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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回:2011.08.09修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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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2011.08.09修正
(I)
小张是千夜的近身侍卫,自然就是隶属储宸宫的人。然而自千夜从边境回来,至今已经一个多月,储宸宫里却没几天见到小张的身影。
馨妃在这里安排的人,每次回去报告懿跟千夜的事情之时,也都没有提起过小张。一开始馨妃还觉得为何这小张没有经常跟在千夜身边,便命人多加注意小张的动向。毕竟他是千夜要求带进皇宫里面来的人,他的一言一行,几乎都可以认定是千夜的主意。
事实亦如馨妃所料想,小张不在宫中。可她派了人密切监视小张,以防万一。
小张是知道有人暗中监视自己的。
千夜曾与他说过,馨妃在储宸宫里面布下了许多线眼,身边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是馨妃的无间道,所以小张事情办的很小心。
这天他拿着懿给他的令牌出宫,刚离开宫门,走了不到一里路,便发现后头有人紧紧跟着。小张心想:果然,自从小姐他们从北勘回来,他们就跟往常一般派人跟着他。
他看了看周围,前面十多步正好就是一家首饰店。他径直向那店走去,到了柜台前,掌柜的见他一身官兵打扮,招呼自然周到。
掌柜给校长请了座,还上了上好的茶,便笑笑道:“官爷,到小店来可有何关照?”
小张装出一副大款的模样,笑着与那掌柜说道:“我听说你这里的玉镯子很精致,过来看看。”
“官爷是要给红颜知己送点小礼物是吧,官爷您来对了,小店前两天到了新的玉器,官爷您过来瞧瞧。”掌柜从柜台下面的夹层端上来两盘玉器,每一件都是珍品。
可是小张不懂玉。
在他过去生活里面,这些玉器什么的贵重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他可以消费得起的,或许应该说,玉器不是他的必需品。
对他而言,最贵重的玉器,不过是他小时候老爸在街边小摊给他买的一块廉价的小玉佛。
廉价,却无价。
小张在盘子里面拿出一两件来,仔细端详,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虽然不很值钱,不过这些式样挺不错。”小张有点轻蔑地说。这是千夜教过他的,在这个地方,只要是不懂的东西就说不值钱。
“不值钱”是个好借口——真不值钱是眼观独到、假不值钱就是不在乎。
“官爷好眼光,这件确实不是最名贵的。”掌柜说着就想拿点什么出来,可是小张却说道:“不用了,就这个吧。”小张随手拿起一只白玉环,“就这个。”
“官爷好眼力,这件羊脂白玉哪……”那掌柜还要说什么,小张却已经很不耐烦了。进来这里都有一点时间了,他不住地找着机会留意着外面。他可以肯定,那个在布料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花布的男人,肯定就是跟踪他而来的。
小张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金子,扔在柜台上。“这里不用找了,快给我装好。”
掌柜赶紧收下金子,拿了个有精致雕花的檀木盒子给小张装好那镯子。小张拿了就走,掌柜在后头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他跟元起相约了在靖都城里面有名的饭馆朝阳楼见面。
朝阳楼的位置极佳,在东西街相接的角上。只要坐在二楼靠外的地方,就能把东西两街的景致一览无遗。
而那视野最好的位置,就是小张与元起每次见面坐的位置。为了不让馨妃的人查到这里,小张还听了千夜的建议,偷偷用殷的名义把那张桌子包下来。
小张来到朝阳楼的时候,元起早就到了。他坐在二楼,看见小张向着这边走来,却没有停步进来的意思。
元起甚是奇怪,可他也没有叫住小张。
就在小张快要到达门口之时,他忽然把腰间佩刀的刀柄压了一下,刀尖便向上翘了翘。
果然有事!
元起认得小张的这下动作。
之前他们见面之时,后头有个陌生人靠近,小张也是这样提醒元起不要做声的。
元起顺着小张用剑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吊在小张的后面,紧跟着他的步伐。
看来今天小张是不会上来的了——元起回过脸,叫了小二点了几道菜,装作一般的客人。看着小张越走越远,元起也察觉到他们这样的见面并不够安全。
至于小张,他径直走过了朝阳楼的大门,拐了个弯,直向着雨花楼走去。
(II)
恩科开试,全国各地合资格的考生几乎都聚集到靖都来。靖都大大小小的客栈旅店都满了客,住客碰面打招呼都是笑容可掬可心里却都希望对方快点放弃。
周青玉也是考生之一,可他是靖都人氏,自然不用去挤客栈。还有三天考试就要开始,周尚书与儿子劝说,这最后两天读书也没多大用处,还劝周青玉到外面去走走,散散心。
周青玉一开始是不肯的,可父亲都苦口婆心的劝了,他没办法只好出去转转。
靖都虽然大,可没几个地方是他没有去过的,也没有什么地方好走。
忽然想起自己初见千夜的地方,周青玉想了下,便命那些侍从护卫不要跟着,他独自一人徒步走去敬天园。
这个时节的敬天园很是冷清。进了园子许久,才遇见十来人。
周青玉慢慢走着,竟然走到敬天园后面的崇恬寺来。说来,这是周青玉头一次来这里。
过去他的母亲不只一次与他来崇恬寺礼佛,可是他每次都是到了门口就离开,从未踏进来一步。
崇恬寺是大炀最大的寺庙,据说这里是先代就有的庙宇,它的历史比大炀的国史还要悠久。
进了崇恬寺的大门,仿佛就能闻到焚香的味道,淡淡的,弥漫在还带着寒意的空气里。寺里的前院很静,白玉石彻成的地砖上,每一块都刻着梵文的佛经。
在这里走着,让人不禁会放轻脚步,生怕惊动了头上的神明。
来到大雄宝殿前面,周青玉打住了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这个庄严肃穆的大殿中间、莲花座上的佛祖眯着眼睛注视着周青玉。他看着佛祖的笑容,说不出感觉。
人都说佛祖是慈祥的,可他怎么看都觉得,所谓的慈祥不过是人们的错觉,其实佛祖看着人们的眼神,大概只是一种轻蔑的漠视吧。
谁见过真正的佛祖呢,凭什么就认定佛祖就是这样样子?建这么一个寺庙就想要得到保佑,那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又该怎么去讨好佛祖?
真正的佛祖,难道就是这么势利眼?
周青玉这样想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真是的,他周青玉是怎么了呢?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他回头想要离开,却是一回身,便遇见了这里的住持。
无用大师,一个看上去比谁都要不起眼的老和尚。
“贫僧无用,施主有礼了。”无用大师五指并拢,向周青玉施礼。
“大师有礼。”周青玉有些愕然。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给他的感觉很舒服,就像炎夏的时候忽然吹过的一阵清风。无用的笑意很淡,看上去不像是他在笑,反倒像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相貌,让人看着没有半点不自然。
“老衲见施主眉头深锁,施主可是有心结未解?”
“心结……不错,我确实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
“施主不妨道与老衲,就算不能解开心结,说出来了,心自然便舒坦不少。”
“说出来就可以?”
“阿弥陀佛。”
“大师,我喜欢了一位姑娘,可是……”周青玉缓缓说着。
他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然而他看着无用,自然而然地就说了。他说着说着,心里不免难过。
就在这心抽紧了的时候,他深深一叹,竟然在佛祖像下的蒲团上坐了下去。
无用什么也没说,他朝着周青玉笑了笑,也在他的身边随意坐下。
待周青玉的话说完,无用也是一言不发。
“大师,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明明知道她不会喜欢我,还是一头栽进去了。”
“人世间的事,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人是凡人,自然有情。无情者,何以为人?”
“是呀,我做了这么多,她还是不会喜欢我……这也是情吧,是我的自作多情。”
“施主为自己心爱的女子付出,求的是回报?”
“当然不是!”
“男女情爱,老衲不懂。然而既然决心付出真心,为何要求回报?老衲请问施主,施主知道那位姑娘不爱你,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爱那位姑娘呢?”
“不,就算她讨厌我,我还是喜欢她,很喜欢她……”
“那位姑娘说了不喜欢施主,可就变成了其他的女子?”
“不,她还是她。”
“世事便是如此。施主既然已经爱上了,何以要因为她不爱你而烦恼?尽管那姑娘为人妻为人母,施主的爱依然是施主的,没有人能夺走。就算往后施主娶妻生子,也能在心里爱着这位女子。施主,爱是人情,不能忘也不能丢。”
“可是这样很自私。”
“这世间上的人谁不是自私的?佛祖大爱天下尚且不能对每一个人照顾周到,我们一介凡夫俗子,又凭什么来摆脱自私一字?父母之爱、兄弟之爱、男女之爱……世间一切情爱皆是自私的。只要不去伤害别人,自私一下又何妨?”
无用说罢便站了起来,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轻轻离去。
周青玉还是坐在蒲团上,想着刚才无用说的话,似懂非懂。
(III)
春天的脚步渐渐走近,可天气还是没有和暖多少。就在这依旧扬着冷风的日子,各地到来的试子一个接一个步进考场。
周青玉自然在这行列之中。
把随身的物品交给守门的侍卫,又被搜过身,确认没有夹带,周青玉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包袱,缓缓走进了考场。
大炀的科举考试,一切物品都是由官府给准备的。文房四宝、衣裳食水,全都有官府包办。考生在进入考场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一套衣服,其它任何物品都不允许带进去。
此刻周青玉的心情似乎很复杂,却又似乎很平静。
之前对于恩科,他是抱着只要考上了就能得到心爱女子的心态来应对的,然而那天与千夜的偶遇,却把他的希望狠狠地打碎了。
考上了又能怎样?
周青玉轻轻一叹,还是去了应试。
看着父母对自己的期待,也看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改变,周青玉觉得这次恩科是非考不可的。就算不是为了千夜,他也想看看自己能做到怎样的程度。他的脑子里面模模糊糊的有个想法,他觉得这次恩科,考验的不但是他的学识,还有他对千夜这份感情的坚持。
那个无用大师说得很对,就算千夜不爱他,他一样可以在心底爱着这个女子。
(IV)
正在周青玉忙着应对试题的时候,千夜又在储宸宫的北苑摆弄着她的花草。
她盘腿坐在菊花田里面,折了一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花瓣。她微微侧着头,看着远方的天边,想着事情。
她在想那天在懿的房间里面捡到的那些图画——他怎么会知道环市路呢?
千夜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想到。脑子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设想,杂乱无章。就像有一只受惊的兔子在脑袋里面冲撞一般,想多了还会头痛。
她不晓得自己那种不想的预感从何而来,可越是抓不住头绪,感觉便越是强烈。她总觉得懿的这些图画是要给自己一个什么暗示,一个关于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的暗示。
就在这个结论出现的时候,千夜忽然感到害怕。
她不想回去,她竟然不想回去!
千夜一惊,霎时站了起来,把守候在花田旁边的虹儿吓了一跳。虹儿战战兢兢地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看着虹儿一脸惶恐,千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没有,忽然想要做点什么吃的给懿罢了。”把手上那光秃秃的菊花扔到了一旁,千夜转身走了出去。“走吧,我们去厨房。”
千夜走在前头,虹儿紧随其后。
侍奉了千夜好一段日子,她的性子虹儿多少是知道的。
每逢千夜心情很好的时候,她就会做一些很精致的甜点,就连做桂花糕,她也会很细心地把糕点做成很多形状,星星月亮,甚至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小熊形状;千夜心情糟糕或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她就会做一些步骤很繁复的食物。就像现在,千夜竟然说要给懿煮一碗燕窝粥。
她还亲自动手把燕窝里面的小毛挑出来。
看着千夜一根一根地挑,虹儿知道,主子现在的心恐怕比散落一地的丝线还要乱。
千夜要想的事情没有因为手上正在挑燕窝而停下来,她还在想,想为何懿会知道她所在的世界的事情。
从初进皇宫,到出使北堪之前,千夜不止一次与懿说过那个世界的事情。
她记得她是很详细地描述过她家的房子、她的学校,还有社会制度、科学技术之类等一切她所知道的事情。
然而,她并没有细致到连环市路上面有怎样的告示牌都告诉懿。既然如此,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在这个世界,知道那些事情的只有两个人,不是她,就是小张。
可是小张不会说。
千夜越想越害怕,因为她曾经听说过,将死的人,意识会游离身体到达另一个世界。连穿越时空这种没有根据而且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千夜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相信的了。
如果她的设想正确,那么,懿的日子,恐怕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