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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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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乐薇如愿以偿地发起了高烧。一直到下午还不见好转,来送饭的人看她已经水米不进,担心她出事,就去告诉了何湛。
何湛正忙着,知道以后皱了皱眉头,简单跟手下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回了别墅。
床上那人果然毫无生气,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用手去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烫得连他夹着香烟的双指都忍不住一抖。
乐薇烧得糊涂,但仍保持着一丝清明。她在赌,赌他会不会让她离开这个房子,送她去医院。
“昨天才玩了你几下,就病成这个样子?若是来真的,你怕是要灰飞烟灭。”何湛蹙眉,嘴里的话很不干净。
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但看向乐薇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果然,这个人的劣根性在有别人在场时依然不知收敛。
气氛有些尴尬,站在床边的医生清了清嗓子,对何湛说:“何先生,我手上药物有限。苏小姐的情况恐怕得送医院,要是发展成肺炎就麻烦了。”
“嗯。”
乐薇看到他点了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际,乐薇做了很多个梦,都是以往的记忆片段。一会儿是刚得知父母死讯时,她被接到泰国时的场景。父母都在泰国,把她留在国内和奶奶一起生活。一会儿又是她离开奶奶的身边到泰国奔丧,紧接着就病倒了。然后,她被接到了苏家。
大哥在她病好以后,带她去坤丹山散心,在山林里遇见了一种白鸟。于是大哥给她讲了雌雄白鸟的悲惨故事。这个故事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生长在坤丹山的这种白鸟,雌雄同居,雌鸟护巢,雄鸟觅食,无论雌雄都有着光洁滑腻的羽毛,由此也引来了捕猎者的残杀。
雌雄白鸟,双双死去。这样的悲剧在人间也时有发生。就像……就像她的父母。大哥的话让她起了疑心,开始怀疑父母的真正死因。
何湛那日说她大哥看着老实,实则阴险。她以前被大哥的宠爱包围着,像一只在寒冬里迷失了归路的小松鼠,在仅有的一点点篝火边摄取温暖,差点忘了自己的初心。等她决定放弃一切要走,这才跳脱出当局者的有限视角,渐渐看清了很多东西。
如今回想,大哥跟她说的雌雄白鸟,像是一种暗示。苏家夫人和苏家真正的小女儿也是那场事故的牺牲品。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便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阴谋。
神游天际之时,耳边有人在说:“烧已经退了。情况好转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嗯。”
像是何湛的声音,乐薇不想看见他,于是强迫自己继续睡过去,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父亲的温厚,母亲的笑意,因为不能时常陪她,他们每年春节回来对她总是怀着歉意。父母亲在她九岁生日那天,特意把她接到泰国来,一家人几年来终于团聚在一起。那一天,她本来也要登上那艘游艇的,却因为初来泰国水土不服,就没去成。
父母亲本来也是要留下来照顾她的。但她很懂事,知道父母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也应该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闲暇时光。不忍打破他们游览的兴致,就佯装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只是不想坐游艇,怕晕船。
父母登上船之前,还跟她说,回来以后要带她去泰国著名的热带雨林餐厅。
她跟着保姆从码头开开心心地走回家,压根没有想到那竟是和父母亲的最后一面。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夕阳斜照,房间里有一点点热。她翻开被子,坐了起来,感觉身体恢复了活力。
头发被薄汗濡湿,额头恢复清凉。她把吊瓶的针眼从手背上扯下来,悄悄来到门边。透过门上那个透明的小窗望出去,门口果然有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影在来回走动。
不远处,有高跟鞋碰击地板的笃笃声在空荡的医院回廊响起。
乐薇在房间里四处搜寻,目光落在床头那个花瓶上。她把花瓶里的白色百合一把丢到床下,抱着花瓶重新躺进被子里。
门在意料之中被打开。穿着高跟鞋的护士拿着托盘走进来,看到那个被拔掉的针头时,护士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眼前的大花瓶砸了一下。
正要惊呼一声,嘴巴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死死地按住了。
她不知所然地倒在床上,半昏半醒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把自己的护士服脱了下来,又把她的病号服换到自己身上。
外头两个男子听到了一些动静,都起了疑心,两人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却见病床前,护士戴着口罩正在试针,手法娴熟,床上女子的手微微动了动,脸侧过一边陷在枕头里。
两个男子不疑有他,重新关上了房门。
乐薇把口罩扯下来,稍微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以前曾在一家医疗机构长期做志愿者,见惯了护士们打针的手法,才蒙混过去。她帮那个护士盖好被子,轻轻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镇定自若地走出去。
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响了起来。门口的两名男子看了她一眼,目光顺着她离去的身影越飘越远。快走到走廊的尽头时,有一个男子忽然叫道:“站住!你刚才拿进去的托盘呢?”
他们说的是泰语。
她心下大叫不妙,但依然缓缓转过身。口罩上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两名男子,也用泰语回道:“放在病房,稍后要用。”
两名男子已经对她的口音起了疑心,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乐薇心里一沉,不顾一切地撒腿跑了起来。
“站住!”两名男子立刻像发现猎物的猎犬一样飞速追了过去。她住的是单人病房,在医院的顶层,不合脚的高跟鞋磨得她痛苦难耐,可要逃走,眼下是唯一的机会,于是卯足了气力,脚底生风似的将那两个男子甩在身后。
其中一个男子继续追着她,另一个男子停下来用对讲机说了一句:“她跑了,封锁医院!”
乐薇一边跑,一边想,楼下一定也有他们的人,现在已经惊动了他们,要从大门光明正大地逃走看来是不太容易了。跑到三楼,她没有再往下走,而是闪身跑到楼层里面。
看到指示牌上的标识,她才知道,原来这里是清迈曼谷医院。这是清迈最有名的私立医院之一。
穿梭在几名医护人员中间,她狼狈不堪的样子让人纷纷侧目。跑到走廊的最后一间病房,眼见无路可走,她只好闪身进了病房。
当她气喘吁吁地迈动步伐往里走时,看见病房里的三名阿拉伯人装扮的妇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坐在病床上的那位妇女穿着病服,但头顶依然裹着黑色的面纱。另外两位像是陪护,一左一右地站在病床旁边。她们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布料裹得严严实实。
三个被黑布裹着的脑袋露出三双湛蓝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人在危急的情况下常常能激发出许多潜能。就比如现在,只蹭过半个学期阿拉伯语入门课程的乐薇,想起了许多阿拉伯语单词,还大着舌头,说着阿拉伯语,夹杂着英语、法语,编造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乐薇说,她被丈夫家暴,住进了医院,本想趁着住院逃走,不料被丈夫发现,现在丈夫正派人到处找她。
她利用了一下额头那道还未痊愈的粉色伤疤,扒开额前的碎发展露给几个人看,声泪俱下。
阿拉伯地区向来是男权主导。女性的地位极低,家暴事件也不在少数。想必这位阿拉伯女子也感同身受。蓝得像一汪海洋的双眼涌出了泪水,善良的阿拉伯妇女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通过她说的一些似曾相识的单词,乐薇知道,这个女人决定要帮自己。
没过多久,乐薇也被裹上一身黑色纱布,在其中一位看护的陪同下走出医院大门。
门口人来人往,何湛的那些手下在门口的人群中穿梭,挨个盘问,碰到有和乐薇身形相似的女子就凑上前去仔细辨认。
检查到乐薇的时候,面前的男子伸出手要揭她的面纱,只听旁边的妇女用泰语字正腔圆地呵斥道:“蒙昭夫人的面纱你也敢碰?”
乐薇的瞳孔蓦地缩紧,心中道:原来人家会说泰语,这样显得刚才她那一番比划有点可笑。
蒙昭。乐薇心里默念这个姓氏。在泰国,这个姓氏属于皇室中有爵位的人。
对方一听“蒙昭”,便像被烫到了一般立刻缩回了手,还毕恭毕敬地说了句抱歉。在泰国,对王室不敬是会受到法律惩处的。何湛的人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得罪王室。
乐薇就这样逃出了医院。走到闹市,她拦住了一辆嘟嘟车,跟司机说要去拜县。司机嫌太远,让她去坐双条车或者智能巴士。
乐薇问:“五千泰铢,去不去?”
司机看着这个穿着奇怪装束的女子,点了点头。在泰国,跑一趟嘟嘟车一般不会超过六十泰铢,这几乎是跑一百趟车的价格了,他没有理由拒绝。
之所以坐嘟嘟车,是因为这种车为了图近,往往捡偏僻陋巷走。那里的监控少一些,何湛要找到她的踪迹就没那么容易。
想起那个男人阴鸷的笑容,乐薇打了个哆嗦。
不,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找到她,而她只能尽量拖延他找到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