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韬那个韬

2、第 2 章

　　“以后你每日来我帐中，我教你凛风语。”
　　既然要合作，总不能始终用莫丹语，自己是听得懂，可其他人和蒙措木交谈还需要翻译就十分麻烦了。
　　“我不要住那里，好多血。”蒙措木趁机将自己的生活条件提高一些。
　　“行，那你就与我同住一帐。主帐够
　　大，在我眼皮底下你也折腾不起什么乱子。”

　　孙朝点点头，像是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蒙措木本只想有个干净点的住处，却不曾想亲手将自己送进了虎口。
　　思索良久，蒙措木也没有想到理由推辞。他有些气不过，一撩袍子坐在了孙朝一开始坐着的矮桌变，端起桌上一杯凉透的茶就灌了下去。

　　“那是我的杯子。”

　　孙朝看着蒙措木的举动，极力压制住翘起的嘴角，提醒道。被冷茶压下去的几分烦躁，又轻易地被孙朝平淡的一句话挑起。

　　“你又不是女人，难道我用了你喝过的杯子还要娶你不成？”
　　蒙措木有些气急败坏，背对着孙朝，气冲冲地开口。
　　孙朝终究是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无碍。”话语中带着难以掩盖的笑意。

　　孙朝走到蒙措木对面坐下，收起桌上的文书，

　　“那我今日便开始教你凛风语。”

　　军帐外的士兵听着帷帐缝里传出的奇怪语言归于平静。帐内再度传来的声音不仅是古怪难懂的莫丹语，还有音调更为怪异的凛风语，自家将军浑厚的声音也在莫丹语和凛风语之间来回交换着。

　　“将军该不是在教那个蛮子凛风语吧？”
　　主帐周围站岗的一个士兵对身侧的同伴悄声问着，
　　“听着像是，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将军教人说凛风语的模样。”
　　另一个士兵回应道。

　　“我本家有一个族兄曾经在将军还只是统领的时候在将军手下待过，他说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你说这小子要几日会被将军揍？”

　　“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应该就能抬人出来了。”

　　“我觉得不会，将军花了这么多功夫让他醒过来，不会让他那么快再伤一次，不然之前花的银子都打水漂了。”又有一个士兵加入了这场讨论。

　　“也是，听说光是伤药，王军医就为他用去了不少。”

　　“站岗还有功夫闲聊？不如练武场上多练几个时辰去。”

　　一个长相温和，身姿修长的男人走向几个士兵。来人正是莫飞宇。
　　几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齐声问候了句“军师”，便站得笔直，不再多说一句。
　　莫飞宇看了几人一眼，掀开帷帐，弯腰进了主帐。
　　“阿宇，你来了。”

　　莫飞宇毫不客气地在矮桌旁坐下，斟了
　　一杯茶到桌上唯一的杯子里，随即端起杯子，轻抿一口茶水。
　　莫飞宇的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给孙朝蒙措木二人阻拦的机会。喝了口茶水润过喉咙，莫飞宇才发现军帐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孙朝蒙措木二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莫飞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孙朝欲言又止，蒙措木倒是飞快地开了口
　　“这个茶杯我和孙朝都喝过。”
　　“……”
　　莫飞宇有些难以接受
　　“这难道不是专给我备下的杯子？”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孙朝淡淡的补充道。

　　茶杯小巧，杯沿的大小就算是刻意避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纳下三个男人的唇印。
　　“等等，你们刚刚是用的同一个杯子喝茶？”
　　莫军师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真
　　不愧是凛风第一军师！
　　“都是意外。”孙朝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莫飞宇一脸“我了解”的表情，回归正题道

　　“那家伙嘴还是太硬，不如直接给他扔回去，派人跟踪？”
　　孙朝朝着蒙措木扬了扬下巴
　　“先让他试试，不行再丢回去。”

　　莫飞宇对蒙措木笑笑
　　“王子殿下你好，在下莫飞宇，凛风军师。”

　　蒙措木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也是个会莫丹语的，先前他能听懂自己的话时都没意识到，果然是跟孙朝待久了。

　　“阿宇自小在西边长大，会莫丹语没什么可稀奇的。”似是看出了蒙措木的疑惑，孙朝解释着，轻轻地拍了拍蒙措木的头
　　“合作时间到了，小王子。”

　　一走近这个军帐，鲜血和腐败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蒙措木有些不适，偏过头轻咳几声。阴影中，一个衣物已被鲜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莫丹人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垂着头，像是没了呼吸。

　　“闻尔仓，你也有今日！”

　　看清了被绑着的人，蒙措木心中便难以抑制的涌出一阵愤怒。

　　“是故人？那就好办了！”莫飞宇笑着，让人难以将造成这个莫丹人这番惨状的人与这个笑得温柔的军师联系到一起。

　　听到了不带凛风口音的莫丹语，闻尔仓微微抬起头看向蒙措木。他只知道凛风的那个军师是会莫丹语的，可眼前却站着三个人，而刚刚听到的莫丹语竟纯正得与莫丹人没有区别。视线被鲜血所模糊，直到看到蒙措木腕间的狼章，闻尔仓怔了一瞬，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王子殿下，原来您到这躲着了！王派。了那么多人手都没能找到您，谁会想到堂堂莫丹的王子殿下竟为了活命，藏到了敌国军营里，真是高明之举！王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您这么快就成了凛风的狗！”

　　孙朝将手盖在蒙措木的颈部，安抚般的轻捏了几下，感到手掌下小狼崽的情绪平静后，不着痕迹地将手放了下来。
　　孙朝的手覆上后颈时，蒙措木僵硬了一瞬，但蒙措木却感到了久违的安心和熟悉，就像儿时也有人这么对他做过似的，那人在自己眼里是可靠的存在，不由得便平息了激烈的情绪。

　　蒙措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再抬眸看向闻尔仓时，脸上已带着笑，

　　“闻尔仓，我们都知道，巴图坦最会迁怒于人，他要是知道你已投敌，你的姐姐，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我绝不会背叛王。”
　　闻尔仓看着蒙措木，得意的像一只胜了的豺狼。
　　蒙措木眯了眯眼，轻笑一声，

　　“你会不会背叛巴图坦与本王无关。只是巴图坦生性多疑，只要治好你，在放到莫丹军营中，他会相信你是在不背叛他的情况下毫发无损地从凛风军营里出来的吗？”

　　闻尔仓瞪大了眼，本就消瘦的他如今看起来就如同一只从地底爬出的恶鬼，狰狞且丑陋。
　　孙朝看着蒙措木的鬈发，他想象得到此时蒙措木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可爱。小狼崽的智慧，也同样惹人喜爱。
　　蒙措木眼底的笑意更甚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效忠于巴图坦，让你的姐姐替你承受巴图坦的愤怒，作为巴图坦忠实的部下，这点牺牲对你来说，应是不值一提；二是将你知道的消息尽数说出，待本王登基，便放你和你姐姐一条生路；当然，在这之前本王和孙将军会保证你姐姐的安全，并且放出你已身死的消息。本王在莫丹还有些人手，护你姐姐一命，是做得到的，跟何况还有孙将军的人，怎么样都比你在巴图坦手下的时候要来得安全。”

　　闻尔仓看着这个眼中含笑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巴图坦反叛前，莫丹宫殿里，蒙措木，还是那个高贵优雅、不可一世的莫丹小王子。那个总用办法达到自己一切目的的王子殿下。
　　蒙措木表面上云淡风轻，看起来笃定闻尔仓会臣服，可他的心里始终忐忑着。

　　蒙措木在赌，他在赌自己对这个被姐姐一手带大的闻尔仓足够了解，也在赌他作为莫丹王子在莫丹人心中的地位。

　　“臣服于您，王子殿下。”

　　闻尔仓庄重的说出那句曾经对莫丹皇族说过千百遍的、代表着莫丹人民最绝对的服从的话。
　　蒙措木这时才释放出真正的笑意，他赌赢了。

　　孙朝命人唤来军医替闻尔仓医治。他与莫飞宇对视，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愉悦与战意——这场仗，要结束了。
　　三人走出军帐，莫飞宇走到孙朝身侧，用凛风语轻声说到
　　“这小子可以啊！”

　　孙朝一脸得意，“我看人一向准。”

　　莫飞宇瞧着孙朝一副自家儿郎中了状元，老父亲朝街坊炫耀的模样，面上不齿，心里却是为自己这好友感到高兴。
　　孙朝也终于有在意的人了。

　　“这小子住哪营？不如去我那，我帐中挺空的，倒也能将就将就。”

　　莫飞宇突然想起原本蒙措木是被安置在伤兵的军帐中，开口问道。
　　他才不信孙朝会让人住在孙朝帐中。军中谁人不知孙朝从不喜他人在旁，就连军中的红帐孙朝也从未踏入过。

　　“他同我一帐。”孙朝目不斜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这也太……”莫飞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伤才好些，你别这么快又把人折腾坏了！”

　　孙朝浸淫军中多年，哪能听不出莫飞宇这话所指。“只是住着，他还不知道我是那人。”

　　“你不怕军心因此动荡？统领的将帅与被俘的敌国王子同住一帐，就不怕有人参你通敌？”

　　“莫丹王子身手不凡，一般人不是其对手。我身为将军，自是应当承担这一责任。舍身囚敌，有何不妥。在西境，谁敢参我一本？”

　　孙朝这话可谓是狂妄至极，可莫飞宇也知道孙朝所言确实不假，七年的时间，孙朝从一无名小卒步步走到西部大将军一职，西境可以说是孙朝的天下。

作者有话说

　　莫飞宇：我脏了。我还酸了。