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阳光下的你》凤天下无双

1、Part 1

　　沈涵点了烟，眉轻轻的皱着，很是不耐烦。
　　“小涵，奶奶年纪大了，我太不放心把你放一个人了，唉……”
　　沈涵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半晌，他才道：“我不去。”
　　沈奶奶叹了一口气，拿着拐杖往外头走去。
　　“小涵哪，当初若不是你爷爷硬是要留住你，你爸爸也……你母亲很想你，回去吧，奶奶也要活不久了。”
　　沈涵掐灭了烟，双手埋住了自己的脸。
　　他其实……从来不恨沈邵源，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有父母。可是，他算什么，一个偏僻小镇的小混混，估计，沈邵源会很失望吧。
　　他不是不想离开这里，但是他害怕，害怕出去以后所有一切陌生的事物，他内心真正恐惧的，是面对。
　　但是他又不想奶奶临走前也不安心，叹了口气，站起来，追了上去。
　　“奶奶，我……回去就是了。”
　　“小涵，奶奶知道你害怕，但总该面对的，不要觉得你父母嫌弃你，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当初想接回你去很久了，但你爷爷……唉，奶奶累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去了外边要时时刻刻注重自己的形象，老老实实考上大学，这样，奶奶也就欣慰了。”
　　沈涵轻轻地握住沈奶奶的手，眼圈红红的，道：“奶奶，我会的。”
　　沈奶奶躺在床上，笑了笑，又说道：“做好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孝敬父母，长大了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沈涵咬了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知道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涵跪在灵堂前，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为奶奶守过灵后，明天，就要走了，离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沈涵，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刘学江站在他隔壁，看着灵堂上沈奶奶的照片，照片里她笑着，她是一个慈祥的奶奶。
　　沈涵道：“嗯。”
　　刘学江突然有些不舍，说实话十多年了，他最好的兄弟就是沈涵，突然要走……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最好的兄弟也要走了。
　　刘学江轻声道：“喂，沈涵，有空回来看看我。”
　　沈涵看了他一眼，这几日来露出了唯一的笑容：“会回来看的，呆子。”
　　刘学江很是苦涩的笑了。
　　第二天，沈涵收拾好东西，又看了一遍屋里，脑子里回忆起小时候爷爷坐在摇椅上，数落着他，奶奶每次总会心疼的在房间里拿好吃的安慰他，哄他。
　　只有回忆了，以后也不可能会有这种场景了，真是，难过啊！
　　沈涵理了理衣裳，他很爱干净，顺道又收拾了下房子。
　　“小涵。”
　　沈涵转身，沈邵源和柳芳站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小涵，我，我是妈妈啊。”
　　刘芳抽泣起来，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十几年，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沈涵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嘴角，那两句爸妈怎么都叫不出口，像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沈邵源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孩子，走吧，我们回家。”
　　沈涵忍住想推开他手的冲动，道：“我想，在陪一会儿奶奶。”
　　沈邵源点点头，带着柳芳先出去。
　　沈涵跪在了灵堂上，呆呆的看着照片上笑着的奶奶，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方向。
　　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家里还有一台钢琴，小时候，爷爷硬是要他学钢琴，说是以后出去不丢人，至少也有一门才艺。这架钢琴爷爷当初每天去干活，从早干到晚，筹了好几个月的钱，又问别人借了点买来的。
　　他也挺喜欢钢琴，他的钢琴是爷爷教的，爷爷说，他以前是一个钢琴家，沈涵一直都很崇拜他，老老实实跟着学琴，但初中的时候，他认识了一群混混，学坏的很，动不动就跟爷爷奶奶发脾气，后来还是刘学江将他重新“引回正道”。
　　但自那以后爷爷眼中的失望越来越多，让清醒的沈涵想逃避。
　　几年前，家里很是困难，沈涵根本没心思读书，看着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还要忙前忙后想要辍学，被爷爷吼回来：“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供上大学！”
　　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回忆，是沈涵的童年梦。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离开，尽管小时候的梦想就是离开这个小镇。但现在可以离开了，心中空落落的。
　　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终点，如果有的话，就是好好读书结婚生子就这样过完一生。
　　“奶奶……我以后，到底该怎么做。”
　　沈涵跪着，哭了起来。
　　这是他七天里第一次哭。
　　哭吧，哭完以后，就再也不许哭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么脆弱，无助。
　　好一会儿，他擦干了眼泪，进了洗手间将冷水往脸上泼。
　　水沿着他的碎发往下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自信的少年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自信过。
　　拿好东西，他想走之前，再为奶奶弹一曲她最喜欢的圆舞曲。
　　轻快的音乐从他骨节分明的手下轻轻流淌，泄出，像是纪念着什么，像是又看到爷爷挽着奶奶一起共舞。
　　一曲结束，他把行李放出外边，在关上大门的那一刻，最后看了奶奶一眼。
　　“走吧。”
　　沈涵垂眸，静静的看着他们。
　　沈邵源点点头，从他手边拿过行李：“车在外边。”
　　“涵子！要回父母家啦！”
　　附近的邻居看到沈涵问候了一句。
　　沈涵点点头：“嗯，阿姨叔叔再见。”
　　“记得回来多看看我们哈！”
　　沈邵源皱了皱眉，小声道：“回什么回。”
　　沈涵没说话，手握了握。
　　“沈涵！”
　　走到车不远时，刘学江赶过来了。
　　沈涵转身，看他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
　　沈涵下意识挑眉。
　　刘学江擦了把汗，笑道：“送送你啊，还有，这个给你。”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很小的哨子，上面的花纹很好看。
　　“谢谢。”
　　沈涵接过，笑了笑。
　　刘学江挠挠头：“害！这是我昨晚赶出来的，有点草率，你不要嫌弃啊，还有，记得回来看我，别在外面吃香了喝辣的就忘了我这个兄弟。”
　　沈涵撞了一下他，道：“知道了，婆婆妈妈的，都说了有空会回来看的。”
　　刘学江道：“还不是要提醒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啊！”
　　沈涵“嗯”了一声。
　　“小涵，上车，走了！”
　　沈涵上了车，对着刘学江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刘学江也挥了挥手，遗憾道：“唉！又没人给我抄作业了，再见！记得回来看我！”
　　沈涵微笑，这小子。
　　车开了，目的地是A市。
　　一路上柳芳问了沈涵不少问题，看沈涵不耐烦，柳芳才识相的不在问了。
　　沈邵源道：“以后，就别回去了，现在A市才是你的家。”
　　沈涵面无表情的道：“这是我的人生自由。”
　　沈邵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沈涵看着车窗外逐渐繁华起来的街道屋舍，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害怕这里会有人看不起他，期待这里幻想了这么久的城市是什么样子。
　　“小涵，你的学校我们帮你安排好了，一中很不错，对了，你之前成绩怎么样。”沈邵源道。
　　沈涵平淡的回答道：“中上。”
　　沈邵源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知道我们也是书香世家，基本都是成绩好的，你姑姑的儿子比你大一岁，考上了重点B大，你要向他学习啊。”
　　沈涵抿了抿唇，他其实在学习方面很不错，不只是中上了，排全级第一。
　　沈邵源又道：“你爷爷太固执了，把你硬是留在那，要是从小给我们培养，你现在一定很出色。”
　　他的语气中很是遗憾，沈涵有些可笑，他现在算很不错了，爷爷对他很好，他恨不起来，即使是他从小没有父爱母爱。
　　柳芳道：“儿啊，奶奶走了不要难过，还有爸爸妈妈在，唉，妈也真是的，要是早一点跟我们住多好，我前几天看到她那样，我……”
　　柳芳说着哭了起来，沈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位贵小姐，著名的小提琴家，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柳芳也算是一位合格的儿媳妇了。
　　沈涵曾听奶奶说过她和爷爷的故事，听说爷爷是一个很有名的钢琴家，奶奶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音乐，深深的被爷爷吸引住了，于是苦练小提琴，终于，她和爷爷站到了一个舞台上，一起表演多次，两情相悦，不久后就结婚了。
　　但让他疑惑的是，明明沈邵源的条件很好，按照一般来说著名小提琴家和钢琴家不可能没点积蓄，至少能过的好一点，可……每次当他问起这个，爷爷总会青着脸走了出去，奶奶只是悄悄的抹泪。
　　沈涵的眼皮突然很重，很想睡，但应该要到了吧。
　　柳芳注意到了，安慰道：“离家还很远，困了就睡一觉吧，哈，睡吧，到了叫你。”
　　沈涵心中一暖，其实，这个母亲挺好的。他闭上眼，靠在窗旁，意识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