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立雪无痕

28、第二十七章 坦诚

　　转眼间，迎来了宁忆如和纪明宇的大喜日子。
　　董佳凝大概会一直记得那一天，出现在宁忆如和夏筱脸上，截然不同的表情。
　　整个仪式中，宁忆如都是幸福的笑着，不论是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纪家二老时的淡淡的微笑，还是看到身旁的新郎以及董佳凝夏雨时那被幸福漾满的喜悦。
　　董佳凝犹记得将真相告知纪明宇时的情景。当一个大男人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之中，肩膀微微颤抖的景象呈现在董佳凝面前时，董佳凝觉得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当董佳凝强行的将遮住纪明宇面庞的双手拉开时，看到的就是一张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脸。被董佳凝看到了如此囧人的尴尬，纪明宇英俊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红晕。
　　董佳凝从包中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纪明宇，让他擦擦一脸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眼泪，还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快擦擦，别让人家看见，影响多不好！惹人误会。”
　　接过董佳凝递来的纸巾，看着面前一双笑弯的眉眼，纪明宇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轻松。他感激董佳凝在这样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也高兴于这个意想不到的真相。
　　“佳凝，我是高兴，真的高兴，替忆如高兴。这下她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有爸爸有哥哥了。”
　　纪明宇声音沙哑，嘴唇由于激动还微微的打着颤，说的话更是语无伦次，却兴奋的手舞足蹈，像是一个挖到了大宝箱的孩子。
　　董佳凝一时哭笑不得，正想安抚一下他的激动情绪，纪明宇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忆如是在她来我们社里面试的时候，我那时是主考官。那天上午，见过了十几个来应招的人，都觉得不合适，直到见到她。我开始时也没有太留意她，连她进门时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例行公事的提了几个问题。前几个问题她回答的很一般，毕竟刚出学校的学生不如那些在社会上闯了几年的人有经验，我也没太在意。回答完问题后，我们照例会和面试者做简单的交谈，我拿过她的简历，看都没看就习惯的问道，小姐，你是哪的人？”
　　纪明宇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睛已经飘向了不知名的方向，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而董佳凝只怕早已在他的意识中不见了踪迹。
　　“不知道。”女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却异常的认真。
　　不知道？纪明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她没有听清自己的问题，于是又好心的问了一遍，还特意放柔了语气。
　　“宁小姐，你是哪的人？”
　　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只是这次的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忧伤和不耐烦。
　　“不知道。”
　　两次听到这样出乎意料的答案，终于让一直埋首于简介堆中的纪明宇抬起了头，打量着坐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子。
　　娇小的身材，干净清澈的的气质，还有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倔强的眼神。
　　迎上纪明宇审视的目光，娇小的女子解释道：“我是孤儿。”
　　我是孤儿。只有四个字，却像带了咒语般砸进了纪明宇的心里。因为是孤儿，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可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哀伤或者软弱，反倒有让人不能忽视的坚定，仿佛在说：我虽然是孤儿，却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之后的谈话一直是由别的考官代行的，因为纪明宇觉得面对这样一个人时的很渺小。
　　后来的面试，纪明宇明显感到心不在焉，头脑中始终回映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和它们望向自己时的倔强。
　　面试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又有些情理之中。不知为什么，纪明宇很期待再见见那个有着倔强眼神的女孩，想要看她如何一步步走向她的目标。从宁忆如进出版社那天开始，他都会有意的去了解她的情况，刻意的想知道她的想法，更加好奇她对自己的看法。
　　这种状态持续了不久，突然有一天，她请了假，他没有看到她，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使纪明宇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想念她。
　　董佳凝伸手在已经处于离魂状态N久的纪明宇面前晃了晃，又晃了晃，再晃了晃，才把他的魂招回来。
　　意识到自己又在董佳凝面前丢了人，本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纪明宇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态度，索性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自己没有听完董佳凝的报告就兴奋地大哭，自己没有自我陶醉的向董佳凝讲述自以为很浪漫的情史，自己更没有讲着讲着就把董佳凝这个唯一的听众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忘我的回忆......
　　本想着董佳凝要是发脾气，他就硬抗，大不了再少几张红票票，买几盒瑞士糖。可等来的却是让他差点感动的又哭出来的话。
　　“明宇，忆如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就算没有哥哥和爸爸，她还有你，还有你们的孩子，那是你的家，也是她的家。”
　　与宁忆如的幸福相比，夏筱的面上虽也带着笑，可那抹淡到可以忽略的笑意却怎样也传不到心里。
　　董佳凝叹了口气，对于夏筱，除了感到怜惜，就只剩下同情了。
　　从夏雨的眼中，董佳凝能看到毫不掩饰的担忧，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妹妹，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有着二十多年的感情。要她一夕间接受这样的现实，毕竟太过残忍了。
　　可能是感到了自己注视的目光，夏筱突然抬起头，迎上了董佳凝的视线，带着些许防备。
　　董佳凝这才看出夏筱有些憔悴。这段日子，她过得并不好，尤其是程佳男一个人去了海南把烂摊子都留给了她，肯定让她不好过吧。最近她和程佳男的绯闻仍旧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有些好事者将程佳男的“失踪”拿出来做文章，猜测两人发生情变，更有甚者开始怀疑起两人关系的真实性，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新专辑的发行而进行的炒作。
　　各方的压力让夏筱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而突然揭晓的身世之谜更让她原本脆弱的神经崩到极限，当然，这些都只是董佳凝自己的想法。
　　看到夏筱不算友善的眼神，董佳凝有些奇怪，自己和她没有什么明显的冲突吧，当然是在程佳男的问题没有明朗化的前提下。
　　想到程佳男，董佳凝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坐在夏筱身边，而是和佳音思凡同座。不知是不是刻意，董佳凝总觉得程佳男和夏筱突然变得疏远，不论是夏筱还是程佳男，仿佛都对彼此产生了距离，两人反倒不如以前相处的自然。
　　本以为这样一个见家长的机会，夏筱是不会放过的，也不知道夏老对这位未来的女婿是否满意？
　　想到这里，董佳凝又开始鄙视自己。这都是人家的事情，自己干嘛要操这份闲心？自己为何还会没出息的感到难过？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结束的也很早。
　　董佳凝收拾好自己，从化妆间走到酒店门口时，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夏筱。
　　她说：“我们谈谈吧。”

　　浓浓的咖啡香味充满整个屋子，董佳凝透过蒸腾的热气看向对面沉默的夏筱，有些不知所措。人最害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未知。这不知道是哪位圣贤的话，在董佳凝看来，这是真理。正是不知道夏筱准备谈些什么，她才觉得紧张万分。
　　“我早就知道了。”
　　夏筱终于开口，可效果和之前没有差别，这句话让董佳凝更是一头雾水。早就知道？知道什么？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拾起勺子没有意识的搅拌杯中浓浓的液体，夏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找她作为倾诉对象，也许是自己厌倦了猜疑，想要找个人坦白？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不习惯沉默，董佳凝只好接着夏筱的话说：“知道什么？”
　　“知道他不是我的哥哥，爸爸也不是我的爸爸。”
　　这倒让董佳凝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这样？夏雨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真相，才会这样担忧，可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一直当做妹妹的人很久以前就知道他不是她的哥哥，会不会难过？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是么？”
　　董佳凝困惑的点头。
　　“爸爸和哥哥对我一直很好，可就是有些太好了，才让我觉得不自然。小时候无论我做错什么，哥哥都不会生气，爸爸也不会发火。能体会被家人如此客气的对待的感觉吗？”
　　董佳凝苦笑着点头，自己在程家又何尝不是被客气的对待？
　　夏筱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董佳凝摇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知道真相时，我刚上小学，一次学校提前放学，我比平时早到家，无意间听到了爸妈的谈话。那时的我很害怕，躲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地哭了一场。我怕爸妈知道会生气，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向爸爸撒娇，和哥哥玩闹。看似一样的生活，只有我知道，一切都变了。以前哥哥和妈妈不亲近，我以为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可是那之后我知道，那是因为妈妈只是我的妈妈，不是哥哥的。长大后，哥哥和爸爸经常吵架，我知道哥哥是在怨爸爸，抛弃了他的妈妈。哥哥工作后就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他虽然说是为了有自己的空间，可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和妈妈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他一直怪我们抢走了他应有的幸福，拆散了他的家。”
　　“你不应该这样想你的哥哥，他一直很爱你，你这样让他情何以堪？”虽然知道这些内情大都是真的，可董佳凝还是忍不住为夏雨辩护，因为她相信夏雨对夏筱的关爱一直是真心的。
　　夏筱看着有些激动地董佳凝，也不分辨，只是继续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虽然我很失落，却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从爸爸和哥哥身上得到的关爱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一样，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听到“偷”这个字，董佳凝下意识的躲开了夏筱的视线。自己和程佳男在海南的那些日子，不也是从眼前这个人那里偷来的吗？
　　像是看透了董佳凝的心思，夏筱收起了周身的软弱，道：“我知道那些天，佳男和你在一起。”

　　躺在床上，董佳凝不停地烙烧饼，就是睡不着，不停地想着下午夏筱的话。
　　“我爱佳男，他是我第一次想要努力抓住的人，即使我知道他要的人并不是我。”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让你明白，无论他怎样难以忘记你，我都不会在意，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佳凝，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哥哥，我会祝福你们，别让我对你失望，更别让我哥伤心。”
　　这是董佳凝和夏筱第一次谈程佳男，也是这唯一的一次，让董佳凝萌生了强烈的退意。原本就准备退出，对董佳凝而言，这样的要求不算什么，可是对夏筱的敏锐，董佳凝还是感到了威胁。
　　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所以才会看出自己对夏雨并未用真心吧。
　　可是感情真的是不受控制的，如果勉强自己去爱，在董佳凝看来，那更是侮辱了夏雨的真心。
　　对于夏雨，董佳凝有的只剩抱歉。
　　不知不觉进入了黑甜的梦境，直到被一种诡异的感觉惊醒。
　　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照在董佳凝的脸上，痒痒的暖暖的。
　　张开有些惺忪的睡眼，董佳凝找到了那诡异感觉的源头。
　　一身整齐的程佳男默默地立在床边，眼中的温柔还没有来得及收走就被董佳凝抓了现形，立刻有些尴尬的别开头。
　　“有事吗？”
　　回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虽然亲近不少，可也很少主动找对方。今天他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还记得你说要搬出去住，房子已经找好了，你要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