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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雀衣营最近又抓人了。”

      “啊?这回死的是谁啊?”

      “是个姓程的清官啊,以前在临安做县令的时候做过不少好事。”

      “我记得他呀!挺穷的,以前我卖菜的时候,他经常来买,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给,都没见过用银子。”

      “这雀衣营怎么就跟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啊,这么穷的清官都抓?”

      “切,这算什么啊,你是不知道当年的白丞相,青州发涝那会儿,跟咱老百姓吃一样的,喝一样的,最后治好了水,丞相祠的香火现在还旺着呐。”

      “唉,也是白相命不好,遇着了那个活煞星的司景华。”

      “谁说不是呢,你说白相那么好的人,他司景华怎么就能带着人把他家给抄了呢。”

      “连白丞相都躲不过雀衣营的毒手,这雀衣营造的什么孽哟。”

      “可白丞相不是因为谋逆死的吗?”

      “这话你信吗?”

      “信啊,当年声势那么大,说是白丞相豢养私兵意欲谋反,我临州的都知道。”

      “这话也就你们临州的信了,我们京城人可是都知道先帝、穆将军还有白相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打仗那会儿,他们关系好到说是亲的都不作伪。可最后呢,先帝还不是把他们都给杀了。”

      “啧啧啧,帝王心术哟。”

      “放屁吧你,你个住城西的,书都没读过几本,还帝王心术,可扯犊子吧。”

      “行了行了,穆将军都敢瞎说,雀衣营最近疯的厉害,把人给招过来,还做不做生意了。”

      乾化十年春,雀衣营入户部侍郎程清流府问案,次日程吊死家中,朝野哗然。

      他们口中的司景华此时正站在旁边的客栈二楼。

      客栈里,十多个雀衣,个个披坚执锐,神色间严整肃穆。

      整个客栈也因为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添了几分寒气,仿佛落入诏狱般森寒。

      司景华站在窗边,一双凤眼若秋波流转,鼻梁高挺若悬胆头上一顶乌纹纱帽,身披一件大红织金飞鱼补罗袍,脚踏一双藕丝步云履,端的是风流多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手上人命无数的雀衣指挥,反倒像是个胭脂堆里走出来的情种,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但雀衣营的人最是知道自家指挥根底的。

      一个雀衣勾着腰,短步急促地双手呈上一本厚厚的账册。

      “指挥使,只找到这一本账簿。”

      客栈的掌柜就跪在跟前,眼角瞥到账簿,腿一个发软瘫坐地上,一时间汗如雨下。

      司景华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一手轻轻的抚着窗边,垂着眸子听着楼下的人议论他。

      一声冷哼,将掌柜和雀衣们听的心里一阵发毛。

      司景华抬抬眼皮:“把账簿带回雀衣营,楼下有个临州的也给我带回去审。”

      “是。”雀衣把腰勾的更低了。

      客栈的掌柜瘫的走不动路,最后是被雀衣营架着下楼的。

      司景华一步跨上青璁马,红色的袖袍摆出一个好看的圆弧,像是一朵嵌着金丝的红牡丹乍然开放。

      座下的青骢马烦躁的张大鼻孔,抖抖马头,司景华一手牵绳,一手摸了摸马鬃,抬起下巴对着掌柜冷笑:“留下两个人换身衣服看住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

      司景华觉得自己最近运道不太好。

      上月中旬,他带着一队雀衣去户部侍郎程清流府上问话,程清流全程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谁知第二日就吊死房中。

      司景华一下就反应过来,他被人摆了一道。

      雀衣营这边还没有发作,都察院那边就在朝堂上影射:雀衣营指挥使司景华性情乖戾,问案手段酷烈,逼死程清流。

      看老头拼命的样子,大有不废除雀衣营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司景华惊奇:不应该呀。

      都察院跟雀衣营打的是老交道了。

      雀衣营直属帝王,独立朝堂之外,兼管京都大员的刑狱巡察缉捕谍报之权,越权执法那是常有的事。

      京官不比地方,五品以上的官员脾气一个比一个豪横,认真查起来的时候,雀衣营从没给过他们面子。

      单抓着一个越权执法,都察院就弹劾多次,可皇上不发作,内阁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谁知当日,不知是积怨已久还是怎么地,都察院上了年纪的老头们站出来一排,唾沫横飞的痛斥雀衣营罪状。

      而皇帝端坐朝上,老神在在,既不偏亲,也不帮理,看着堂下的人扯皮。

      临退朝才撂下句准话:给朕查,朕亲问此案。

      您老终于愿意干正事儿了,真是可喜可贺。

      雀衣营的雀衣们听说了朝堂上的事,一个个摩拳擦掌。

      一个月内,就把在朝上凡是攻讦过雀衣营的老头们都查了个遍——豢养私田,行收贿赂,卖官鬻爵,一个比一个狠。

      司景华看着就头疼:这些证据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轻易拿出来啊。

      底下的雀衣听见这解释犯嘀咕了,那什么时候算万不得已?

      司景华心里翻个白眼:那得看皇上什么时候想动刀子。

      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他要是敢抖露出去,先不说皇上会不会撤了他,整个朝堂的人都能把他撕了。

      他把卷宗往边上一推,只觉得心力交瘁,但还是得想着查案啊。

      跟程清流案扯上关系的人不多,但基本都在诏狱里。眼下有人把程清流之死往他身上扯,要不是看他不顺眼,要不就是别有目的。

      无论什么缘由,能扇动这么多人参他,都不是简单的事,希望皇上能派个靠谱的人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可现在京城里头疼的不止他一个。

      司马昭明正在批折子。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的鸡毛蒜皮,里面的内容不是各处的“天大晴,盼吾皇身安”,就是看过三遍的“梧州稻米香甜”。

      可偏偏他要一个个批,每日两个时辰的“朕安”就能让司马昭明烦躁。

      于是……他偷偷地把一些折子分给小太监批。

      下面的魏国公是唯一知道盛京皇帝偷这个懒的人。

      说起魏国公,朝中上了年纪的大臣都会叹一声气:穆怀璎怎么就跟他爹一模一样?

      他父亲老魏国公穆云谏以前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嬉笑怒骂全凭性子,全然不顾世俗礼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穆云谏仗打的有多好,脾气就有多烂。在饱读诗书的读书人看来,穆云谏就是个目无王法的浑人。

      尽管如此,他为人重情重义,为先帝出生入死,盛京建朝后论功行赏,穆云谏封魏国公,好友白潜之位列当朝宰相。

      但天有不测,穆云谏在和桓庆交战时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衣冠送进城,先帝亲手接过,从那后先帝头发就白了大半。

      而穆怀璎呢,穆云谏独子,年少时就跟在身边学兵法,父亲死后,被父亲的好友——温文尔雅的白相接回家中亲自教养,教了几年也没把在他爹那儿学到的粗言鄙语改过来,气得礼仪风骨俱佳的白相直跳脚。

      先帝对这个好兄弟的儿子心怀愧疚,三天两头把人接到宫里来吃好穿好,连太子都没这么疼过。最后干脆把人接到宫里,放在身边跟太子一起养,要不是因为穆家遗孀还在,他都想直接认干儿子,给太子添个弟弟了。

      身后站着皇帝和白相两大靠山,穆怀璎一直都是京城诸位衙内的头,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凡是京城里长大的纨绔,就肯定听过这么句话:“你怎么就跟着穆怀璎学?”这时候,被敲打的小纨绔们苦哈哈的摸着被削了一半的银子,回头继续找穆哥哥玩。

      就是这样的穆怀璎,在众人的目光中长到弱冠,承袭了魏国公爵。

      年不过二十五的魏国公正坐在殿内下首,端起杯细品着新贡的茶。

      司马昭明看着座下的穆怀璎悠闲自在,不由得呕出一口老血: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没穆知非舒服。

      穆怀璎心有所感,抬头对上皇帝一双幽怨的眼,无良的笑笑:“陛下,南边的贡茶口感甚是醇厚,您要不放下折子先尝尝?”

      司马昭明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己:朕是皇帝,朕不能打他。

      他不接穆怀璎的话茬,脸色一肃道:“知非,程清流案你知道多少?”

      穆怀璎喝茶的手一顿,只觉得天方夜谭:“陛下,您要是问我盛京城哪家的饭馆最好吃,哪家的姑娘玩得最开,我倒是能指点一二,可您问我朝政?可不是对着聋子弹琴吗。”

      司马昭明笑骂:“好你个穆知非,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在朕面前你还装什么。”

      穆怀璎起身行礼:“皇上可是想到什么差事要交给知非?”

      司马昭明坐在上首,龙睛深沉:“程清流是户部侍郎,乃朝中三品官员,可现在无故身死,况且近日有人打雀衣营的主意,其中牵连不小。朕现在需要一个人帮忙让背后的人放心,但此人既不能是普通朝臣,也不能锋芒过露。”

      穆怀璎直视上首:“陛下想让知非来?”

      司马昭明盯着穆怀璎的眼,认真地说:“知非,朕需要你帮忙。”

      穆怀璎行跪拜大礼,低着头闷声道:“皇上厚爱,臣一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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