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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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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则铭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被发现了。
他从那场绵长的梦里醒来,已经三年有余。
他是被韦寒绝请来治头痛的神医给救活了。那神医赶到时,他已经躺入棺柩里。
韦寒绝偷偷将他背出来,神医说此事比较棘手,但是并未将话说绝。
然而,到底还是救活了,活过来的时候,陈则铭已死的消息在京都城里已经成为事实了。
他愣了一下的同时,复又开始庆幸起来。
他曾无意救过韦寒绝。没想到,竟是这个憨痴的少年帮他逃脱掉他与萧定的这个死结。
他索性乐得将错就错。匈奴合约已定,四方太平。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且该还那人的也都还了。玉牌、解药、江山,没什么遗憾了。不然他真回去领赏,然后让杜进澹一语言中吗?
这世间再无陈则铭,这未免不是一件最好的事。
他便在这离关外不远的小镇上,长驻下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自在过,每日只用耕耕地,闲时便打上几两黄酒,坐在树下小酌。最发愁的事,就是自己不善农事。种下的粟谷被虫子吃一半。
他曾经想过很多,自己将怎样度过余生,被萧定赐死?或是战死?唯独没有想过罪孽深重的自己还能如此善终。
他有时也会边喝酒,边回想旧事,但早已没有年少时的那种强烈的情感。他甚至会惊讶起来,回忆里的那个行事偏激的他真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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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寒绝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探望他。长则数月,短则几周。他是陈则铭唯一见到的故人。他带来了很多消息。这些消息有的让他欣喜,有的让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有的则让他震撼不已。
比如他的儿子满岁了;比如萧定令人啼笑皆非的封赏;比如独孤航杀了杨如钦,他自己也负伤逃走。
他听到最后一个消息时,不是没想过回去。他与独孤早已形同父子,这消息无疑让他焦心。但是独孤现下已成为通缉之人,风头正盛。他亦是假死之人,即便回去了,也怕会是一个欺君之罪下来,连累独孤航。
可他心下到底是有些不安了。
自己真能割断过去,让他的亲人们日复一日地陷入悲伤中吗?青青会给他的儿子怎么描述自己?而独孤航正是觉得他死了才去报仇。他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地解甲归田吗?
听闻到萧定久卧龙床不起,他心下更是烦乱不已了。
他为什么还要病?解药不是给他了吗?他要的东西不都还给他了吗?他还有什么不甘心呢?
他又开始做梦了。他梦见那个白帷帐下,萧定满脸病容地卧在那里。眉头紧锁的样子。他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有人在发狂似地在他身后大喊,“陈则铭!你给朕出来!”
他连忙往后瞧,却见自己居然又到了那个白帷帐下,他正奇怪间,却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一架狰狞的白骨。
这一惊,让他彻底醒转过来。
于是,他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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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地扮作行商模样,回到了京都。
萧定发不发现的了自己,他并未作太多打算。他只想离那人近一点。
想来也不会隐瞒太久。但没想到这样快。他还只是刚去了一趟陈府,返回时已经被发现了。
听到那声“陈则铭”,他终于还是转过身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正他已经被这人折磨了大半生,他早已经不害怕了。
但唯一知道的,他是害怕萧定死在自己前面。他不想欠他的,半分都不想。
所以,他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