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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家属? ...

  •   吕胜男看了程昱一眼,转身把门摔上,咚的一声,门内又发出一声巨响,程昱来不及细想,推门而入。
      杨溧阳正坐在床上,眼睛猩红,左手按在床板上撑着身子,右手因为扔了什么东西,把手背上的针头拽下来了,血沿着手背流下来,顺着手指滴到床单上。
      地板上有个摔碎的玻璃杯,散了一地的碎玻璃,玻璃渣上还带着血渍,窗户旁还有一堆被摔出去的水果,橘子滚的到处都是。
      程昱顾不上地上烂七八糟的东西,踩在玻璃上嘎吱嘎吱响,他疾步走到床边,一把抓过杨溧阳的右手,吊瓶里的药水所剩无几,程昱瞟了一眼,转身从床头上抽了几张消毒纸巾,一言不发的把杨溧阳满手的血一点一点擦干净。
      红了一张纸巾,便再换一张。
      直到血迹被擦干净,程昱隔着纸巾按住出血孔,他没忘记刚才进门杨溧阳暴戾猩红的眼神,跟平常见到的那个笑面虎判若两人。
      杨溧阳慢慢收敛了满身的暴戾,在程昱轻柔的动作中,眼神柔和了下来。
      程昱这才慢慢说:“怎么了这是?”
      杨溧阳紧抿着唇,摇摇头,盯着握着程昱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半晌才松开咬白了的下唇,哑着声音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程昱一愣,老老实实说:“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但还得在医院观察起码一周的时间”顿了顿,又说:“更何况,你在医院都这么不老实,出了院就更不注意,以后还想不想游泳——”
      “程医生”杨溧阳打断他,说:“我以后不游泳了”
      程昱又愣住了,“是因为刚才跟你教练吵架了么?”他指了指门口,说:“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她——”
      “不是”杨溧阳摇摇头,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某个地方,“我只是,游不动了”
      “啊?”程昱怔住,心里被杨溧阳这句话和失落的眼神烧起了一把无名火,整个人都火辣辣的,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怎么就,游不动了呢?”程昱思索着语言,嘴上却没没停:“你的伤不重,个把月就差不多了,小手术,好好恢复,做好复健对以后没什么影响的”顿了顿,又斟酌着说:“是不是跟教练吵架了”
      杨溧阳却嗤笑一声,摇着头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反手握住程昱,绕住程昱雪白纤细的手指婆娑了几下,“谢谢你,程医生”
      程昱被这突然的反客为主呛住,气氛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尴尬,他把手不自主的往外抽了抽,没抽出来。
      “那个”程昱脸皮薄,顿时就红了脸,他磕磕巴巴的说:“你,午饭,午饭还没吃吧?”
      说到这里程昱才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猛地站起身,有些掩饰的把手从杨溧阳手中抽出来,才转身拿起刚才自己拎着进门的保温盒。
      程昱放好小桌板,把饭盒拿出来,盖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混着白色的热气冒出来,杨溧阳抬眼看着程昱。
      程昱拿出筷子,递给他,说:“看什么,吃饭”
      杨溧阳又盯了一会,程昱的耳尖也红透的时候,他才垂下眸,接过筷子,盯着饭盒里的东西一愣:“甲鱼?你做的?”
      程昱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大姨做的,尝尝,我大姨手艺不错的”
      杨溧阳右手执筷,尝了一块肉。
      程昱注意到他的手背青紫一片,但是已经不流血了。
      杨溧阳吃东西极快,连汤带肉,几分钟见了底,程昱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还没来得及退下去。
      “我得回办公室了,你有事按铃叫于护士就行”程昱起身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又亲自把打完的吊瓶收掉,待走之前拆了尿壶,举着问:“要小便么?”
      杨溧阳一挑眉,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他一把掀开被子,大大方方的说:“好啊”
      程昱见状太阳穴碰碰跳了两下,手里的塑料握把竟有些烫手,“那个,你自己来,结束我给你倒掉”,他把崭新的尿壶递过去,抬手把被子又给盖上了。
      按理说,这不好意思的怎么也不该是程昱,可程昱看着一脸正气的杨溧阳,听着清晰的水声,又脸红了半边,这几分钟真是难熬的很,杨溧阳拿出尿壶递过去的时候,程昱几乎跑着钻进了洗手间,脚下还差点绊住,关上洗手间门那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门外那人的低笑声,真是,太丢人了。
      程昱足足在洗手间呆了十几分钟,直到门外的人大声说:“程医生,再不出来,你就要上班迟到了”
      程昱才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尿壶放在了洗手间的窗台上。他一走进,杨溧阳就闻到了他满身的消毒剂的味道,还带着些柠檬味,清清爽爽的。
      “你也没碰到啥,洗了这么久的手?”
      程昱干干一笑,提着保温盒,同手同脚的走到门口,轻咳一声:“我先走了”,匆匆推门溜走。

      其实没洗很久,程昱光靠在洗手间的门上发呆了。他低头看了眼右手,那里好似还留着炽热的温度,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明显。
      这是怎么了呢。
      还有那句落寞的游不动了,怎么,就游不动了呢?
      程昱从电梯门前一闪而过,垂着头走进安全通道,等走到6楼时,累的气喘吁吁,才突然回头看了眼楼梯,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没乘电梯上来。
      他一门心思光想着杨溧阳了,昨晚那人躲在深夜里压抑着啜泣的声音像是皮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有些心疼。
      程昱走进办公室,桌上的杯子正冒着热气,他一回头,小徐正在门口挤眉弄眼,“帅哥你今天迟到了半小时哦”小徐指了指桌上的杯子:“水给你倒好了”
      程昱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士力架轻轻丢过去:“拿去吧”
      小徐“嘿嘿”笑着,摇头晃脑的拿着士力架跑走了。

      下午下班后,程昱白大褂都没来及换,着急忙慌的往住院部跑,8楼不像其他楼层,安安静静的,程昱站在门口平复了会呼吸,才抬手敲门,门口响起哒哒哒哒的走路声时,程昱心里火气一冒,门打开了,一个面容干净的男孩子,嘴里叼着棒棒糖,带着鸭舌帽,看到程昱挥了挥手:“嗨,又见面了”
      程昱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发,咻的一声飘没了。
      程昱进门后,才发现不只鸭舌帽,那天的扑克牌连也在,一开门,屋子里像是着火了般,雾气缭绕的,白色的烟从门口上方溜走,程昱见状忙关上了门。
      “我记得我说过病房内不能吸烟的”程昱把窗户全打开了。
      “我出不去嘛”杨溧阳掐了手里的烟,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
      扑克牌抱胸站在床尾,靠在柜子门上,冷着脸看着程昱。
      程昱啧了一声:“你现在这个情况,在哪里都不能抽烟”,他看了眼杨溧阳的脚,纱布换了新的,“陈主任来过了?”
      “嗯,说恢复的很好”
      程昱抬眼看了凶神恶煞的扑克脸,转头对杨溧阳说:“那也不能出院”,他往后扬了扬下巴:“家属?来照顾你的”
      杨溧阳还没说话,一直闷着的扑克脸说话了:“不是”。
      “让我给他看孩子的”杨溧阳接话,字里行间透着些不耐烦。

      扑克脸叫关智诚,跟杨溧阳铁哥们,现在是一家安全顾问公司的老板,年级不大,办事却狠戾闻名,他屁股后面跟着的那个小孩是关智诚捡来的,叫牛真,养了挺多年了,考了个不怎么像样的大学,没毕业呢,便被找关智诚寻仇的逮着了,那顿打的差点没救过来,把关智诚吓了个够呛,事后逮着那群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差点出了人命,从那次以后,牛真退了学,就在关智诚身边转悠,关智诚对他寸步不离,若不是有紧急的事儿,又不能带着小孩去,他也不肯把人放家里,不放心。
      不凑巧的是杨溧阳住院了,家里知根知底的弟兄又被打发出去跑活了,关智诚实在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把人送到了医院。

      “他自己在家我不放心,你看着他,别让他一个人出门”扑克脸继续面无表情的说。
      程昱听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指的是高高瘦瘦的鸭舌帽。
      扑克脸说完,接了通电话,嗯了几声,便挂断,对杨溧阳说:“我得走了”
      “走走走”杨溧阳不耐烦的摆手,“赶紧走”
      关智诚对着别人的时候一脸不好惹的样子,转头看着鸭舌帽的时候却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抬起右手揉了揉牛真的脸,把孩子的脸都揉红了,才叹了口气,说:“听话,别乱跑”
      牛真笑的没心没肺,重重的点头:“我不乱跑,我听杨哥的话”
      杨溧阳轻飘飘的补了句:“放屁,他要是能听话母猪都能上树”
      关智诚没理会杨溧阳,又不舍的揉了揉牛真的脑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当着程昱满头问号的脸,摘了牛真的帽子,低头在男孩子白净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那我走了”
      程昱宕机了,心里升起一阵诡异的八卦感跟窥探到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时的尴尬。
      关智诚松开牛真开门离开了,杨溧阳拽起枕头狠狠砸到了门上,嘴里骂着:“不要脸”,满是嫌弃,却不是震惊。
      程昱喉头滑动,指了指身后的男孩子,说:“这,你的陪护?”

      “烦人”杨溧阳嘟囔了一句,看着程昱说:“程医生,能再开间病房么,把这孩子扔过去,别让他在我这屋转悠”
      程昱摇头:“不能,这是医院,不是宾馆”

      牛真似乎完全感觉不出杨溧阳对他的嫌弃,咬着棒棒糖的棍子,凑过来:“阳哥,我饿了”
      杨溧阳认命的闭上眼睛,说:“那就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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