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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言尽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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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成百无聊赖,索性消极怠工,去了楼下策划部。
策划部满座皆惊,眼睁睁看着传说中的集团大老板的小儿子、容小少爷,大摇大摆地晃悠进了陶总监的办公室,一路旁若无人。
容成一进门就看见了桌面上的玻璃杯里歪斜着几支耷拉下来的花朵儿,淡绿色的花瓣已经逐渐干枯,不复从前的鲜嫩,却犹有一种落寞的美感。这是他最近一次送来的洋桔梗,因看中其优雅的姿态和清新的色调,特地请人从日本空运回来的,其花语是——真诚的爱。
容成原以为陶昱将所有花朵全都分给了同事们,不想他还是存了私心的,口是心非,惯会唬人。
这么几支花儿的私心,就足以使容成暖意满怀。他优哉游哉地坐到陶昱的椅子上,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熟悉的香水味,触摸着桌面上的各式物件,想象着原主人每日在此的活动,不禁甜上心头。
艾米端着茶水敲门进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容小少爷仰躺在陶总监的皮椅上,一脸陶醉,竟有些说不出的变态。
容成听见人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转瞬即逝,换上一幅温和的微笑:“有事?”
“啊,”艾米停顿了一下,恍然觉得面前这人的笑意似曾相识,“给您泡了茶和咖啡,不知道您喜欢哪样?”
“陶总监是喜欢茶还是咖啡?”容成笑着问。
“陶总监平时茶和咖啡换着喝,没有特别明显的偏好。”
“嗯……”容成点点头,“那么请给我咖啡,谢谢。”
“您来这儿是找陶总监有事吗?他请了长假,暂时不会出现在策划部了。”艾米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容小少爷这样大模大样地坐在陶总监的办公室,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屋外的职员们可都被吓坏了。
“我来找些东西,已经同陶总监说过了,请不必在意我。”
“好的,您请自便。”艾米带上门走出去,冲外头的人们耸了耸肩,继续投入工作。
容成略微待了一会儿,只动了两口咖啡便离开了,下到停车场,轰起油门,像一阵狂风似的扬尘而去。
陶昱本想一觉赖到中午,奈何一早接了容成的电话后心中始终难以平静,在床上翻来覆去躺的颇不安生。他把整个头都埋进了被窝,双手捂着耳朵,试图制止自己回忆起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爱语。
“他说他想我……”陶昱还是情不自禁。
是了,他在容成面前一向是无甚自制力的,不然也不会总被人牵着鼻子走。
陶昱想得情动,完全忘了不久前信誓旦旦地要一刀两断的人是谁,甚至心中开始生出了些期待。本以为两人隔开一些距离,自己的态度会更决绝一点,岂知被人一句话就哄得神魂颠倒,简直要忘了耽于美色祸国殃民的殷鉴不远。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呐。
陶昱窝在床上,屋外忽然传来好几下笃笃的敲门声。陶昱以为是先前订下的外卖,随手抓了两下头发,连睡衣都懒得换,直接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一名手提着一打包装饭菜的男人,不过却西装革履、仪表堂堂。
容成是掐着饭点来的,未料还能见到这样扣人心弦的一幕。
「此节因审核机制问题已自动屏蔽」容成几乎要怀疑陶昱这是故意如此,来引诱自己当场失态。
容成的确失态了,「此节因审核机制问题已自动屏蔽」。
陶昱的眼神玄妙莫测,在容成的俊脸和腿根之间来回打量了好几次,直把容成盯得浑身愈发滚烫,才清了清嗓,拿腔作势地问:“干吗?”
“干!”容成目露惊喜。
“呸!”陶昱及时泼下冷水,“不害臊,我是问你来做什么?”
“爱!”容成心火燎燎。
“你!”陶昱又气又恼,抬手就要关门。
“别!”容成伸手挡住,挤着半截身子在门缝里,厚着脸皮赔笑,“我说着玩呢,宝贝儿,别生我气,先放我进去,嗯?”
陶昱冷面:“早说过与你没有关系了,你还来这儿作甚!”
容成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知道你肯定会赖床到这时候,我午饭都买好了,醉仙居的佛跳墙和朱氏酒家的冷吃兔,馋了吧?好宝贝儿,看在美食佳肴的面上先放我一马?”
陶昱触目可察动摇了。
正巧先前订下的外卖送来了门口,配送员看着门口纠缠的二人,莫名其妙,静静观望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开口提醒:“您好,您的订单到了!”
陶昱顺其自然挪开门,从容地接过外卖,目送配送员离去,回过头,容成正倚在门边,笑面盈盈。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总之最终两人还是和悦地对面坐下,共进午餐。
陶昱的吃相一贯文雅,坐姿端庄,神情专注,每一次咀嚼带动脸颊和小唇,尽显妩媚。容成看得心痒难耐,裤/裆更难耐,只觉得嘴里的东西都失了味道,却又念及上回早餐将人惹得拂袖而去一事,不敢轻薄挑逗。
左思右想,容成拣了一个轻闲的话题打破沉默:“社内才接了江北的项目,你忽然请这么个长假,不怕策划部忙得群龙无首吗?”
“什么群龙无首,你把王总放到哪儿了?”陶昱悠悠然道,“既然大项目已经到手,剩下的就是工程管理部的工作了,策划部还忙什么?再者说,我为什么在这个关头休假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为什么?”
“少给我装疯卖傻!”陶昱气不能一筷子捅过去。
容成又是一阵痴痴的笑:“你若是不喜欢办公室恋情,直说便是,我往后都低调些,嗯?”
“哪来的恋情!谁跟你有恋情!”
“呵呵……我,我自个儿单恋,”容成胁肩谄笑,“是我一厢情愿追求陶总监,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你!”陶昱无言,他对外的伶俐口齿在容成面前从来不好使。
容成讨到了好,又得意忘形起来,开始将脑中的歪心思一一付诸行动。
他的一双腿杆修长有力,从桌子下穿过,伸到对面去,直逼对方半身,一只脚勾着人的脚踝不轻不重地摩挲,一只脚抬高了抵在人的腿根之间作祟。
前两下陶昱还勉强招架得住,到后来对方加大了力度,陶昱躲不掉,便只剩哎哎叫唤的份。
眼看战况愈演愈烈,就怕刹不住车,陶昱连忙起身赶人。容成好不容易才登堂入室,哪里肯走。两人一追一逃,竟就如小孩子一般在屋子里头打转,好不幼稚。
“臭不要脸的东西!你还赖在我家作甚!”陶昱追得脱力,扶着沙发靠背大喘气。
“往日是谁总盼着我来,如今舍得撵我了?”容成讥讽道。
“今时自然不同往日!”
“哪里不同往日?”容成一副硬要寻根问底的模样,眉目严肃了许多,“往日喜欢我,如今就不喜欢我了?”
陶昱理屈,嘴上嗫嚅着说不出话。
容成乘胜追击,故作委屈,循循善诱道:“又不是我故意捉弄你,原是你误会在先……谁叫你提上裤子、扔下钱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我……可你非但不解释,反而联合别人编了一个弥天大谎?”陶昱气得叉腰。
如容成所言,陶昱并不否认自己的确喜欢他,可是这以谎言作为基石所建立起来的关系,叫人如何轻易接受?即使情感能够妥协,自尊呢?
“哪有这样严重……”容成想得实在轻松,“这一年我都尽职尽责做得很好不是吗?你不问我家中实况,我也不过问你的,这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吗?”
陶昱郁闷至极。
容成一见自己得了理,又厚着脸皮贴过去讨好。陶昱确实再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说辞,泄了气,坐到沙发上去,真诚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再追究这件事了。”
容成眼见着欢喜起来,却被下一句话打回原形。
“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陶昱摆出商业谈判的架势,“就此止步。”
容成是瞠目结舌,却又不敢置否,小心翼翼道:“这是和好还是不和好啊?”
“自然是和好,”陶昱面含微笑,浅语道,“自今日起,我与你前嫌尽释,握手言和,和睦相处,和衷共济,和气生财,从此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相忘于江湖。”
容成被这一通话绕的头晕,但却抓住了关键:“你还是不肯?”
“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若不是你起先撒了谎,我是断断不愿与你发生任何关系的。”陶昱憋住气性好言好语地劝着,“明知是错,何必纠缠不清,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怎么是错!”容成闻言,勃然变色,“你觉得同我在一起是错?”
陶昱双目闪烁,支吾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容成气得来回踱了好几步,瞪大眼睛质问面前之人:“你觉得同我在一起是错的,那你一开始就不该与我交往!你与我交往了,交往了一年,玩了一年,现在你说都是错的?我倒要问问你,是哪里错了?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陶昱不忍再触怒他,低落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误会你,不该招惹你。”
“你!”容成恨得说不出话来,捏紧了拳头,不知该朝哪里发泄。
陶昱硬起心肠,淡淡地说:“公事私事我一向分得清,不会因此耽误社内工作。你也是,往后就当这段关系从未发生过罢,否则要怎么相处呢。”
容成无奈自嘲道:“是,你说得对,你一向是很有理智的。”
两人又僵持了许久,容成觉得没趣,拾起外套,轻步出了门。
直到大门合上,陶昱挺直的背脊才放松下来。
话,也算是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