盒向前走。
　　我已经忘记我为什么上街了。

　　我感到了饥饿，就去食堂打了一份白饭，端着盘子走在前往用餐区的走廊上，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我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
　　她的长发简单地绑着，一手端着托盘，眉眼带笑。
　　白衣干净整洁得像是这个空间最纯洁亮眼的颜色。
　　她说看我饿了又没什么钱，就给我打了一份饭。
　　我瞄了眼餐盘，洋葱圈爆炒的小菜，打满了两槽，汤汁浇在了白花花的米饭上，看起来就很有滋味。
　　我感念着她真是温柔的好人啊！
　　但是我不能吃，毕竟我有自己的白饭了……
　　谁知我的拒绝让她突然爆发，猛地捏住我的手腕骂我不知好歹，说我不吃她打的鳗鱼！
　　我都震惊了，吓得我丢了我的饭，不停得挣扎，脚在地下摩擦。
　　一挣脱我就往街上奔逃。
　　她在后面追！
　　我突然觉得白色很可怕。
　　并且很莫名其妙啊！

　　我在路上上窜下跳地逃。
　　没有路人帮我。
　　或者说，连旁观者都没有。
　　我都要哭了！早知道我吃她的饭了！
　　这时，父母的车迎面开来，我真是逃命般得往车上蹿。
　　并且体会到了绝处逢生。
　　我回头看那个女人，她转身回了农贸市场。
　　我才觉得自己安全了。

　　我和父母说了刚才这件事，他们不以为意，就像其他人一样冷漠。
　　然后他们就下车买东西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车上。

　　车上四面窗户大开，开到底。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正想关窗，突然一只手伸到了我前方。
　　我接连受惊，心跳快到想吐。

　　我顺着手一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把手伸向驾驶座，想拿什么东西。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个女人，我就又能恢复勇气！
　　于是我在出声喝止他的时候，还能分出心思来吐槽他眼神儿不好，看不到我这个大活人。
　　但他像没听到一样。
　　我现在也可以吐槽他耳朵不好了。
　　我“啪”地一下甩了他手臂一巴掌，他像是才发现我一样，吓得尖叫着狂奔而去。
　　我感叹这里的“民风彪悍”，继续关窗。
　　不过，他为什么一开始看不到我？

　　还没想到结果，我就又被窗外的手抓住了，吓得我顿时忘了呼吸。
　　因为这只手很眼熟。
　　窗外的白色也很眼熟啊！
　　又是那个女人！
　　救命啊！
　　她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偏要抓我！
　　之前能保护我的车子现在成了我的囚笼，我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了。
　　混乱中她从里面打开了车门，一手从车窗进入，一手从车门外拉住我往外面拖。
　　我没处着力，只能一手紧攥车垫，一手拉紧车门，吓得浑身在抖。
　　力气快抖没了，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现在她的白衣已经布满了褶皱，她头发散乱，脸上有汗黏住了几根我头发，五官因为用力拧作一团。
　　她现在像恶鬼。

　　还是没人帮我。
　　但是我仍然带着希冀地用在街道上搜寻。

　　我看到了前方破摊位上有一群老年人在吵架。
　　她们用带着口音的话语谩骂对方。
　　骂着骂着开始互相推搡。
　　其他人在那里煽风点火。
　　大家都很“忙”。

　　我知道我能看得到外面，但是外面似乎看不到我。
　　我在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个空间就我和这个白衣女人。
　　她可真执着！

　　反抗成为我生命中唯一的事，我连时间都忘了。
　　时间也忘记了我……
　　然后我也遗忘了恐惧。

　　最后可能是时间拖地太久了，她突然惊慌地逃走了。
　　我揉着手臂，警惕地扭头看她。
　　她又跑进了那栋楼。
　　我松了口气。

　　凉飕飕的。
　　我冒了一身的冷汗，额头上都是汗珠。
　　我左右寻找。
　　我捧的那盒纸巾呢？！！！
　　从什么时候不见的？！！！

作者有话说

　　梦中惶恐，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